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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FD-EP3:廉贞(8)

    【如果我们不能让世界相信我们事业的优点,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自己的做法。】——约翰·查克·卡特,1995年。

    ……

    【南庭都护府陆军军官学校】——这便是南庭都护府培养指挥官的重要高等学府之一。它坐落在承天府近郊,依照不同兵科招收学员,但最近几年来在这里就读的军官学员们大多在毕业之前就已经前往军队正式服役甚至是走上战场了。一来二去,偌大的校区也变得空空荡荡的,终日不见学员踪影的军校教授们也生出了主动请缨的心思。

    虽说明知道大部分军官学员已经去前线作战了,那些颇为学生们日后的生活着想的军官学校管理人员和教授们是断然不肯让学员们提前毕业的。首先,军学司尚未发布任何有关缩短学制或允许军官学员提前毕业的通知,更何况南庭军的军官总数也是受到严格限制的;另一方面,考虑到并非所有军官学员日后都要和军队终生为伴,倘若为一时之便在学制上动了手脚,日后这些人退伍从事其他工作时免不了又要遇上许多麻烦。虽说如今的军事教学对于即将毕业的这一批军官学员而言形同虚设,该走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但这其中也还有不仅没法略过流程而且甚至还要把丢掉的课程以其他方式一并补回来的例外,比如即将在今年毕业的秦寒霜。返回承天府办理了各种手续后,他就被王双拎到军营里去接受又一番的再教育了。用王双的话来说,顶着自己的徒弟名头,自然要有与之相配的谋略和头脑。翻来覆去把王双搜集的作战记录研究了好几遍的秦寒霜在军营里闭关思考了良久,觉得只在安全地带纸上谈兵终究不妥。一想到王翼阳才是他们当中具有最多实际指挥经验的人,他便向王双告假,返回承天府去寻找最近同样忙于公务的战友。

    “师兄,此事急不得啊。”秦寒霜来到王翼阳的办公室,只见对方愁眉不展,堆在办公桌上的公文也没有被翻开批阅的迹象,“……师父老来得子本是喜事,况且他并非有意隐瞒你。上次你差一点大闹宴会,又惹得师父颇为不悦。依我之见,你该挑个时日认真向师父恭贺一番,这事就过去了。”

    “不是那回事。十几年前我过继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就是南庭都护府远近闻名的好汉,后来更是在长云府一战成名。就连那个张老妖道,背地里不也和人说父亲是我南庭栋梁之材?”王翼阳郁闷地摇了摇头,他连续十几日来脸上并无半点笑容,“就算父亲连月来只在东南一隅整军备战,世人也要说父亲神机妙算,既牵制了长云府的布国十万大军又引欧洲人来援……可我气不过的是,父亲没有时间看我的报告、不信天枢群岛和巴布亚的敌军确有妖法,却有时间生儿育女、又招待来路不明的布里塔尼亚人……”

    秦寒霜听了,一时语塞。他站起来环顾办公室四周,只见地板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想必是王翼阳返回这里办公后从未打扫过。

    “古人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难得师父高兴,你不要在这时候去说丧气的话。”秦寒霜沉默了良久,又开口了,“王爷病势日重,等世子殿下继位之后,凭你和殿下的交情,你自然就是师父理所应当的继承人,谁还能动摇不成?再说那个布里塔尼亚人,且不论师父以前就经常和我们说起他的事迹,而且罗根也是他派来的,加上锦衣卫也没有查出什么蹊跷,那就说明这个麦克尼尔当年其实没有死嘛。”

    事实证明秦寒霜的劝说完全没有作用,这些劝告只是加重了王翼阳的抑郁。返回南庭都护府本土并在途中得知自己的养父王双很快要有亲生子女的王翼阳本就因此而心态失衡,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出现似乎只是个能让他光明正大地发泄不满的借口罢了。当然,秦寒霜也记得王翼阳在返回承天府之后立即前去和锦衣卫接洽,不过谁也不知道锦衣卫究竟查出了些什么——想必不是对麦克尼尔不利的消息,不然锦衣卫早就把可疑人物都关押起来了。

    在宴会上的那场冲突结束之后,王翼阳和王双之间的关系进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双方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同时都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希望通过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大功以便实现个人的理想和更为长远的抱负。然而流言自那天之后从未断绝过,霍云觉上次前来拜访王翼阳时便指出南庭都护府军政要员向王双道贺时多有隐晦地劝说王双改换继承人的态度,而王翼阳也明显地感受到一些平日和自己相处融洽的同僚近日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不在乎那些人是否仅仅因为他的身份才敬重他,重要的是他必须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保持下去。

    “师弟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王翼阳挥了挥手,示意语重心长地劝说他保持冷静的秦寒霜不要再劝下去了,“但只怕外人都把我比作胡赵武天王、杀生关白之辈啊。三人成虎,别人说得多了,你说父亲会怎么想?亲生的到底还是亲生的。”

    “师兄!”

    “好了,莫要多言。”王翼阳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寒霜,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你师兄我,到现在还挂着额外军官的闲职,不得递补。望你能争气些。”

    秦寒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有心再说几句,然而他同样看得出来王翼阳是不打算听劝的。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插嘴。

    夜幕下的南庭都护府比以往萧条了不少,严格执行灯火管制的南庭军会和各地的警察一同确保南庭都护府的大部分居民区都处于黑夜之中。放在以往,这些措施的出发点是减少军事上的损失,如今则有了另一重意义,因为帝国军喜欢专门攻击居民区。那些不严格遵守规定的居民以及玩忽职守的警察都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的境遇还无法和北方菲律宾群岛一带的同胞们相比。

    只会被普通炸弹而不是生化武器和凝固汽油彈攻击,确实还算是幸运。

    不过,如果帝国军的飞行员们能够在夜间突破南庭都护府的重重封锁和拦截来到居民区上空,他们偶尔还是会发现一些漏网之鱼的。这其中有些明知故犯者是南庭都护府的达官显贵及其子弟,他们本可以在有良好防护措施的地下掩体里享受着他们的夜生活;另一些则是必须在深夜依旧加班加点工作的工厂,其生产设施也没法完全搬到地下。

    此外还有些个例会徘徊在这两种场所之间,而王翼阳对他们的情况同样了如指掌。完成了一天的公务后,心事重重地思考着战局的王翼阳脱下制服,换上了便服,驾车在漆黑一片的承天府的街道上顺着熟悉的路线行驶着。他凭着记忆找到了目的地,又把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外,见不远处已经停有两辆规格相似的车子,便放心地熄火休息。过了片刻,只见数人跌跌撞撞地从巷子里走出,而他们还没有料到巷子的出口处有一辆陌生的轿车堵在那里。

    王翼阳下了车,打开手电筒,先照了照自己的脸,又把灯光往喝得神志不清的这伙人的脸上投去。其中唯一保持清醒的青年男子把其他人向前退了一把,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王翼阳身旁,小声说道:

    “你这惊喜,下次还是别送了。”

    “正值多事之秋,我也不得不采取非常办法,赵大哥。”王翼阳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拖着那人就走,“是路上谈,还是回去谈,还是去您府上谈?”

    “这机要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有些消瘦的青年男子向上前迎接自己的黑衣人们比划了一下,其中一人接过王翼阳递来的车钥匙,返回王翼阳的轿车内,把那辆车子开走了,“……请吧。”

    车队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离开了战争正式爆发后就一天不如一天的承天府商业区,向位于市中心重要机关所在地西侧的刑部大街驶去。此时已是深夜,但在各处官署附近站岗的卫兵们自然是不可能下班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必须继续挑灯夜战,若是嫌地上办公机构不安全大可以去地下掩体里工作。

    车子停在了刑部大街西南角一栋约有百来年历史的年久失修的大楼前,看守在附近的卫兵们在确认了车牌号和车内人员后立即放行。王翼阳跟在这一群已经在半路上换好了黑色制服的熟人身后,下了车步行,来到大院门口,只见围墙外明晃晃地贴着一块【南庭都护府亲军都指挥使司锦衣卫指挥使司】的牌子。

    “赵副指挥,战时出去寻花问柳,万一撞上布国间谍,可就失算了。”进了院子后,王翼阳便改口称呼起了同伴的职务,“我倒是盼着有朝一日承天府再也没有赵副指挥的风流事迹。”

    “本官也是懂自重的,战争爆发后只找大户人家的……她们可全都是自愿的。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可指摘的?”跟随王翼阳一同进入大楼的,正是如今南庭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赵统,只见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制服,神气十足地走在大理石制成的地板上,刚才那副萎靡不振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王知事,近日你来本官府上跑得太勤了。就算王总统不怪罪,他日言官参本人私下结交外臣过密,你也难辞其咎啊。”

    “事态棘手,凭我一己之力难以解决,这才不得不求助于你。”王翼阳有苦难言,他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若因此就被他人指责朋比为奸,由他们去吧。”

    这栋办公大楼却也别有洞天,上面的部分保持着原有的模样,而大厅右侧一扇上方标着【备用库】的不起眼的小门后方则是通向地下部分的电梯。在地上楼层工作的工作人员仍然遵守着传统的纸质办公规则,他们并非对发生在地下建筑内的改造工程一无所知,种种原因促使他们维持着原有的工作方式。

    赵统成为锦衣卫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后,王翼阳曾经多次来拜访他,不过以前他们会面的地点多半在锦衣卫设立的其他机构内。因此,建筑地下部分如今的模样给时隔多年后故地重游的王翼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不再有高耸入云的各类档案柜,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接一排的电子计算机,空出来的房间很快便被用作他途。还有许多工人仍在热火朝天地投身于建筑改造工作,他们的任务要等到这栋大楼变得完全适应新时代之后才能结束。

    这栋楼里上次这么热闹的时候,大概要追溯到安装空调。

    赵统向着路上朝他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致意,而后带领王翼阳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同样遍布灰尘,几个穿着工作服的锦衣卫满头大汗地挤在外面维修损坏的电路。这些人见到赵统到来,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象征性地问候了两句并非常配合地帮赵统关上了屋门。

    “本官有言在先,令尊百年之后选谁继承家业这种事,是私事,不是公务,锦衣卫是绝对不会去管的。”赵统来到办公桌前,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上锁的抽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是想指控王将军交友不慎、搞坏他的名声以便自己提前继承家业,还是免了。若本官所料非虚,你想必已经把本官同意调查的态度当做了实质性证据并以此大闹了一番,是不是?”

    “……你怎么把我当这种人了?”王翼阳眼前一黑,赵统这番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十年前认识的已经死了的朋友……充其量算个熟人,突然就回来了,还成了座上宾,这事不管怎么想都蹊跷。”

    “那个罗根·谢菲尔德,是你们当时要保的。”赵统回过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的王翼阳,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时而浮现出病态的红润。“也就是说,他自称是被迈克尔·麦克尼尔派来一事,已被你们认可了。那么,主使亲自前来南庭,自然不值得奇怪。”

    “世事难料啊。罗根是个义士不假,只怕这位义士认识的麦克尼尔,并不是父亲所称的那一位。”王翼阳深吸了一口气,他费尽心思摸清赵统的活动规律又跟随对方来到锦衣卫办公厅地下不是为了闲聊的。“这个麦克尼尔自称当年被布国逮捕和囚禁,又假意同意前来暗杀父亲,这才得以重获自由。哼,空口无凭说这么一番话,天知道他是否已经变节了。你们锦衣卫在布国不缺眼线,让你们在机密情报局的线人去调查一番,就知道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了。”

    赵统点了点头,向王翼阳招手,示意对方来看自己手中的机密文件。早在王翼阳得知王双要去招待外国友人并因此起疑、向锦衣卫举报之前,出现在码头上的麦克尼尔已经成了锦衣卫的重点监视对象,因为这不仅关乎到王双的安全,一旦稍有疏忽,还可能危及EU军驻南庭都护府特别联络员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准将。

    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并不支持证明麦克尼尔是布里塔尼亚间谍的结论。进入南庭都护府之后的麦克尼尔在最初的一个星期内没有和任何人联络,一直安分守己地接受锦衣卫和南庭军其他机关的调查,并且在随后也仅同王双、罗根和阿达尔贝特三人联系。在那之后,他的活动有所增多,这主要是由于麦克尼尔需要在南庭都护府获得一份正常工作——随后的发展让迫切地想要从麦克尼尔身上调查出些什么的王翼阳十分沮丧,因为南庭都护府的又一要员张山河不仅邀请麦克尼尔前去观看高度涉密的新型战机测试,更聘请了麦克尼尔在南庭道德慈善总会担任社区工作人员。

    下一步就只能进行外部调查了,但那样做可能会给锦衣卫带来额外的风险。情报机关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属正常,EU各地都不乏锦衣卫的密探,布里塔尼亚帝国部分贵族也经常稀里糊涂地招待了锦衣卫派来的间谍,但帝国机密情报局就不是那么容易渗透的地方了。事实上,锦衣卫过去十几年来派遣的人员当中绝大部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只有少数幸运儿在机密情报局拿到了无关紧要的边缘职务。让这些人去调查刺杀南庭军高级将领之类的机密,恐怕会迅速暴露。

    “王知事,千万别说本官不予配合。”赵统伸出手在目瞪口呆的王翼阳眼前晃了晃,“只凭你当日三言两语便立项调查,已是仁至义尽了。这事叫别人知道了,本官免不了又要被指责为滥用职权的奸臣。”

    “这……”王翼阳有苦说不出,他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当时精神受了些刺激又听说王双急着招待外国友人时才在冲动之下执意认定对方是布里塔尼亚间谍的,“赵副指挥,你再想想办法。这个麦克尼尔被父亲还有那些欧洲人描述得那么神通广大,却十年逃不出布国魔爪,偏偏现在才出现,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单凭他承认自己为了保命领下暗杀父亲的任务这一句话,我们足以断定布国鬼子发现父亲还健在之后一定要派来更多杀手,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

    见赵统还是面不改色,王翼阳咬紧牙关,拱手下拜道:

    “我一人之家事无足轻重,只怕他们要对世子殿下不利啊。”

    “……王知事,你累了。”赵统一把拦住王翼阳,将对方扶了起来,“我理解你对王将军的担忧,也理解你近日来的心情。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能证明麦克尼尔是布国间谍的证据,但调查不会就此停止的。等以后有进展了,我会立即告知你。”

    “多谢。”

    王翼阳又和赵统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的赵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简直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他用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捂着胸膛,足足挺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这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一名戴着眼镜的锦衣卫军官在得到了允许后走进办公室内,向着赵统敬礼,并小心翼翼地把公文放在了办公桌上一角。

    “老高,坐吧。”赵统又咳嗽了两声,把刚才给王翼阳看过的文件又递给了来人,“……此事还要麻烦你继续督办。”

    “赵副指挥,我来时看到了王公子。”高德廉的头发油光锃亮,上面还满是头皮屑,可想而知他刚离开办公楼、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先来这里向赵统汇报工作了,“这个叫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和名叫弗朗西斯·亚当斯的尸体长得一模一样。上次的取样测试结果还没出来,但我想……”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睛看了看赵统,不过赵统的脸上并没有写答案,“……你跟他想的一样吧?不如据实相告,可保万无一失。”

    “据实相告?”赵统冷笑了一声,“他可不见得对我据实相告。天枢群岛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他是清楚的。他在岛上见到了什么、带回了什么,我们至今还没有完全掌握。既然他不说实话,锦衣卫何苦帮他演争夺家产的闹剧呢。”

    说着,赵统拿起了文件袋里掉出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麦克尼尔的,另一张属于被从奥布群岛逃出的布里塔尼亚起义劳工称作弗朗西斯·亚当斯的尸体。两张脸有九成以上相似,现在只差将基因检测结果同另一具生前姓名不详的尸体进行比较了。

    “既然如此,不妨从布国机密情报局泄露出的消息还有同天枢群岛有关的情报入手。麦克尼尔毕竟在EU是个死人,要做出假身份来,沿途都要照顾好。”

    “此言有理。对了,老高,布国前段时间宣传的那个什么【奥布勇士】,叫什么来着?”

    “埃里克·亚当斯。”

    “好,让外勤的人再仔细查一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