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小丑抓住的三个月里,他用钳子剥下我的指甲、撬棍砸在我的身上、关节处，整整39下，每一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幽灵杰森用沙哑的声线说。
“小丑一直对我说,蝙蝠侠不会再来找我,蝙蝠侠根本不在乎我,蝙蝠侠早就想甩开我，蝙蝠侠已经有了他新的小士兵，比我听话、比我忠诚。”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毕竟你可是蝙蝠侠，蝙蝠侠不会放弃哥谭市任何一个人。”幽灵杰森还在继续说。
韦恩庄园没有人说话，此刻哪怕是掉下去一根针,声音也会非常明显。
“但直到我死的时候,我也没能等到你。”幽灵杰森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充斥着对蝙蝠侠的愤怒、憎恨，还有破碎的信任。
“而你也正如小丑所说的，已经有了新的小士兵，比我忠诚、比我听话，所以你会迫不及待的换掉我。”
听着幽灵杰森说这话，提姆感觉有好几道视线都向他看来，这使提姆如坐针毡,他嘴角抽了抽倒是很想为自己和蝙蝠侠解释两句。
可眼前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他开口。
幽灵杰森的情绪并不好，提姆此刻要是开口反而更容易破坏布鲁斯和幽灵杰森的关系，毕竟他就是提姆口中的那个‘新的小士兵’。
提姆当初主动说破布鲁斯·韦恩为蝙蝠侠的身份,点破了蝙蝠侠正在寻找失踪罗宾这件事，并表示要帮忙寻找罗宾，布鲁斯才勉强同意提姆留在蝙蝠洞里。
“我恨你，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想对我负责,当初就该直接把我扭送去GCPD而不是带我回庄园，更不是把我培养成二代罗宾。”幽灵杰森说。
布鲁斯听了杰森的话，沉默了瞬间，他的背脊依然挺直，就像是一座永不坍塌的大山，静静地伫立着。
他又怎么会坍塌？他是蝙蝠侠。
正因为他是蝙蝠侠，所以才会忽略了当初杰森的感受。
布鲁斯开口：“在得知你的死讯之前，我一直都在找你。当小丑放出你的信息后，我立刻便找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杀害。”
因为那只是小丑的计谋，只要是小丑想让人找不到他，哪怕是蝙蝠侠也找不到小丑。
那场对蝙蝠侠和杰森两人的折磨终于结束了，小丑放出了一点信息，足以让蝙蝠侠顺腾摸瓜找到杰森的信息，蝙蝠侠找到了杰森，杰森死在了蝙蝠侠的怀里。
布鲁斯将事情的经过当着幽灵杰森的面全盘托出，他已经不年轻了，在和门生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后，他也早已意识到不长嘴巴只会加剧误会、推远自己的孩子。
布鲁斯也忍不住的在心中后悔，当然，布鲁斯后悔的并不是今日将这话说出来，而是过去面对刚复活的杰森时，他没有像现在这样坦荡的说出这些话来。
若是当初面对杰森的质问时，他也能这样说出来，而不是沉默的看着杰森，他们之间本可以更快的结束那段争端。
幽灵杰森显然没想到布鲁斯会这
么说，毕竟在他为数不多刚想起来的记忆里，蝙蝠侠不应该是这样能直接说出来的人。
所以幽灵杰森愣住了，他有些不自在的说：“你还想推卸自己的责任？”
布鲁斯摇头，他注视着幽灵杰森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坦白了自己的错误：“不，没能及时找到你是我的错、没能让你产生安全感是我的错、没有杀死小丑为你复仇更是我的错。”
“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幽灵杰森的脸色变得惨白，哪怕是在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也十分显眼。
幽灵杰森心中涌上阵阵悔意，他不该那样对布鲁斯说话的，他分明也知道布鲁斯作为蝙蝠侠必须绷紧神经，他也是不得已才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逼迫布鲁斯说这种话？
他感到开心了吗？
不，他的心中除了悔意外再也感觉不到别的情绪。
他质问了布鲁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没有。
幽灵杰森开始迷茫。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时杰森开口说话了：“不需要你来帮我，蝙蝠侠。”
杰森抬起头，姿态别提有多骄傲，那双蓝色眼眸里闪烁的辉光也是同样。
“我想要做的事情我自己会完成，小丑对我做的事情，我也会亲手还回去，毕竟当初是我技不如人才会被小丑抓住。”杰森冷淡地说。
他并不想让蝙蝠侠责怪自己。
让蝙蝠侠自责、后悔，从来都不是杰森想要的东西。
而杰森自复活起便已是独自丰满了羽翼，他不在像当初那般需要活在布鲁斯的庇护之下，他自己便是自己的庇护人。
他想要什么会自己达成。
但是显而易见的，幽灵杰森并不是那么想的。
如果他是，他便不会这般指责布鲁斯了。幽灵杰森不过是14岁时仍然期待着布鲁斯将他从那三个月的深渊之中解救出的小孩罢了。
他始终没有走出蝙蝠侠的庇护，所以才会如此理所应当的责怪蝙蝠侠。
幽灵杰森看向杰森，他们一人一幽灵的视线对上，幽灵杰森立刻便认出了这有着黑发的健硕青年是自己。
也只有自己才能说得出这种张扬又理所应当的话。
两双蓝眸注视着彼此，幽灵杰森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仍然活跃，并且更加自由恣意，不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自己。
幽灵杰森的瞳孔闪了闪，他的怒火好像在注视着未来的自己时奇迹般的消失了。
幽灵杰森笑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以幽灵的模样出现，但他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他看到自己和蝙蝠侠的关系缓和，并且是真正的家人关系。
这就足够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
他只需要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幽灵便好了，因为它是幽灵，是杰森·陶德的一部分，死去的那一部分。
得知‘自己’过得很好，幽灵杰森已经很满
足了。
他看向别林，他的好友。
然而别林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这不是杰森第一次看到别林做出这样的表情，但他也只是见过一次别林露出相似的表情。
上一次幽灵杰森见到别林露出这个表情时，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和对话，当他说出‘其他幽灵称呼自己为杰森’时，别林的表情也有那么一到两秒的面无表情。
不仅是幽灵杰森，注意到别林在这场对话中表现的过于安静的达米安也留意到了别林的表情。
别林在面对他们时，脸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笑意，眸子里也总是带着光，哪怕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他的目光锁在家人或者熟人身上时，他的眉头也会下意识的松开来。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别林的表情是这样的。
他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缓和的模样，就好像是他将所有的情绪管理能力都从表情上抽出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像是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又或者是，重要过头了。
那双蓝灰色的眸子不知是在光的影响下还是在什么的影响下，此刻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蓝色，像是泯灭了周围所有的光那般，没有半点映射出周围的光点和颜色来，呈现一片昏黑。
他面无表情着一张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让人忍不住再次猜测他是愤怒还是觉得无关紧要。
但韦恩庄园里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别林过度愤怒后的表情，布鲁斯、达米安还有杰森之前可是看过了一次。
而且他们都知道别林和杰森的关系最要好，虽然别林很努力的将一碗水端平。
可杰森总归是别林来哥谭市见到的第一个人，哪怕当时两人互相没能认出自己，却也给彼此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毕竟杰森以陌生人的身份也帮助了别林。
之后别林大多数时间也和杰森黏在一起，听说他们两连秘密基地都修在一起，可见关系着实不一般。
所以如今从幽灵杰森和布鲁斯的口中得知过去的事情，别林的表情怎么可能会好看。
不止是杰森，哪怕是庄园里任何一个人有这种遭遇别林的表情也不会好看。
此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别林的表情。
“咳，这件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_[(”
卡珊德拉也小心的喊，因为卡珊德拉过去读心的能力原因，她对情绪的敏感程度极高。
她能感觉到别林现在隐藏在宁静表情下的那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听到卡珊德拉的呼唤，别林回过神来，他收敛好脸上的情绪，让温和的笑再度出现在眉眼间，只是这笑意并不到眼底。
“怎么了？我刚才走神了。”别林说：“你们从没给我说过这件事，所以稍稍多想了一会儿。”
见别林再度笑起来，众人松了口气。
“你还好吧？”达米安问。
刚才别林的表情让达米安属于肉食系动物的
警觉神经叫嚣个不停，那是来自于身体本能的、对强者压迫感的排斥和警惕。
当然了，这叫嚣的神经只是让达米安略微感到不适而已，毕竟这是刻在他身体中的本能。
早在他在刺客联盟里，还没有成为少主，不得不为了活下去，不被另些家伙替代时，无数次的轻敌和受伤令他养成了这份对强者的排斥与警惕。
这对达米安来说是个好事，因为这份直觉能替他排除很多外在因素的危险，在达米安无法判断的时候，他也通常会依靠这份直觉来为自己指引方向。
不过大多数时间里，哪怕是面对比自己强大的、能让他的本能蠢蠢欲动的存在，达米安也从来不会产生惧战的想法。
知难而上才会变得更强。
达米安的警觉神经是无差别的，从前，别林没有哪一刻让达米安感觉到这样的危机感，哪怕达米安清楚别林并不会对他不利。
可达米安同时也能意识到别林此刻的情绪究竟有多差才能让他感觉到危机感。
别林这次大概是真的生气了，比上次在结界里还生气的那种生气。
不过想来也是，没有人在提到小丑和杰森过去那场和小丑相关的事故时不会发怒。
别林笑起来，他微微眯眼露出一个促狭的表情。“小D是在关心我吗？”
达米安下意识的想反驳，但他又硬生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下，改口道：“是又怎么样，毕竟你现在看起来不怎么好。”
“哪有，我很好，今天可是父亲的生日，谁会垮着脸啊。”别林和往常一样，他轻快的眨眨眼然后看向幽灵杰森：“噢，杰森除外。”
两个杰森：“。”
别林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转移注意力松一口气，达米安露出一个稍微不耐的表情，他捏了捏后颈说：“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僵硬。”
达米安张了张嘴，似乎在思考措辞。
“不想笑就别笑了。”
别林平日里的表情总是丰富的，他的表情和眼神会对周围的每件事做出反应，惊讶的、恼怒的、害羞的、意外的，各种各样的。
大多数时候别林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对周围事物、对未来期待的浅淡笑意，总之是会让人产生好相处和性格开朗的第一印象的那种人。
但此刻，别林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无形的图钉固定在脸上一般，没有任何真情实感，他的笑只是嘴角扬起，却并未牵动眉头舒展。
很显然，别林并不像布鲁斯那样有着丰富的假笑经验。
他或许并不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假。
可是落到他们眼中便是非常明显的假笑。
韦恩庄园众人从没见过别林假笑，所以会让人忍不住想问一下，更何况别林的不定性实在是太强了，鬼知道他心情不好会干什么。
哦，他们当然知道。
之前别林生气不就是一剑劈碎了月亮、劈开了一方小世界吗？
而别林会生气也是常理之中
的事情，他若是不生气才是奇怪，别林向来关注他们、担心他们。
就连在他们掌控之中的，哥谭市的罪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对他们的表面身份稍动心思、动作稍微凶狠一点，别林的表情便立刻朝着生气的表现发展。
别林是真的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们产生伤害的意图和念头。
听到达米安这般说，别林又试着牵动着嘴角露出笑来，但不知为何自从达米安点出他在假笑后，他扬起笑容的下意识行为变得困难异常，他牵动着的嘴角非常僵硬。
完全没了平日里笑起那般轻松和随意。
现在的别林脸上牵动着笑容的那块皮肤都是僵硬和麻木的，有些疲惫。
又试了几次也没能像往常那般轻松的将笑容挂在脸上，别林放弃了，他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别林垂着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和憎恶。
他抬起头：“好吧，我笑不出来。”
“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别林又问，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和晦涩不明。
“我的家人曾遭遇如此不公、充满恶意的对待，我对此毫不知情，我对你们的过去毫不知情。”
别林过去一直抱着不主动询问蝙蝠家过往的想法，他知道家族里的大多数人都曾遭遇过充满恶意的对待，因为他们是超级英雄，是逆流而上的义警。
与大局势背道而驰势必会遇到打击和磨难。
别林也知道杰森曾经死亡，但别林并未主动询问蝙蝠家关于这件事。
因为别林想，这一定是件非常难过的事情，他不想主动去盘问蝙蝠家族这件事，这无异于是在蝙蝠家的伤口上撒盐。
但如今得知了这件事，别林才知道这与他想的天差地别。
那不仅仅只是一场谋杀。
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和精神虐待。
凭什么？这样的事会落到他二哥身上？他的二哥分明是如此温柔和好心的一个人。
“我们并非有意瞒着你。”提姆的声音也变得很低，没人想提到那段过去，就像是提姆不想提到他曾经险些被小丑催眠变成另一个小丑的事故一样。
小丑是埋在蝙蝠家族成员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儿。
可他们坚守的不杀人的底线又不允许他们把这根刺儿永远的拔除。
“我们只是不想让你难过。”迪克干巴巴地说：“我很抱歉。”
“但那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迪克露出一个笑来，只是他的笑容也很勉强，韦恩庄园里没有人能够平静的面对那段过往。
迪克拍了拍别林的肩膀。
“我们已经度过了最糟糕的那段时间，现在不会再有任何人拆散我们，这样不就够了吗？”
别林抬头看了眼迪克。
幽灵杰森也安慰着别林说：“是啊，反正都过去了。我看见我长这么高，比其他人都高，还很帅。我也很满足。”
幽灵杰森没想到别林并不
知晓这件事，但他刚才也没想这么多，他完全没法控制自己在看见布鲁斯时、宣泄自己的情绪和坏脾气。
幽灵杰森对布鲁斯自然是有恨的，可是刚才布鲁斯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是幽灵杰森根本没想到的，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布鲁斯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在他刚恢复的、有限的记忆里，他们总是在爆发争执，吵到最后布鲁斯总是会一言不发，用沉默来表达他抗争到底的态度。
这么多年过去了，布鲁斯的改变让幽灵杰森也感到惊讶。
但幽灵杰森没想到他坦言出的这件事会让别林有如此大的反应，很显然，他们的话刺激到了别林，这个在事件中真正无辜、却绝对会为这件事感到恼怒和受伤的别林。
别林会感到愤怒和受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他们隐瞒了这样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告诉别林，不正是对别林不信任的表现吗？
尽管他们并没有不相信别林，只是不想让别林难过和被这件事影响。
但谁知道别林会不会这么想。
更何况，他们不告诉别林也有一点担心在其中，别林的护短他们是知道的，如果别林知道小丑做过这么些事，他们也说不清别林会不会找上小丑。
而他们并不想让别林找上小丑，小丑是个高情商罪犯，他曾轻而易举的挑唆了蝙蝠家族内部的战争，也险些瓦解了蝙蝠家族。
他们并不确定别林会不会被小丑利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别林的力量是个蝙蝠家族无法控制的变量。
所以他们不告诉别林这件事，也是有这层原因在其中。
别林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说话。
别林对情绪很敏感、他能从韦恩庄园里众人的表情中读出一些情绪。
同样，他也很聪明。
他现在已经分析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就比如。
他的家人们不告诉他这件事，不仅是因为不想让他为已经发生的事情伤心和愤怒。
还有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因为这个原因去找上小丑。
从一开始，他与父亲还未相认时。
他想要加入蝙蝠家族被拒绝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可控吗？他的父亲、他的家人担心他会在某天因为愤怒而一剑劈开了哥谭市。
如果不是自己与他们有血缘联系，或许他也不可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成为家族的成员之一，他作为修仙者的能力固然是强大的、是对哥谭市的治安有益的。
但在他的父亲眼中，自己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父亲不是修仙者，所以他没有能够抗争别林的力量，或许在父亲的眼里，亲情的约束力等同于没有。
于是他的家人们害怕知晓了这件事情的自己会失控，他们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变成不可控的存在，从而对这座城市带来危害。
最终这些情复杂的、在别林脑海里盘踞的情绪扭曲成了另一个想法。
他们害怕自
己。
这个想法只是在别林心中出现了瞬间，便以极快的滋生速度占据了他的整个内心。
他的瞳孔如同针刺过般猛地收缩成一个小点。
与此同时，他一直在努力的压制在体内，防止外泄、吓到或是伤害到他家人的那股灵力终于有一瞬间摆脱了别林的控制倾泻而出。
这股力量是无形的、却是能够被感受到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巨兽趴伏在别林身上，笼罩着他，虎视眈眈的看着其他人。
对危机何其敏锐的蝙蝠家族自是感受到了这股压迫感。
他们下意识的绷紧了脊骨，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肌肉也都绷紧进入了状态。
伴随着整齐的‘咔嚓’声，这层所有的玻璃器具一齐粉碎，玻璃碎片炸的到处都是、连同窗户也不能幸免。
这些是被别林的灵力所携带力量摧毁的。
玛莎夫人被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哪怕她在下一秒便控制住了自己不去发出声音，但她的声音在目前除去玻璃破碎声外也算是非常明显。
别林抬起眼环顾庄园里的每个人，他那双隐藏着如同暴风雨般灰暗、和强大力量的眼眸只是一片淡然，好像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把情绪藏了起来。
别林看见，他看见的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对自己的担心。
这让别林放松了瞬间，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心中有个声音在冷静的反驳他。
那是担心吗？或许是吧，他们在担心自己，还是担心自己的力量失控然后伤害到他们，伤害到他们所深爱的这座城市？
别林这才注意到他极力忽略的一个事实，尽管他的家人们目光里充斥着对他的关心，但身体却始终紧绷着处于备战的状态。
原来，自己是会让家人产生畏惧的存在。
别林蓝灰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受伤的神态，随后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颜色变得越来越深。
别林看向布鲁斯，他开口，沙哑的嗓音满是沮丧：“抱歉父亲，我破坏了你的生日派对。”
明明一开始别林做这么多都是想让布鲁斯度过一个难忘的、快乐的生日，而现在他亲手破坏了这个生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甚至捅破了他与家人岌岌可危的那层关系，他的家人畏惧他的真相。
而别林正压抑着情绪，不让它们再次爆发，不让它们成为别林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家人的利刃。
“不，没关系。”
布鲁斯赶紧回过神来，他强压下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让身体处于一个‘放松’的状态。“你已经赠予我最好的礼物了。”
别林勉强笑了下：“但我让这里变得一团糟。”
“而你明明知道我并不会在意这些。”布鲁斯云淡风轻地说：“正好韦恩庄园也该换新的窗户了。”
别林笑了下，似乎是认同了布鲁斯的说法一样。
庄园里的氛围似乎重新安定了下来，他们闭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情、也闭口不提别林刚才的情绪失控和那股暴动的灵力。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因为在那之后，
别林虽然仍然与他们一起，却完全没有了之前与他们相处时的活络，别林只是不发一言的保持着脸上那不及眼底的笑意。
别林也不再主动开口与他们交谈些什么，哪怕是众人围着芭芭拉让芭芭拉讲述她是如何恢复脊骨重新站立时，别林也未曾主动开口。
分明他知晓的比芭芭拉更多。
也就只有芭芭拉主动把话题往别林身上带后，别林才讲起这件事来，他的嗓音也不似平日说话时那般活络、轻快，反倒是像是在执行命令一样，用着平淡无波的嗓音解释着一切。
好像因为刚才那件事，别林和韦恩庄园变得生疏起来。
甚至，刚来到哥谭市被接回韦恩庄园的别林也比现在看起来和韦恩庄园更熟络。
别林真的不想破坏这个美好的日子和庄园里的美好氛围。
可是他的情绪开关好像失控了一般，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而易举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些失控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再影响着别林的判断，令他产生出无数个被情绪支配的想法和决定。
别林已经吃了好几枚稳定情绪的丹药了，没有半点作用。
曾经能够帮助别林稳定情绪的东西，在别林一次次的打破规则，让大幅度波动的情绪支配身体，就像是止疼药一样，过量的服用只会让药效降低。
别林一次次的破坏规则，稳定情绪的仙丹也不再对他有效。
别林很难形容此刻他的状态，他并不是不想像之前那样对待韦恩庄园的众人，而是他很难控制自己。
他的脑子里很乱，好像有无数个声音，他的情绪支配了他的大脑，令他丧失了正常处理事情的能力，光是忽略脑子里这些一刻不停的声音和躁动的情绪便几乎用尽了别林所有的注意力。
他很难在分出注意力去注意其他人说了些什么。
又或者，他的确被脑子里的声音影响，他和韦恩庄园的关系或许没有那么亲密。
他的家里人一边使用着他的能力，一边畏惧着他。
毫无疑问，这对别林来说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别林不介意自己被他人利用，但他此刻确实感受到了些许难受，大概是因为他太在乎韦恩庄园了。
他想起了见云对他的告诫、外公对他的告诫。
他们都曾劝说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作为剑修的他本来就该维持感情淡薄，别林也清楚，他对韦恩庄园投入的感情的确有些多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别林并不会向韦恩庄园发难，他们并未做错过什么，是自己非要与他们建立羁绊，与杰森建立羁绊，所以为杰森的遭遇感到愤怒和不公。
他痛恨小丑，痛恨小丑对蝙蝠家族的伤害，痛恨小丑令他失控，令他的家人们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控，可能会伤到他们。
小丑哪怕只是活在他们的言语中，
也能轻而易举的挑唆着韦恩家族的关系变得没有那么紧密。
“我想回房间。”为了避免他们多想，
别林又及时补充：“打坐。”
听到别林说打坐，听到别林说过打坐对修仙者重要性的、庄园里的几个人都没什么阻止别林的想法。
迪克只是用关切的目光看了别林眼，他说：“一会儿吃晚餐的时候，我们再来叫你。”
杰森似乎还想对别林说些什么的，但最后杰森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杰森记得，之前别林跟他说，当他情绪失控后真气会在他体内乱窜，非常疼痛。
如今打坐调理体内的真气反倒是件好事。
然而别林完全没想起来真气乱流这件事，因为此刻此刻，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相反，他浑身的经脉和体内的真气、灵力在情绪的冲刷下变得更加通顺、清通。
只是别林现在正被情绪所困扰着，也没有时间去在意身体里灵力的变化。
别林点头，然后转头上楼回到了房间里。
布鲁斯和老韦恩夫妇也回房间了，他们有些属于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话题要谈。
别林回到房间后并没有打坐，他根本静不下心来打坐。
哪怕盘腿坐下，也只是盘腿坐下而已，和打坐不会有任何关系。
别林满脑子想着的都是Jker，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小丑，然后一条视频率先映入了他的视线。
在那略微有些灰暗的模糊不清的画面中，那穿着被血染红的红蓝黄三色战衣的男孩垂着头。
上面一个大大的播放按钮似乎在引诱着别林点击它。
别林沉默着，光是看见那画面里的那少年，别林便能轻而易举的猜到，这灰暗画面里的少年是杰森，他的二哥。
这是罗宾制服的配色，别林曾在蝙蝠洞里见过那件被摆放在展示柜里的三色战衣。
别林的眸光变得越发深沉，他的房间里没有拉开窗帘，他也没有开灯。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笔记本跳动的视频画面折射的微弱光点、仅仅是照亮了别林那张俊美却面无表情的脸。
穿着罗宾战衣的少年被反绑在椅子上，他垂着头无法对周围的任何东西做出反馈，鲜血顺着下颚的幅度滴落在地上，充斥着马赛克的屏幕画面看不清少年罗宾的面庞。
但这并不妨碍别林联想到幽灵杰森的面容上。
少年一动不动，只有身体偶尔的轻微抽搐还能证明他活着。
属于绿发疯子的尖锐笑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密封房间的回音，录制了这视频的设备的采音功能也不怎么好，那尖锐的笑声落到别林的耳朵里。
像是什么劣质的磁带一般，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
‘哦，小鸟，我可怜的小鸟。你的蝙蝠爸爸正看着你呢。’绿发疯子癫狂戏谑的声音传来。
听到小丑的声音，那少年动了动，他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张汗水、鲜血和头发黏在一起的憔悴脸上，唯独那双蓝色的淬着火的眸子仍然燃烧着希望。
对小丑口中‘蝙蝠侠’的希望。
那一直沉默着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几不可闻。‘蝙蝠侠会找到我的。’
‘噢，骗你的。他没有看着你，他正在和他新的小跟班夜巡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
‘你的蝙蝠爸爸永远不会找你了。’
整个录像不过三十秒左右，所传递出来的绝望却深深的印在了别林的脑海里。
小丑给予杰森希望，又在杰森面前将那微弱的希望摔在地上踩碎、破坏。
小丑。
这视频就像是小丑的战功勋章一样挂在搜索引擎的列表下。
别林的眸子彻底熄灭了所有光亮，只剩下了一片暗色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