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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白貓警探。上
    這件事發生在陸良剛剛升高二。
    恰逢大規模停電,即便是校風優良,升學率極高的三中,也不得不提前放了晚自習。
    烏雲滾滾,像是有一場暴雨始終沒下來。
    潮熱的夜風吹在人身上,黏稠憋悶,很不舒服。往日的校園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有些陰森。
    “良良,聽你們老師說學校停電了,你現在在哪兒?”
    一樓。
    “媽,我在家附近的奶茶店複習,忘帶鑰匙了,這裏有電。”
    二樓。
    “哦,那你在那兒等着!我讓司機去接你過來。”電話那頭很嘈雜, “我跟你爸都在外面吃飯,和你林叔叔,林阿姨,陳伯伯,王伯伯還有弟弟妹妹們在一起。”
    三樓。
    “現在不行呀,我還有一套卷子沒做完。”溫柔帶着笑意的聲音打破三中實驗室樓的詭寂,眼底卻一片死水, “替我跟我爸,叔叔阿姨,伯伯還有弟弟妹妹們道個歉吧。”
    四樓。
    “好,知道你忙。”又是一陣嘈雜, “良良你先別挂啊,你林叔叔的兒子軍軍要跟你說話,你鼓勵鼓勵他,讓他像你一樣做個聽話出色的孩子,将來也考三中。”
    五樓。
    電話被接過去,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陸良哥哥好。”
    “你好呀,軍軍。”陸良其實根本不記得他是誰,但态度依舊熟絡友好, “哥哥還要複習,下次帶你出去玩好不好?你想去哪兒?”
    “科技館!”
    “真好啊,那就科技館吧。”
    六樓。
    “喂良良,你晚上吃飯了嗎?”電話又被陸良的媽媽接過去。
    “吃了,吃的餃子和…”陸良站定,微微擡眼看向面前通往天臺的大門,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插入了門上的重鎖。
    “皮蛋瘦肉粥。”
    咔噠,門鎖被打開,遠方的天際傳來幾聲悶雷。
    “媽,先不說了。”陸良一步步走向天臺邊沿,閉眼迎着悶熱的風, “讓我爸少喝點酒,好像快下雨了,你們有帶傘吧?”
    “帶了帶了,好兒子,那你先好好複習吧!”
    “好的,媽。”
    電話那邊不斷傳來誇贊聲,紛紛稱陸良聰明懂事有出息。
    陸良将手機拿遠了些,這樣的贊美,他從來就不少聽。
    他翻過圍欄,唇角輕輕上牽: “再見,媽。”
    切段通話的同一時間,陸良将手輕輕一松,手機頓時摔下樓頂。
    他張開手臂,阖上眼,像一只自由翺翔的鳥,神情是久違地釋懷放松。
    他又向前邁出一步。
    再見了,這個無聊的世界……
    啪。
    胳膊突然被人一把從身後拽住了。
    陸良皺了下眉,睜眼時眸底深處難得劃過一絲不耐的陰沉。
    只是一瞬,瞳孔便驀地劇顫。
    ——映入眼簾是的一只白貓面具,和一雙塵封在記憶深處,狼一般充滿野性的眼睛。
    對方嗓音低沉,帶着蠱惑:
    “好久不見了,白貓警探。”
    于是,一切就又回到了那年夏天……
    ……
    *
    陸良的初中是在臨近縣城,一所全封閉式半軍事化管理的私立中學。
    學校裏有一整面牆,貼滿了曾經畢業于這裏,後來考入重點高中和大學的人員名單。
    這裏令大批家長趨之若鹜,不惜花重金,擠破頭也想将自己的孩子送進去。
    在他們看來,進入這裏就是擁有了一張通往成功人生的車票,只有在這裏真正呆過的人才知道,看似風光無限的學校下面,埋藏的卻是腐敗惡臭的爛泥。
    明亮寬敞的食堂裏,同學們穿着整齊劃一的校服,一排排坐在餐桌前。
    不同于其他學校,這裏無論男女生的校服,一年四季都是長袖高領,只有厚薄的區別。
    用餐前,大家照例要進行感恩儀式,在學生會長陸良的帶領下背誦感恩詞。
    —— “感恩學校,感恩老師,感恩父母,感恩世界,讓我們擁有如此優渥的生活環境,良好的學習氛圍,我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負學校栽培,不負父母期望!”
    校長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常年穿一套白色西裝,是個絕對的素食主義者。
    他贊賞地拍了拍陸良的肩,感慨道: “很好小陸,你是同學們的榜樣。”
    “謝謝校長。”
    陸良面帶微笑,可校長不知道,當他的手搭在陸良肩上的時候,陸良差一點就吐出來了,發自內心地感到極度的厭惡與反胃。
    就在一周前,校長養的茶花被學校裏的橘貓不小心打翻了。
    那只橘貓跟陸良還挺熟,陸良經常偷偷帶食物給它吃。
    但從那天之後,他就再沒見過那只貓。
    直到有天晚上,宿管神秘兮兮地招手讓陸良過來,說是要帶他加餐。接着端上一罐肉湯,說是校長給的,因為校長自己不吃肉。
    那碗湯陸良沒喝,借口不舒服離開了。
    當晚,他吐得天昏地暗,直到被其他同學送去了醫務室……
    陸良又沒了胃口,看着眼前還算精致的食物,想到的全是那罐肉湯。
    他放下餐具,微微側目看向食堂最後方的角落。
    那兒有幾個人,從他進入食堂開始,就一直在不間斷地做俯卧撐。
    負責督導紀律的劉教官站在一邊,時不時往他們的身上摞書或是其他重物。要是掉了,就再追加一百個。
    像是覺得還不夠,劉教官又從食堂窗口端來一碗飯菜,放在個子最小的男生面前。
    用腳踢了踢他的小腿: “欸,餓不餓?”
    小個子的男生明顯體力不支,被劉教官踢的身子顫了顫,也不敢吱聲。
    劉教官大發慈悲的将那碗飯菜又往小個子身下推了推,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我允許你邊做俯卧撐邊吃,小心別把飯弄灑了啊。”
    見男生不動,他又大喝一聲: “快點!”
    男生被吓了一跳,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一下趴在了地上。
    臉正好摔在碗裏,瞬間被飯菜沾滿。
    劉教官冷笑了下: “廢物,還不趕緊起來打掃幹淨?之後一周你都負責留下來清理食堂!”
    豈料話音剛落,他身後一個原先被罰做俯卧撐的人卻站了起來。
    劉教官扭頭,先是一愣。
    對方長得太高,他幾乎一下就被罩在一團陰影裏。
    劉教官危險地眯了眯眼: “蕭祁,你要幹嘛?”
    叫蕭祁的高大男生并不回話,默默睥睨了教官一下,徑自繞過他,把那個矮小的男生扶了起來,接着就往食堂外走。
    “你敢走一個試試!”劉教官被他這樣藐視的行為氣炸了,在蕭祁身後叫嚣。
    蕭祁停下,回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向來強勢的劉教官竟被對方釋放出的氣場震了下,愣在那兒忘了自己該說什麽。
    蕭祁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陸良回過頭,只見坐在不遠處的校長嘆了口氣,搖搖頭: “這孩子可真不讓人省心吶。”
    話畢沖另外幾個教官擺擺手,幾人瞬間會意,快步跑了出去。
    所有同學的臉色不由都僵了下,知道蕭祁這次怕是又要吃苦頭了……
    短暫的午休時間,校園裏依然随處可見夾着課本,或大聲背誦單詞的學生。
    “你們說蕭祁會不會有事啊?”
    “不知道。”
    “真希望‘白貓警探’今晚能出現!劉教官太欺負人了!”
    “噓!小點聲,別被聽到!”
    “不過蕭祁會不會就是‘白貓警探’啊?”
    “別瞎說,你想害死他麽!”
    “噓,快背書吧,下午還要抽查!”
    陸良從他們身邊經過時,衆人趕忙閉嘴了。
    畢竟在他們看來,學生會長陸良跟學校絕對是一夥的。
    而此前他們提到的“白貓警探”,是近來學校裏最不可講的一個違||禁詞。
    說是有個戴面具的人總會在夜晚出現,懲治那些平日變着法子欺負同學的老師,教官。
    他的面具是動畫片《黑貓警長》裏的一個人物,不過不是“黑貓警長”,而是“白貓警探”。
    近一個月以來,此人出洞的相當頻繁,無疑成為了校長心中的頭號心腹大患。
    三令五申一定要嚴肅徹查此事,誓要将這個敗壞校風,嚴重違紀的“白貓警探”揪出來!
    ……
    *
    時間一轉來到晚上。
    今天是劉教官負責值夜,他拿着手電在校園裏巡邏,正想着順便到小賣店拿包泡面回去當宵夜,突然聽到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響動。
    劉教官登時警覺起來,慢慢走到草叢邊,用腳将其踢開。
    地上只有一顆核桃。
    他剛想松口氣,只聽頭頂“嘩啦”一聲,從樹幹上掉下來了一個臉盆。
    裏面裝滿了食堂回收的馊水,盆子“哐當”倒扣在劉教官腦袋上。
    和今天那個小個子男生的臉砸在碗裏,莫名相似卻更變本加厲。
    劉教官大罵一聲,手電來回一晃,就看到樹林裏出現了一只“白貓”面具,沖他豎了個中指,動作極其靈活地閃入黑暗。
    “白貓警探!”
    被潑了一身馊水的劉教官咬牙切齒,憤然追了上去。
    ……
    劉教官一路追到了位于後操場的小山坡,卻再也找不到“白貓警探”的身影。
    正在納悶,突然聽見身後器材室的鐵欄杆響了下。
    他猛地回頭,用手電照去——
    器材室的鎖被人撬開了,裏面有什麽東西一亮,又瞬間熄滅。
    劉教官冷笑了聲,快步進入器材室。
    “別躲了同學。”他邊照邊說, “我耐性不多,勸你還是乖乖出來,別讓我再費勁吧啦地找。”
    劉教官話音一頓,目光鎖向角落的木櫃。
    微弱的亮光正是從裏面發出的。
    他疑惑地皺皺眉,走到櫃子前,一把将其打開——
    裏面是一朵向日葵玩具,戴着墨鏡,拿着個薩克斯,極其風騷地邊吹邊扭。
    “他媽的!”劉教官狠狠摔上櫃門。
    與此同時,器材室的鐵門發出“哐啷”一聲,被人從外面鎖住。
    只見鐵欄外戴面具的“白貓警探”從黑暗中現身,沖劉教官輕松吹了個口哨,招招手,做了個“再見”的動作。
    “混蛋!”劉教官暴跳如雷, “快放我出去!”
    白貓警探聞言“啧”了聲,豎起一根食指示意劉教官噤聲。
    接着又從兜裏拿出一盒摔||炮,朝地上“啪啪啪”連摔三下。
    巨大的聲響頃刻回蕩在校園中,白貓警探又回頭,隔着器材室的鐵欄朝裏看了眼,面具後的眼神一片冰冷。
    吸引所有人來這裏只是第一步,今晚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白貓警探繞到樹後,拎起一個黑色塑料袋,朝着校長樓的方向緩步走去……
    據他觀察,校長每天的作息很規律。
    早上5:30起床,晚上23:00準時就寝。
    白貓警探來到校長樓的樓下,找了個隐蔽位置。
    不出意外,所有教官和保安此時應該都已經去了器材室,這裏不會有人。
    他将黑色塑料袋解開,從中掏出一臺老式錄音機,又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磁帶。
    然後将磁帶放入收音機,擡起頭,透過窗看向校長所在的房間。
    已經熄燈了。
    白貓警探又默默等了差不多半小時,估摸着校長應該已經睡熟,按下了錄音機的播放鍵。
    一陣凄厲的貓叫回蕩在校長樓。
    白貓警探故意将音量調至最大,眼睜睜看到校長房間的燈亮了。
    他重新退回事先找好的隐蔽點,掏出手機,将校長驚慌失措,衣衫不整沖下樓的樣子全部記錄了下來。
    下一步,便是照計劃将視頻偷偷拷貝到禮堂的一體機上,待明天開大會時,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想到明天即将發生的一切,白貓警探心情大好。
    他獨自走在夜色鋪滿的小徑上,甚至開心地跳了幾步。
    下一秒,一雙長腿擋在了他面前。
    白貓警探動作微微一僵,定在那裏,也不擡頭看對方,也不着急逃跑或出擊。
    “白貓…警探?”
    對方低沉沉開口,語氣間多少帶了些玩味, “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在懷疑我是你?包括劉教官。”
    他說着,一步步靠近。
    高大挺拔的影子在月下拉長,帶着壓迫,頓時将白貓警探罩在裏面。
    “我可沒少為你吃苦。”那人說着,突然一拳揮了上來。
    白貓警探偏頭靈活閃避,對方的手卻是在湊近他臉的一刻,放棄攻擊,迅速摘下了他的面具。
    一張白皙精致的面龐暴露在了夜色中,如水的眸子輕輕顫了下,攪碎月光。
    “陸良?”
    來者面色一沉,神情間劃過絲意外: “怎麽是你。”
    失去面具掩護的“白貓警探”,無奈地牽了牽唇。
    在朦胧的月色下,緩緩擡起頭:
    “晚上好,蕭祁。”
    遠處投來手電燈光,正在朝兩人這邊靠攏。
    陸良朝蕭祁伸出手: “面具給我,拿着它你就更解釋不清了。”
    蕭祁隔過陸良的肩,淺淺往他身後瞄了眼,随即簡短交待了句:
    “找地方藏好。”
    下一秒,蕭祁将“白貓警探”的面具往自己臉上一扣,朝旁邊的樹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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