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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0 章
    聽到這個名字, 李歸玉神色瞬間冷了下來,他冷聲糾正:“她叫洛婉清。”
    謝恒沒有與他糾纏洛婉清的事,他也不想與李歸玉談論她, 只低笑一聲,随後用被酒水沖洗幹淨的劍在手中挽了個劍花, 擡手指向李歸玉。
    “做出決定吧, 三殿下。”
    謝恒盯着李歸玉的眼睛:“是奉承陛下口谕, 以新帝身份登基, 讓我這個亂臣賊子,按陛下遺願受《大夏律》處死。還是……”
    謝恒沒說出口, 李歸玉卻已經明白。
    答應謝恒,以新帝身份推行《大夏律》,讓他成為第一個死于《大夏律》審判之人。
    又或者, 拒絕謝恒, 這也就意味着, 他拒絕了謝恒給他成為皇帝的臺階。
    李宗臨死前最後的口谕,在沒有遺诏的情況下,沒有比這更名正言順的登基理由了。
    李歸玉盯着謝恒, 過了好久, 他平靜道:“我會按照《大夏律》, 給你一個公正的死法。”
    聽到這話, 謝恒笑了起來,他反手握劍,單膝跪下,看着李歸玉揚起笑容, 高聲道:“罪臣謝恒,拜見陛下!”
    *** ***
    洛婉清帶着輕騎花了差不多五日便到達煌城, 她早上抵達,晚上便見到了李聖照帶着軍隊入城。
    洛婉清聽到李聖照的消息,趕忙帶着方直方圓出城接見,她站在城門口,老遠見黃沙漫漫,為首三個人帶着數萬人緩步行來。
    洛婉清看着這些歸來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眼眶便有些發酸。
    明明是不認識的人,可她想起玄天盒裏那個名冊上一個個名字,就覺得自己仿佛與這些人,認識了很久很久。
    等人到眼前,洛婉清首先入目看見的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說陌生,是因為那張面容洛婉清從未見過,看上去和謝恒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下颌,但整張臉仔細看,與謝恒截然不同。
    謝恒生得冷豔清俊,而面前人卻生得格外周正。
    說熟悉,則是因為那一身不着調的氣質,與崔君烨幾乎別無二致。
    他領着星靈和另一個青年駕馬走來,在洛婉清面前停下,看見洛婉清一直盯着他的臉,他微微俯身在馬上,笑起來道:“怎麽,不認識了?”
    他聲線與崔君烨也不同,但那語氣洛婉清一聽便确認下來,笑着行禮道:“見過殿下。”
    說着,她轉頭看向星靈,揚起笑意:“星靈。”
    星靈笑着颔首點頭,輕聲道:“惜娘。”
    “可不能叫她惜娘啦!”旁邊方圓一聽這稱呼,立刻笑着道,“現在她叫洛婉清,已經是咱們監察司司主啦!”
    聽到這話,李聖照擺手道:“知道,就是星靈習慣了。走,”李聖照直起身,高興道,“我們入城吧。”
    說着,一行人進了煌城。
    洛婉清準備了晚宴,大家好好休息喝了一番,洛婉清單獨和李聖照星靈崔子修坐一桌,李聖照給洛婉清最先舉了杯子,同大家介紹道:“來,我來給大家介紹,來,我先正式同洛司主介紹一下我自己,在下李聖照,之前當過一段時間太子,是靈殊的表兄,我娘中宮皇後崔漣漪,和他娘崔慕華是姐妹,後來我出事逃出宮中,化名崔衡,字君烨,和洛司主也算有段緣分。”
    洛婉清擡手行禮:“見過殿下。”
    “這位呢,是他表弟崔子修,字憫然。”李聖照指了旁邊一個看上不過二十二、三歲的青年,随後又對這青年道,“這位就是你表嫂,洛婉清,以前她曾經化名柳惜娘在你哥手下做事,現在把你哥從監察司司主位置上踹下來,自己單幹了。”
    聽到這話,洛婉清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只是暫代,等日後公子必會……”
    “沒事,你別慌,”李聖照見洛婉清解釋,擡手打斷她,“你要能當司主,他肯定高興。他不想上早朝好多年了。”
    “是啊。”崔子修在旁邊笑起來,“他以前最怕早起了。”
    說到謝恒的短處,大家便放松下來。
    洛婉清同三人仔細說了她回到東都後知道的一切,崔子修邊也同洛婉清說他們的情況。
    星靈找到他們後,李聖照帶着黃金來到崔子修這邊,他們從波斯購買了裝備軍糧,急襲北戎王庭後方。
    打了沒多久,北戎便決定議和,他們也同北戎說明了情況,雙方協定讓路。
    北戎不似中原地形,大多數國土都是沙漠,只要繞過城池,不受襲擊,倒也不會出現巷戰這些埋伏戰,從他們國土路過,重要的是協定他們不要包抄突襲,以及在沿路的城池中補給糧食。
    “最近北戎皇帝死了,大皇子剛登基,根本無心打仗。”
    崔子修吃着花生,同洛婉清道:“所以咱們一說他就同意。”
    “那……”洛婉清聽着,有些奇怪,擡頭看向李聖照,“既然如此順利,殿下為何急召我帶五千兵馬過來迎接呢?”
    “實話說……”李聖照沒有遮掩,實話道,“我的确覺得沒必要,是靈殊傳信給我,要我急召你帶兵馬來接我。我還以為他收到了什麽消息呢。”
    聽到這話,洛婉清心中“咯噔”一下,隐約有些不安。
    李聖照好奇擡頭:“他和你說什麽了嗎?”
    “沒有。”
    洛婉清不斷回憶着她和謝恒最後的見面,最後的書信。
    他似乎沒有提到什麽特殊的信息,頂多也就是分別那天,他好像更黏人一些。
    她心髒跳得急重了些,旁邊崔子修道:“那應當就沒事,恒哥的性子,出不了什麽事兒。”
    “是啊。”李聖照也笑起來,“他別讓別人出事就算好的了。你若是不安心,你叫追思來,寫信給他。”
    洛婉清聽到這話,才稍稍安心,昨日她才收到謝恒的信,想來應當沒事。
    如今她深入北戎,追思傳信的時間都長了些,來往需要四日,今天早上她才回的信,再收信便要等四日後了。
    “好了,”星靈看洛婉清魂不守舍,喚她道,“別多想,司主不有事,你還是先同我喝酒。”
    洛婉清聞言回眸,這才想起,在姬蕊宮中,她還同星靈約了酒,憶起這個約定,洛婉清心上化開,想想謝恒應當也無事,如今以他們二人的關系,他應當不會瞞她什麽。
    而且現下就算要走,這麽多人,也必須好好休息安置,她也走不了。
    只等謝恒回信,她便知道結果,倒也無需在此時提前憂慮。
    洛婉清安下心來,也不多想什麽,幾個人一起喝了一陣子酒,聊了散事,最後星靈同她一起回了房間。
    兩人夜裏睡在一起,星靈說起她和李聖照的情況道:“你那日将我從地牢放出來後,我就去找了太子殿下,一直跟在他身邊。後來聽說需要人去北戎,我便去了北戎。一來是就我的身手身份合适,二來……”
    星靈抿唇:“我也想看看,北戎昆侖這邊,有沒有醫治殿下的辦法。”
    洛婉清聽着,小心翼翼:“那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
    星靈笑起來:“昆侖這邊小國有巫醫,我尋了許久,找到一位。他告訴我,殿下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回天乏力。如果他不是頂尖高手,用內力支撐,怕是早就死了,所以尋常藥物根本救不了他,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以命續命。”
    星靈平靜開口,笑着道:“有一種蠱蟲,種下之後,母蠱可以分享子蠱一半性命。”
    洛婉清愣愣看着星靈,星靈輕笑起來:“很神奇對不對?我也覺得太神奇了,但我沒有辦法。殿下見到我的時候,已經撐不住了,他沒有同你們說過,他的身體早就不行了,其實帶着黃金來到昆侖,他撐不住了,他說他将黃金送過來,就只是想見我一面。他這輩子沒怎麽任性過,想任性最後這一次。”
    星靈說着,眼裏帶了水汽,卻笑着道:“不過還好他來了。我就讓巫醫給我和他種了蠱,折我餘生一半壽命,我能活多少年,他便能活多少年。”
    “那……”
    洛婉清好奇:“殿下知道嗎?”
    “他不知道。”
    星靈搖頭,笑着道:“我只同他說找到了巫醫,你也不必告訴他。”
    “我明白。”洛婉清點頭,随後關心道,“那個巫醫呢?你還能找到他嗎?”
    “找不到了。”星靈搖頭,“他和我說,人有命數,我能遇到他,剛好是我的命。但是未來能不能見面,就不知道了。”
    “哦……”洛婉清有些失望,但忍不住追問,“那個蠱蟲呢?他只有兩只嗎?”
    “他說只有這一對。”
    星靈笑起來,看着洛婉清期盼的眼神,猜透她的想法:“你是不是想給公子用啊?”
    “是啊。”
    洛婉清有些遺憾:“這樣一來,我就不用擔心他了。”
    “你為何總在擔心他呢?”星靈想不明白,“公子之能,非常人所能及,我們不讓他擔心就好了。”
    洛婉清聞言,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怎麽解釋,怎麽告訴星靈,謝恒的命運,像是懸在他們兩人頭頂的利刃,她總害怕那把利刃落下。
    她想了許久,只道:“或許等殿下登基之後就好了吧。”
    “是啊。”
    星靈聽到這話,想着未來:“等未來,殿下登基,一切就好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困頓,一起睡去。
    洛婉清迷迷糊糊間,忍不住詢問:“星靈,你會害怕嗎?”
    “怕什麽?”
    “怕命運,怕未來。”
    “會。”星靈平靜開口,輕聲道,“但是,我一想到,有殿下,有你,還有監察司的同僚,我就覺得,不那麽害怕。惜娘。”
    她聲音帶着水一樣的沉靜:“雪靈谷的時候,對不起。日後,你我為友,我定不相負。”
    聽到這話,洛婉清閉着眼睛,抿唇憋笑。
    星靈疑惑睜眼:“你……”
    她話沒說完,洛婉清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星靈皺起眉頭:“你笑什麽?”
    “星靈。”
    洛婉清笑着看她,忍不住道:“你這樣說話,好像哄騙小姑娘的江湖混子”
    星靈被她說得一時不知所措,嚴肅道:“我認真的。”
    “我知道。”
    洛婉清點頭,她睜開眼,看着面前女子,認真道:“可是我作為朋友,我卻只希望,無論發生什麽,你以你自己為先。”
    星靈沒出聲,她盯着洛婉清,她擡起手掌,輕聲道:“得友如此。”
    洛婉清也擡起手,與她輕輕一碰:“吾甚幸之。”
    兩人看着對方,過了許久後,星靈突然道:“趕緊睡覺吧,明日早一些走,你便可以早一些見到司主了。”
    “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幹系?”
    洛婉清被星靈點明,倒有些不好意思。
    星靈輕笑,肯定道:“你很想他吧?”
    洛婉清輕咳了一聲,只道:“一般般吧。”
    “肯定特別想,日思夜想。”
    “說得是你吧?”洛婉清忍不住反擊道,“你自己以前想太子殿下,現在就懷疑我。說!”
    洛婉清突然好奇起來:“你有沒有想和太子……生小娃娃?”
    “柳惜娘!”星靈猛地坐起來,被她問得紅了臉。
    洛婉清見她羞惱,趕緊道:“我是為你身體着想,我先給你看看……哎哎!別拿枕頭打我啊!”
    兩人打鬧許久,終于才睡過去。
    等睡夢裏,洛婉清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謝恒。
    她又回到嶺南六月那張告示前,她還是看不清上面的內容,卻聽到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惜娘。”
    她驚喜回頭,看見謝恒站在她身後。
    他穿着一身群青色棉麻廣袖長衫,紅繩系腰,笑着看她,溫柔道:“我想你了。”
    第二天洛婉清清醒時,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湧上一種無端的思念。
    她突然想他,特別想他。
    這種急切的心情讓她立刻起身,随後便同李聖照清點了人,盡快帶着人出城。
    回去人多,花了将近七日,等到達司州邊境前一夜,李聖照讓人安營紮寨休息,洛婉清才收到追思的信息。
    信上是謝恒的字跡,上面寫着:“一切聽從青崖安排。惜娘,上天讓我遇見你,我知足,亦歡喜。”
    洛婉清看着這一行字,心中有些不安。
    她立刻拿了紙筆,給謝恒寫信:“吾已歸家,汝于何方?”
    這句話剛剛寫完,星靈便掀了她的帳子,急道:“惜娘,青崖過來了,過去一趟吧。”
    洛婉清皺起眉頭,心中有些不安,放下紙筆起身,跟着星靈走去,到了主帳,就看見裏面站滿了人。
    李聖照坐在最高處,青崖帶着朱雀、玄山、鐘老一幹人坐一邊,崔子修坐在青崖對面。
    洛婉清進帳先和李聖照行禮,随後青崖便帶着朱雀玄山一起向洛婉清行禮:“見過夫人。”
    “玄山也來了?”
    洛婉清思忱着,之前離開東都,他們帶走了監察司大半司使,只留了不到一百人和玄山一起在東都處理最後的公務。如今玄山出現在這裏,證明監察司在東都已經呆不下去了。
    玄山聽到問話,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具體事宜,由青崖一并說吧。”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青崖笑了笑,站起身來,語氣平靜道:“三日前,朱雀帶人趕到我這裏,傳公子口谕。”
    說着,他擡起眼眸,看向李聖照,随後一撣衣袖,拱手在前,行了個大禮道:“公子受李歸玉指使弑君,欲行東都再行刺王神奉等大臣,還請殿下恢複身份,速速起事,兵發東都,清除逆賊,以正天罡!”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睜大了眼。
    洛婉清仿佛聽到雷鳴聲炸響在耳畔,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那個夢境,回到告示前。
    告示上鮮紅的字眼一條條鑽入她的眼中。
    刺殺太子。
    誣陷東宮六率。
    雪靈山屠殺五百人。
    刺殺刑部尚書鄭平生。
    濫用兵伐,禍亂司州。
    謀害鄭氏全族。
    殿上斬公卿。
    弑君。
    最後兩條罪名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她站在告示前,死死盯着她那張告示。
    “聽說先帝都是他殺的。”
    “敢殺皇帝啊?不要腦袋了?”
    “所以千刀萬剮啊。”
    有人的聲音響起,議論着:“要他不殺皇帝,他能走到這一步?”
    “惜娘,上天讓我遇見你,我知足,亦歡喜。”
    方才那封信的內容突然鑽入腦海,洛婉清一瞬反應過來。
    他故意的。
    他故意支開他,就是為了弑君,為了完成他命運中的一切。
    “那他……”洛婉清有些不敢開口,在衆人震驚中,她還是逼着自己詢問,語不成句道,“他……成功了嗎?王神奉……”
    “成功了。”玄山平靜開口,“監察司留在東都暗樁用信鷹傳回來的消息,兩日前,先帝遺體回到東都,公子出現在大殿,宣告先帝口谕,任李歸玉為帝,同時重啓《大夏律》,之後一人歷戰楊淳、王清風兩位宗師,殺了王清風、王神奉、孫正理、孫術、王朗一幹等人。”
    聽到這話,洛婉清一個踉跄,星靈擡手扶住她,洛婉清不可置信道:“他……他怎麽做到的?怎麽能在這麽多人手下殺了這麽多公卿大臣?!”
    說着,她忍不住帶了僥幸:“是不是消息有誤?是不是……”
    “元氣丹。”
    朱雀忐忑開口,不安道:“公子……讓我準備一瓶元氣丹。”
    元氣丹乃極為名貴的藥材所制,能在短時間內讓人內力暴漲,但對筋脈有損,一瓶……
    哪怕是謝恒,事後也扛不住,就算不死,人也要廢了。
    洛婉清聽明白前後因果,克制着心中惶恐,只道:“那現下呢?他活着,還是……”
    “活着。”青崖知道她要問什麽,平靜道,“如今就在東都關押。李歸玉或許是想留他另有他用。”
    “那就好。”
    洛婉清壓抑着情緒,點頭道:“活着就好。那我們去救他。”
    聽到這話,青崖動作一頓,玄山也擡頭看去。
    洛婉清卻渾然不覺所有人的眼神,只不斷喃喃道:“發兵來不及了,我這就去救他……我現在就……”
    “夫人!”
    青崖提聲,叫住洛婉清。
    洛婉清一頓,她擡眸看去,就見青崖走上來前,恭敬道:“您現在得留在軍中。”
    “什麽意思?”洛婉清有些不理解,随後忙道,“我是這裏武藝最好之人,若我不去救他……”
    “您救不了。”青崖篤定開口。
    洛婉清靜默不言,她看着青崖,聽着青崖分析道:“李歸玉留着公子,就是為了當誘餌,現下公子身邊必定層層防備,只要公子有用,他一定會活着。而現下,”青崖加重了語氣,不容拒絕道,“殿下更需要你,我們更需要你。”
    洛婉清聽着,慢慢冷靜下來。
    她知道青崖為什麽說更需要她。
    因為這只軍隊是她帶着打仗打過來,如今雖然沒有多長時間,但是這一場場戰役打下來,如今要說調度,她才是整個軍中說話最有分量之人。
    青崖在乎的不是謝恒,是大局,是李聖照能不能坐穩位置,是……
    他們的目标,能不能實現。
    洛婉清從來沒有覺得骨子裏這麽冷過,她看着面前神色鎮定的青崖,掃過不知所措的朱雀,看向緊皺眉頭的玄山,最後擡起頭來,看向高處李聖照。
    李聖照似在思索,沒有出聲,洛婉清盯着他,不由自主捏起拳頭:“殿下。”
    她沙啞出聲:“您覺得呢?”
    李聖照無意識撫摸着桌上鎮紙,似乎是在思考。洛婉清握緊惜靈,就看李聖照擡起頭來,沉聲道:“起事吧。”
    “殿……”
    “鐘老今夜就可以修複我的面貌,派人請我的恩師雲山真人下山來為我驗明身份。洛督軍今夜整軍,明日出兵,先占司州,再直入東都。”
    “殿……”青崖急急開口。
    李聖照卻似乎早已知道他要說什麽,打斷他道:“東都現在有謝伯伯坐鎮,他會想辦法保住靈殊,讓監察司的暗線探聽消息,尋找機會。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拿下東都,靈殊這個罪名誰都擔不了,但是我可以将他賜死之後,讓他隐姓埋名,換一個身份生活。”
    李聖照冷靜開口,洛婉清聽到這個答案,心上石頭驟然落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直到李聖照說出這句話,她才徹底放心下來。
    李聖照看向她,認真道:“只要他堅持活着,我一定救他。”
    “多謝殿下!我這就去備軍。”
    聽到這話,洛婉清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酸,她行禮退下,等從營帳走出來,她才放縱自己,讓手輕輕顫抖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逼着自己不要多想。
    還有救。
    謝恒還活着,一切就有救。
    洛婉清轉過身去,喚了候在門外的方直方圓。
    “監察司的暗樁還在嗎?”
    洛婉清快速詢問,方直點頭道:“在。”
    “讓他們去探東都的消息,公子安危,第一時間送來給我。”
    “明白。”
    方直轉身去辦,洛婉清領着方圓扭頭走向兵器營,冷靜道:“清點兵器物資,備戰回司州。”
    昌順十五年五月十八,前太子李聖照突現于邊境舉事,以誅逆賊、為先帝報仇之名,揮師東進。
    這個消息于五月二十一日傳入東都,這一日正是李歸玉登基大典。
    他帶着群臣于宗廟祭祀時,突聽身後傳來喧鬧之聲,他沒有回頭,只平靜完成了所有儀式,回頭那片刻,他便看見了遠處燃起的狼煙。
    等他回到宮中時,立刻收到了王憐陽的傳召。
    青竹壓低聲,小聲道:“陛下,司州傳來消息,李聖照舉事了。”
    聽到這話,李歸玉腳步一頓,他不可置信回頭,看向青竹:“你說誰?”
    “前太子,李聖照。”
    青竹開口,李歸玉慢慢笑起來:“李聖照啊?”
    “是。”青竹低聲道,“我這邊已經調了所有情報消息,今晚一定查出底細。”
    “嗯。”李歸玉應了一聲,提步往裏,他雙手攏在袖中,只問,“他舉事,誰給他的兵馬呢?”
    “是娘娘。”
    青竹答話,說出了洛婉清如今在李歸玉處的稱呼。
    李歸玉眼中閃過冷色,他嘲弄一笑,只道:“她總是偏愛外人。”
    說着,前方宮門打開,李歸玉提步進屋,就看王憐陽和王韻之坐在殿內。
    王憐陽似是有些生病,看上去頗為憔悴,她擡眸看向面前一身帶着十二硫冠冕、一身玄衣帝服的青年,有些疲憊道:“李聖照還活着,你知道了嗎?”
    “現下知道了。”李歸玉答得平靜。
    王憐陽笑起來:“那他以誅殺逆賊,為先帝報仇的理由往東都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了。”
    “現下所有駐兵不動,世家不管,都等着看咱們的笑話,”王憐陽盯着李歸玉,“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李歸玉笑起來,“如今那些看熱鬧的,不過都是因為無法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兇手,他們害怕謝恒是受我指使,為我所用。那這頂帽子,我能帶,李聖照不能嗎?”
    “你什麽意思?”
    王憐陽皺起眉頭,李歸玉擡眸看她,揚起笑容。
    “謝恒不是要按《大夏律》受審嗎?那就審他。”
    王韻之王憐陽聽不明白,只看李歸玉走到一旁椅子坐下,倒了茶道:“按律處置,公開淩遲,以彰朕之清白。也同時讓天下人,和朕一起看看,那位前太子李聖照,到底是為先帝報仇而來,還是為救弑君之臣而來。”
    “你想用謝恒釣李聖照?”
    王韻之立刻反應過來,随即皺眉:“他怎麽可能這麽蠢?”
    “他不一定來,可有一個人,一定會來。那只軍隊跟她出生入死,她才是軍隊的話事人,只要她想,”李歸玉端起茶杯,目光帶冷,“大軍便會來,李聖照也就不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