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就算是杨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 第 114 章 番外3
    那人依言抬头,脸上是一片妖纹,显然道行低微,连这点妖形都无法抹去。

    妲己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哑着嗓子道:“恕小人冒犯,但小人……有事想恳求妖主之女,却无法面见,只能出此下策。”

    “我?”般般吃了一惊,“你找我做什么?”

    “小人想借阁下阴阳镜一用。”那人又垂下头去,“小人父母意外横死,听闻阁下有法宝阴阳镜,可以颠倒生死,所以……冒昧来借。小人知晓自己的请求十分僭越,但还是希望,阁下能开恩相助,若有什么能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小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般般:“……”

    般般叹了一口气:“你父母去世多久了?”

    那人答:“去岁初冬走的。”

    般般道:“那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就算我把阴阳镜借你,时间过去太久,早已无用。更何况,就算是刚去世,我也不便把阴阳镜借你。阴阳镜乃是斗战之宝,非济世之宝,今日我借你,明日我借他,日日有亡者复活,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那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般般问:“还有别的事吗?”

    他摇了摇头。

    “那就回去吧。”般般说。

    小妖们又把那人拖往台下,他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狐仙娘娘……”他低声道。

    小妖道:“今日算你运气好,妲己大人她们不与你计较,若再被我们发现你胡作非为,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被丢回了妖群里,周围的妖怪看着他,发出窃窃的嘲笑。

    “怎么想的,竟然敢问妖主之女借阴阳镜。”

    “我要是能有这么厚的脸皮就好了。”

    “他还敢往台上扔石头引起注意呢,今日不惩罚他,我看以后谁想见妖主她们见不着,都这么干好了。”

    讥讽的言论不绝于耳,在众妖的注视下,他沉默地驻足在原地,看着妲己与般般二人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终于低着头,往妖群外围走去。

    “刚才那个妖好奇怪。”般般忍不住跟妲己说,“第一次遇到问我借阴阳镜的,胆子真大。”

    妲己道:“你瞧见他手上的疤痕了没有?都是冻疮的痕迹,现在已经是春天,他说他父母是去岁初冬死的,想来中间过得很是困难。”

    “还有冻疮吗?我都没注意。”般般睁大了眼,“那他法力也太低微了,连御寒都不会!”

    妲己:“方才,他好像喊了我一声狐仙娘娘。”

    “怎么了嘛?”

    “不会有妖这样喊我,只有凡人,才会这么喊。”妲己疑惑了一下,“难道他一直是和凡人生活在一起?”

    般般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本来还想问问,他父母是怎么横死的,后来觉得惹人伤心,便没细问。按理来说,若是父母横死,该去报仇才是,怎么会来

    问我要阴阳镜?但若是他一直被凡人收养,那就不奇怪了,凡人嘛,横死很常见,说不定路上被马车撞了一下就死了,他也没法报仇,只能想着复活父母——不过还是挺奇怪的,他一个妖,怎么会认凡人为父母?”

    “也许是受了极大的恩惠吧。”

    妲己说,“不过,你是对的,阴阳镜不可乱用。”

    般般想起他身上的粗布麻衣,不由唏嘘道:“想来也没什么钱,只是为了见一趟我,才特意跑来了轩辕坟。娘亲,你说要不我们给他一点钱,让他穿得像样点?不然他这样怪可怜的。”

    妲己道:“你乐意,你就去。”

    “给钱会不会太直白了呢?”般般思考,“还是说给身衣物、或者给点丹药什么的比较好?”

    “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般般就一边纠结,一边跟着妲己回了狐狸洞——等今夜庆典宴会结束,这斗法大会才算彻底结束,她和娘亲明日便可以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回积雷山了。

    春夜露重,轩辕坟里却一片热火朝天。篝火不息,酒香扑鼻,高谈阔论,嬉笑怒骂,各类妖怪混杂在一起,说好听点叫载歌载舞,说不好听点叫群魔乱舞,只不过因为边上皆有人巡逻看守,所以才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庆典里的食物都是免费供应的,谁想吃都可以去拿。一只苍白的手刚一碰到装着水果的盘子,便被人用一根木棍挑了开去。

    “哟,这不是那位要借阴阳镜的勇士吗?”一只孔武有力的健妖看着面前羸弱不堪的麻衣人,哈哈大笑,“白日里被拒绝得那样难堪,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就非得占妖主的便宜是吧?”

    他一开口便是一阵酒气,周围还有几个来取酒的兄弟,闻言纷纷大笑。

    麻衣人被当众羞辱,却并不生气,只是放弃了拿水果的心思,转身便走。

    “哎?去哪里呀?”那根木棍再次伸到面前,那只健妖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看你长这么大个人形,少说也修炼了七八百年了吧,怎么修为如此低微,连妖纹都褪不干净?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说出来让哥几个开心开心?”

    麻衣人皱了眉头,拨开木棍,道:“借过。”

    语气并不如白日里对妲己和般般那样恭敬。健妖不由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妖,姓甚名谁,竟敢对我这个态度?你可知——”

    “干什么干什么?”一双手臂突然插入他们两个中间,把他们分了开来。

    鼠妖斜睨着健妖道:“你想耍你少爷的威风,去你自家的山头耍,这里是妖主大人的地盘,你也不想我上报给妖主,说有人在她的地盘聚众闹事吧?”

    “麦……麦黍大人。”健妖看清是他,不由勉强笑了一下,“这等小事,何必惊动妖主呢,我不过是想认识认识新朋友罢了。既然他无心交友,那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兄弟们,拿酒走吧。”

    一群妖迅速开溜。

    “这帮家伙真是喝多了,妖主还没走呢,就敢放肆。”鼠妖朝他笑了笑,“没事吧?”

    “没事。”麻衣人摇了摇头,

    道了声,

    “多谢。”

    鼠妖觉得这人有意思,还想与他多聊几句,却见他转过身匆匆走了,不由十分诧异。

    “……什么情况?”鼠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啧了一声,“也太孤僻了吧。”

    麻衣人离开了热闹喧嚣的庆典。

    他换了条路,往狐狸洞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月明星稀,他在杂草丛生的林地里穿行,时不时被绊上一跤,有时候稳住了,有时候却跌倒了。

    胸腔里一团火似乎又开始燃烧,烧得他头晕眼花。

    他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倚着一棵树暂作休息。

    他有一个秘密,他不是妖。

    他虽然长着妖纹,身上有极其微薄的法力,但他不是妖。

    几个月前,他还没有这个秘密,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的父母都是猎户,据说是在一汪山泉边发现的他,找来找去,也不知道是谁把一个婴儿丢弃在了这里,于是便自己带回家抚养。猎户夫妻曾有一个儿子,结果几年前失足滚下山坡摔死了,如今捡到一个他,夫妻俩都很高兴。当地有参拜狐仙娘娘的习俗,夫妻俩觉得是狐仙娘娘怜他们老来孤苦,特地补偿了他们一个孩子,因此对狐仙娘娘感恩戴德,对他照顾也很是悉心。

    他安安全全地长大了,期间随父母拜过了无数次狐仙庙,也听父母讲过了无数遍狐仙娘娘赐子的故事。他也无数次跪在狐仙娘娘的石像前,虔诚地感谢狐仙娘娘,将他交给了这样一对善良的夫妻,没教他葬身于野兽之腹。

    在他即将十八岁的这个冬天,新春将至,为了能让家里餐桌上多两道肉菜,他跟随父母上山打猎。孰料天降暴雪,他们被困在了半山腰的狐仙庙里,进退不得。但好在这种天气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他们也习惯了,待在狐仙庙里烤着火,也不觉得慌乱。父亲喝着随身携带的小酒,问他要不要来一点暖暖身子,他摇了摇头。

    父亲哈哈大笑,跟母亲说:“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喝不了酒,不像个男子汉!”

    母亲道:“跟你似的,喝多了就吹牛是吧。”

    他在旁边只是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外面风雪虽烈,他们在狐仙庙中聊天,倒也有种别样的温馨。

    后来狐仙庙中又进来了一个人。

    他与父母都很是诧异:这么大的风雪,从哪来的这么一个人?看上去很是面生,不像是本地人。

    那个人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天气进来,一看到狐仙庙里还有三个人,也愣了一下,随即道:“都是赶路人,此处可能容我暂歇片刻?”

    “这儿是狐仙庙,自然谁都能进来,没什么容不容的。”父亲道。

    夫妻俩与陌生人攀谈了几句,很快就熟稔了起来,得知对方是个年轻的药商,专门来山里找药材的,便也放下了戒心。

    “令郎今年多大?看上去很是面善。”药商问道。

    父亲答:“过完年就十八了。”

    药商呵呵地笑:“不错,

    不错!”

    那场风雪持续了很久,直到天黑也未曾停歇。父母二人依偎在墙边睡了,药商也睡了,而即将十八岁的他,在火堆的映照下,静静地注视着庙里的狐仙娘娘。据说这座狐仙庙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狐仙娘娘的面容也早已被侵蚀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每看着她的脸,都觉得内心十分宁静。

    他渐渐地睡去了。

    夜里,他忽然被一股寒意惊醒。他以为是火堆熄了,可睁开眼一看,却发现那药商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他的面前,正伸着一双利爪,长长的指甲已经刺破他的衣裳,触碰到了他的胸腔。

    他下意识地惊叫起来,那药商——不,那妖孽似乎也没想到他会醒过来,连忙要来制住他,却被他敏捷躲过。

    声音吵醒了父母,他们一睁开眼,便看见一个妖孽正试图掏他们儿子的心,不由大惊失色,拿起弓箭长刀,便来阻拦。

    然而凡人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妖怪呢?

    他眼睁睁看着那妖孽只动用了一点法力,便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他的父母,而解决完了这两个碍事的人,那妖孽狞笑着朝他走来:“小兄弟,你这身筋骨皮肉生得真是不错,若是入我腹中,想必能大大增加我的修为。如此一来,在明年的斗法大会上,我也可以有个好名次了。”

    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握着父亲临死前塞给他的长刀,一步一步往后退。

    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本就已经不太结实的庙门哐哐作响。那妖孽抬手,一道利光劈来,他下意识地往狐仙娘娘石像后一躲,只听轰的一声,石像碎了,庙门也断了。

    狂风汹涌着灌入,火堆霎时被扑灭,雪沫呛入肺腑,他于灰尘中眯着眼抬头,看见废墟之中妖孽幽幽亮起的眼睛。

    就在妖孽扑上来的一刻,他忽然迸发出无尽的勇气与力量,手执长刀,狠狠地刺入对方的命脉——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笃定那里就是对方的命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他只是遵从本能,刺出了那干脆利落的一刀。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他看见妖孽狰狞的面孔,然后自己也被利光劈中,晕了过去。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天已经亮了,风雪已经停了。

    他的身体几乎冻僵,睫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令他几乎看不清东西。他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只能躺在地上,用力地眨了眨眼,望向墙角边死不瞑目的父母。

    他们死得是如此轻易,如此草率,如此不堪。

    死在了新春到来之前。

    他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迅速,令人来不及产生任何情绪,直到此刻,天地皆寂,才有一股巨大的悲恸,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他躺在地上,温热的眼泪从他冰冷的皮肤上滑过,落在了满地焦灰中。

    他又变成了一个孤儿。

    他费力地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脚边有一只雕鹰的尸体,他举起满是豁口的长刀,一刀一刀,将

    它的尸体劈成碎块。然后他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_[(,

    替他们合上了眼睛。

    他分为两趟,将父母慢慢背回了山脚下的家。

    村里人惊闻噩耗,连忙来问,得知竟是有妖孽作乱后,不由如临大敌。将父母都安葬后,他再想上山去狐仙庙,却遭到了村民的阻拦。

    “狐仙娘娘的石像被打碎了,那里现在晦气,别去!”

    他却道:“不,我要去。”

    他绝不能容忍一只妖孽的尸体,还留在寄托着他与父母温情的狐仙庙中。

    他再一次进了狐仙庙。自从发生了命案后,这里再无人敢来,妖孽的尸块被冻得坚硬无比,几乎黏在了地上。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们都搬运到了外面,然后放了一把火,看着它们烧成了黑灰。

    然后他又一个人在满是碎石的狐仙庙里独坐了很久。直到暮色降临,腹中发出一阵阵饥饿的声音,他才恍然意识到,今天自己还没有进食。

    得吃东西。得活下去。得好好地活着,才能不辜负父母的付出。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又跌倒在地。借着最后一点昏光,他依稀瞧见地上似乎有个什么圆圆的果子。可能是之前摘来果腹的野果,他这样想着,不假思索地捡起它,塞进了嘴里。

    然而还没等他咀嚼,那果子便已经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他甚至能感觉到它的轨迹,最后停在了他的胸口处,热腾腾,火辣辣。他意识到不对,抠着自己的喉咙,想把它吐出来,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它都像是生根发芽了一样,停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他在慌乱中下山回家,夜里辗转反侧,身体内的怪异感觉令他难以入眠。等天一亮,他便准备去镇上看大夫,结果无意间一照镜子,竟发现他的模样都有了些许变化,额头变高了,两颊变窄了,眼睛变圆了,而最可怕的,当属他脸上出现了一条一条褐色的纹路。

    他惊慌失措,不敢再出门。然而过了好几天,这些古怪的变化也没消下去。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掌握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法术——比如想要喝水时,心念一动,杯子就会自动飞到手里。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恐怖的现实:他吞下去的那枚果子,好像是那妖孽的妖丹。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在过年,他却不得不戴起帽子,裹上长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外界寻求一个答案。

    他不敢这样出现在人前,只能捡山野小路走。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对所谓妖怪也根本没有什么了解,他只能寄托一些渺茫的希望,希望路上能遇到一只善良的妖,解答他的困惑——很奇怪,他的父母都被妖孽所害,他居然还相信世上会有善良的妖。

    终于有一日,他在山涧中洗脸时,也许是他脸上的妖纹暴露了他的身份,不远处的树梢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什么妖?为什么都已经修成这么大的人形了,修为却还没我高?”

    他惊喜抬头,发现树梢上坐着一个小女孩

    ,

    穿着绿色的裙子,

    在北风中还露着一双胳膊,仿佛一点也不冷似的。

    他说:“我不是妖,我是人,我误服了妖丹,才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把妖丹吐出来?”

    小女孩是只花草精,闻言大吃一惊:“你是人?怎么可能?人怎么能吃得了妖丹?会抵抗不住死掉的!”

    他一愣。

    “若是人能吃得了妖丹,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当捉妖师了?我从来没见过人能吃妖丹的,除非是……”说着,她跳下树梢,又将他细细打量几番,忍不住道,“你怎么会吃到妖丹的?”

    他将来龙去脉说了。

    她用一种极其古怪又极其新鲜的目光看着他:“怪不得……你这身筋骨皮肉,实在是难得的极品,是修炼的上佳根骨,若是你生在富贵繁华之地,只怕早就有修道之人看重你,将你收入门下了。也是你倒霉,生在一个穷乡僻壤,竟叫路过的恶妖动了歪心思。但也是你幸运,如果不是你根骨奇崛,还受不住这妖丹呢,只怕一吞下去,就负载过盛,暴毙而亡了。”

    他急道:“有没有办法能把它取出来?”

    花草精研究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会,你还是另寻高明去吧。”

    他问:“该去哪里寻?”

    花草精想了想,道:“那只恶妖不也说了嘛,他准备去参加明年的斗法大会。那是我们妖界两百年一次的盛会,会有妖主与各路妖王坐镇,还有许多新秀入场决斗,像我这种小妖,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啦。但如果对斗法大会感兴趣的话,不参赛也可以去围观的,你去那里,定能寻到高明。大会在轩辕坟举办,你现在开始赶路,说不定能在开始前赶上。”

    似乎是怕他害怕,她还安慰:“你放心,斗法大会安全得很,妖主是一向不允许有妖怪在人间作乱的,你碰上的那个,实在是少数中的少数。如果他真吃了人去参赛,也一定会被提前检查出来的。”

    听花草精这么说,他才放了心,问清轩辕坟的位置和大会开始的时间后,他连连道谢。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一事,折回来问:“阁下是妖,可知道有无什么秘法,能将亡者复活?”

    “你想复活你爹娘啊?”

    他点了点头。

    “不可能,没有这种起死回生的法术。就算是招魂,我估计过去这么久,你父母魂魄也早下地府了。”花草精道,“非要说的话,据说妖主之女有一样法宝,名叫阴阳镜,可以转生为死,转死为生,但从来没听说她用过。”

    “妖主之女,也会去斗法大会吗?”

    “那是当然。”花草精说,“但是你别抱什么希望,妖主之女何等地位,岂会纡尊见你这等不人不妖的家伙?就算见了,她也未必愿意把阴阳镜借你。”

    他道:“我明白。”

    但无论如何,听到一点希望,总是令人高兴的。

    仲春时节,被体内妖丹折磨已久的他,终于抵达了轩辕坟,也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妖怪。在这里,他终于可以不再遮

    遮掩掩自己的妖纹,纵然会引来他人的好奇与嘲笑,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即将到来的妖主与妖主之女。

    他身无分文,衣着草率,修为低微,自然没有妖愿意接近他。但这也让他近乎成了一个透明人,旁人说话,不会顾忌到旁边还有一个他。

    于是他听到了这妖主是何等美貌、何等厉害,也听到了这妖主之女是有着一个怎样荣耀的出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故事,听在他耳朵里,他总觉得分外熟悉,熟悉到别人说了上一句,他简直能接出下一句似的。但他又确信他从来没有听过。

    斗法大会开幕这天,他终于领略到了传说中妖主与妖主之女的风姿。

    妖主是一只十尾天狐,她站在高台上,他几乎无法控制地被她牢牢吸住了目光。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令他不敢呼吸,宛如一呼吸,就仿佛会惊碎一场美梦。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确定,她就是他多年来,一直随父母供奉的狐仙娘娘。这很奇怪,也很没道理,明明狐仙庙里的那尊石像,面容早已模糊,而妖界人人称她为妖主,无人提及狐仙娘娘,但他就是凭直觉确定,她就是。

    他对她生出一种渴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一种令他唯恐自己会玷污了她的渴望。

    而妖主身边的女儿,明明也是一样的美貌,可他看着她,心里却只有怜惜与疼爱——他仍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离奇的情绪,明明那个少女看上去活泼又健康,而且一拳能打十个他,怎么看,被怜惜的对象都应该是自己才是。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芜杂的想法赶了出去。

    一连几天,他都在寻找机会求见她们,但台上台下,看似距离不远,实则却隔着天堑。这一点,花草精早就提醒过他,所以他并不意外。

    但,人总是要试一试的。终于,在斗法大会落幕,她们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鼓足勇气,隔着重重妖群,向高台上砸了一块石头。

    他勉强用了一点体内的妖力,才让那块石头砸了那么远,否则,即使他扯破了喉咙喊,在那样激动嘈杂的人群中,她们也不会听见他的声音的。

    果然,从没人敢这样干过,他如愿以偿,被带到了她们面前。

    妖主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站起来,将她拥进怀中,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令他自己也万分骇然。

    真是疯了。他一边回答着妖主的问题,一边想道。

    妖主之女果然拒绝了他借阴阳镜的请求。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有些失望,却并不生气。只是想起自己葬在远方的父母,也难免有几分难过。

    今夜,他忍着腹中饥饿,再一次前来,准备“冒犯”她们。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已经清楚了她们在轩辕坟的住处。

    月上中天,庆典的喧嚣隐隐传来,狐狸洞门口有人驻守,他将自己的身影藏匿在树丛中,静静地等待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庆典的声音逐渐消停了。大约是大家终于玩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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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天色大亮时,有几名妖怪前来求见。他都认得,这些都是斗法大会上见过的,妖主的得力下属们,包括昨夜与他说过话的鼠妖。

    下属们得了允许,进了狐狸洞,过了片刻,又出来各自离开了。

    他猜想,也许是他们的任务结束了,汇报完庆典情况,便各自回家了。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妖主与她的女儿有说有笑地出了洞。

    眼看她们就要驾云离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奔而去,喊了一声:“妖主留步!”

    妲己和般般惊讶停下。

    “怎么又是你?”般般挠头,“我刚刚还让麦黍帮忙,要给你送瓶固元补气的丹药呢,那我是不是还得把他喊回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妲己就不似般般那样客气,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露水,凉凉道,“是在门口守了一夜?想再来求借阴阳镜?”

    “……并非如此。”许是夜里感了风寒,他一开口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妖主见谅,小人前来,是有另一件事相询。”

    “说。”

    他本想问,自己是一个凡人,误食妖丹应该如何取出,但当妲己直勾勾地看着他时,他脑中忽然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若有妖杀害无辜凡人,妖主该如何处置?”

    妲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所以你那横死的父母,其实是凡人,是被妖杀的?”

    他一惊,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不得不点了头。

    “那妖现在何处?”

    “死了。”他轻声道。

    “死了?”妲己挑眉,“你杀的?”

    他有些不确定:“大概……吧。”他不觉得自己一个凡人能杀了对方,但当时也没有其他人在场,那妖确实是死了,除了他那精准一刀,不做他想。

    “既然你已报仇雪恨,还来问我做什么?”妲己说,“我也确实不能帮你父母复生。”

    说到这里,她忽而一顿,又将他仔细观察一番,眯起眼道:“你分明根骨奇崛,但修为异常低微,为何如此?是在报仇过程中,受了什么特别的伤吗?”

    般般闻言,不由也认真打量起他来,惊呼道:“怎么感觉这根骨好像比我还好,不是吧?我要生气了!”

    听到这话,他竟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笑得实在不合时宜。

    般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背着手,绕着他兜起圈子来:“你这是不亚于我的修炼奇才啊!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好好调养,肯定很快就能变成一方大妖!对了,你多大了?要是

    年纪还小的话,可以试试下一届斗法大会哦!表现出众的人,可是有机会在我娘麾下效力的!”

    他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难道我也可以吗?”

    “你若是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显然是不可以。但你这样的奇才,若是最后泯然众人,确实可惜。你到底是受了什么伤?”妲己问道。

    他忽然就无法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

    见他犹豫半晌也不说话,妲己道:“罢了,你若有秘密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左右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罢了,我又不是来做慈善的——你之前说的另一件要问我的事,是什么?”

    他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无措之中脱口而出:“人间常供奉的狐仙娘娘,其实就是妖主吧?”

    妲己:“嗯?那又如何?”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他忍不住道:“我父母一直很信奉娘娘,也常常带我去狐仙庙参拜。”

    妲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道:“嗯……那多谢你们。”

    “我若想追随妖主,是不是只有修炼这一条路可以走?”他望着她,仓促发问。

    妲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我的身边,不留无能之辈。”

    胸口妖丹的灼烧感愈发明显了,他忍着痛,道:“我明白了,多谢妖主指教。”

    妲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清源。”他回答她,“我叫清源。”

    “行,清源。”妲己颔首,“下一届斗法大会,让我看看奇才的表现。”

    说罢,她便跃上了云头,显然已经结束了与他的对话。

    般般一边上云头,一边嘱咐他:“你快下去找麦黍,我留了一瓶丹药给他,让他转交给你,他这会儿应该在漫山遍野找你呢。你认识他的吧?他是一只鼠妖,他说他昨夜和你说过话的!”

    清源点头道:“我记得。”

    “那就赶快去吧!”般般冲他挥了挥手,笑道,“别浪费了自己的根骨,奇才!”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直到她们的云头消失不见,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与妖主进行了一段多么荒谬的对话。

    修炼?以他这种与妖丹互斥的凡人身体,怎么可能修炼?至于下一届斗法大会,就更不必想了。等下一届斗法大会开始,他投胎都已经投了两轮了。

    他苦笑起来。

    然而,苦笑之余,胸口那团野火,始终未曾消弭。

    他所有的痴心妄想,都可以概括为一句话——

    他想靠近她。

    哪怕她高不可攀,哪怕她与他云泥之别。

    他也想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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