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山,东麓。

    眼看着队伍已经步行翻过了山脊,杨素心中的疑惑不免愈发浓重。

    既然秦师兄并没有在为被妖女戏弄的事情生闷气,那为何始终还在山林里瞎晃悠?

    反正汪槿已经被她们接手,现在直接带人御剑返回大本营不是更好吗?

    左思右想得不到合理答案,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当事人求教。

    听完年上师妹的疑惑,秦策倒也并不隐瞒,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哪有那么多深思熟虑,不过只是左右找不到其他线索,打算在附近瞎逛碰碰运气罢了。

    “既然云族找到了汪家合作,肯定不应该一开始就把各种计划地点都安排在边境附近吧?我们第一次发现血首的地点离汪家太远了。

    “所以,我猜测在沉玉山会不会有云族与汪家早期试验留下的废弃据点,就想着到处看上一看。”

    秦策说着,瞥了眼唐奇背上的汪家少女,“况且,咱们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等汪槿姑娘醒来后再去何家确认情报真伪。”

    杨素深以为然,忙不迭点头道:“我就知道秦师兄肯定不会轻易相信那个叫芩止的小妖女!”

    “……”秦策一阵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他才无奈开口,“我倒也不是怀疑汪槿的身份有问题啦!”

    “我只是觉得,作为沉玉山有名有姓的修真家族之一,又与汪家是姻亲,何家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秦策认真说出自己的推测,“他们在汪家出事后当机立断便打算撇清关系,很可能不是单纯担心被汪家牵连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杨素细想之下也觉得有些道理,顿时感觉豁然开朗。

    难怪不霁师伯会将这桩无头任务交给秦师兄来办,果然是识人善任!

    这才刚接手调查,各种线索与情报便纷至沓来,顿时成了柳暗花明的局面。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吗?

    杨素正毫无由来地联想着,就听见昏迷的汪槿有了动静。

    ……

    沉玉山,东麓山脚。

    何家庄园。

    花费一番口舌安抚好惊慌失措的汪槿之后,秦策一行按计划前来拜访疑点重重的何家。

    听闻黛山剑派遣使而来,何家家主亲自带人出门迎接。

    这位胡须发白,约莫有个存气境六层即将突破七层样子境界的老头子,在一见到被唐奇和杨素夹在中间的汪槿之时,脸色便不受控制地难看了两分。

    秦策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不当场点出,只是由着对方将礼数做足,将众人迎进会客厅落座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出来意。

    只见他轻轻抬手,指了指坐在己方一侧下首位置的汪槿,笑着向主家的老头子道:“何道友,想必你在看到贤孙媳之时,就该清楚我们的来意了吧?”

    何家家主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哪里敢推三阻四地搪塞,连连赔笑。

    “上宗前辈垂询,在下不敢隐瞒。这汪槿确实是由何家给赶回了娘家,这事办得不地道,却也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说到底都是两家家事,何苦劳烦前辈?”

    秦策看着老头,面色转冷,“你心里清楚我问的不是这件事,少在这避重就轻。汪家引火自焚,整个山州都将掀起一场燎原大火。

    “你何家若想自保,就该明白山州这地方到底谁说了算。”

    他这话说的严厉,已经到了算是威胁的程度。

    何家老头此时哪里敢接话,一时讪讪只懂得喝茶无言。

    冷场片刻,还是秦策出言打破局面。

    “何道友,如果我猜的不错,云族的谍子们一开始在沉玉山接触的,根本不是汪家,而是你们才对吧?”

    见对方一副吓得茶杯都差点端不稳的样子,秦策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怀疑,何家内部出了叛徒,将底细都透露给了我?”

    他看着脸色如猪肝般难看的老者,云淡风轻地继续道:“你倒不用疑神疑鬼。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瞎猜的。

    “沉玉山拿得出手的势力,就何家与汪家两处。你只是存气境中期,汪家却有存气境后期。不管是出于撩拨离间,还是方便控制等原因,云族的人优先和你接触都合情合理。”

    秦策看着面如死灰的何家家主,“我就不计较你知情不报这种马后炮罪名了。现在,何道友给我说说,为什么拒绝了和云族的合作吧。”

    会客厅中沉默了半晌。

    最终,何家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冲秦策躬身垂首,“在下坦白之前,斗胆向前辈讨个承诺!”

    “说来听听。”秦策挑眉。

    “求上宗既往不咎!”

    “这种大事,需要上报黛山剑派长老阁决断,我不能给你打包票。”秦策平淡道。

    “前辈何苦施压?山州谁不知道,上宗嫡传无不有便宜行事之权?前辈若是有意,保下我区区何家还不是举手之劳?”何老头面色惨然。

    “那就得看你的诚意,值不值我的人情。”秦策不为所动。

    “罢了,摆了!”何老头叹息一声,无力地坐回椅中。

    他理了理思绪,选择向秦策坦白从宽。

    “前辈所料不错,云族的人的确是先与我何家接触。

    “当时,对方使者说他们有方法让在下的家族制霸沉玉山,在附近县寨也能排上名号。甚至于我本人,他们也拍胸脯表示,会助我在一年内晋升凝精境。

    “这等诱惑,对何家一介小小的存气境家族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

    “但我自家人知自家事,何家如今身负修行的族人不过双十之数,如何有崛起之姿?便是在云族的帮助下出了成效,想必代价也是何家无法承受的。

    “故此,在下便谢绝了云族使者的合作,并保证不将此事泄露出去。”

    “无论是云国还是各大上宗高门,都不是我何家得罪得起的,还请前辈体恤!”

    何家老头说道最后,已经是生无可恋的神态,“我等小门小户,为了在山州生存,哪里有选择可言?”

    对于这番发自肺腑的陈言,秦策依旧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他再次开口时,直接切中话题要害。

    “所以,何道友其实并不知道汪家与云族的合作内情?”

    何家老头顿时面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开合了好一阵,却终究没有下文。

    秦策看在眼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事到如今,何道友还想着两面逢源?”

    他玩味地看着何老头,冷冷击穿对方最后的防线。

    “何道友不妨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云族为什么会派人灭了汪家满门?

    “不就是想阻止我黛山剑派继续追查吗?

    “你难道想不到,所有派往沉玉山的调查者踪迹,其实老早就给都云族的探子监视着?

    “在见到我们与何道友接触之时,无论你有没有出卖他们,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秦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用三十七度的嘴陈述着让人脊背发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