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便是医务室雪白的天花板。
江崎莲不安的动了动手指。唇边的擦伤被无意识的咬破了,渗出点点血珠。
露在被子外面,打着点滴的手格外温暖。手指一动,上面覆着的某物便收紧了。
往下一看,一簇卷毛正窝在手边,宽大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大拇指在苍白的手背上搭着,富有老茧的指腹无意识的刮蹭着手背,暖意渗入皮肉,安抚着焦躁不安的血液。
江崎莲一时没忍住,大拇指从宽大手掌底下伸出,在手背边缘轻轻摩擦着,感受着柔软,富有弹性的皮肉在指腹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心底莫名升起暖意。
“莲酱,现在感觉怎么样?”萩原从床边站起来,担忧的看着他。
鲜红在苍白的唇边蔓延,沿着翘起的唇下滑,像是古侠剧里重伤不治将要身亡的角色。
萩原吓得颤抖着抚上他的唇部,发现只是伤口渗血,这才松了口气。
江崎莲不自在的偏头。
“让你们担心了,没事的。”
他不好意思的停下了磨蹭的动作,并试图悄悄的把手抽回来,却被那边的手一下子攥紧了,五指窝在手掌心里一动也不敢动。
“用完就丢?”松田阵平抬起头,挑眉看向他。
“没有,不是......”江崎莲小声辩解着,又感觉自己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好乖乖的低着头,软软的白发垂在脸边,搭在脸侧的伤口上。
脸上的擦伤已经上过药了,只是怎么看都感觉像是下一刻就会渗出血,和偏白的皮肤相衬,看上去格外惨烈。
见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松田阵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无奈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沉下声音,难得温柔道:“下次不要一个人走了。什么事都要喊上我们。”
“我又不是小孩子。”江崎莲小声嘟囔着,看到松田阵平隐隐挑起的眉毛后,又停下,解释道:“这次是大意了。”
“是是是。”松田阵平不耐烦的问:“你下次出去又大意了呢?”
“你还想有下次啊......”江崎莲不服的想要顶嘴,又被松田阵平一个眼神瞪回来,委屈的垂下头。
“好啦好啦。”萩原伸手揉了揉江崎莲的脑袋,“我们知道莲酱很强,一般情况下也能应付。只是这都出了好几次特殊情况了,所以我们难免会担心一些。”
“今晚,不,昨晚跑去马路上捞小孩,结果差点被车撞到!前几天跑去接路边掉下来的维修工,倒是没像鬼佬那样被绳子缠住脖子,就是被栏杆卡住了,要不是零反应快,你就被凸出来的铁杆戳穿了!还有今晚,大半夜的流鼻血不知道喊人,一个人去,差点被那几个醉酒的疯子......”松田阵平一提起这些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的数着这些天江崎莲干过的差点把自己送走的事情。
“你能不能多注意下你自己啊!”松田阵平说到最后,气得直接站起身来,没忍住火气,急得对江崎莲大吼出声。
“好了好了,阵平......”眼见着面前小小的人脸上的委屈越攒越多,萩原连忙拍着松田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可是,可是,他们需要我啊。”江崎莲费劲儿的挤出这句话,声音里不由自主的都带了鼻音。
“如果我不去,他们说不定会死啊。”他吸了吸鼻子,绞尽脑汁想要解释,又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平时转得飞速的大脑空白一片。他正无措时,一个怀抱从天而降,把他紧紧裹住。
面前的胸口急促起伏着,似乎在勉强压抑着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出现。只是怀抱越收越紧,江崎莲的脸都被挤压在胸前形成两个肉乎乎的小包子,还被萩原坏笑着戳了戳。
“笨蛋!”松田阵平气急败坏的扔下这个词,怀抱却又再次收紧,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江崎莲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伸手扒拉几下松田阵平的胳膊,才勉强从他的怀抱中喘过气来。
“你抱得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他抬起头,眼前是松田阵平被晒黑的脖颈。脖颈下的锁骨和脖颈形成明显色差,像是纯牛奶和巧克力的对比,他一下笑出声来,泪花被挤出眼眶,沿着脸颊落下。
“笑什么?”松田阵平没好气的松开怀抱,胳膊顺势揽上江崎莲的肩膀,又顺手揩去江崎莲脸边的泪水,小声嘟嚷:“一说就哭,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的色差好明显哦。”江崎莲乖乖指着他的脖颈,很实诚的说道。
松田阵平脸一黑,差点直接一个跨步离开医务室,又被萩原研二逮住。
“阵平才是小孩子,一点都说不得。”
“直白莲酱上线了啊。”萩原研二幸灾乐祸的在边上笑,笑着笑着突然嘴角一僵硬,凑到江崎莲面前,扯开自己的领口。
“莲酱,快帮我看看。看看我有没有晒黑。”
“黑了黑了,好多好多!”松田阵平拉住他,指着他的脖颈夸张的大呼小叫。
“啊咧啊咧,真的吗真的吗?”萩原研二大惊失色,捂着脖颈,很是苦恼的样子道:“我明明有向女孩子好好讨教防晒黑的方法的。”
“不过莲酱好像完全没黑就是了。”萩原研二伸出蠢蠢欲动的手,迅速扒拉开江崎莲的衣领,探头望过去。
江崎莲毫无防备,白白净净毫无色差的脖颈和肩膀完全的展现在二人面前。
松田阵平下意识探过头来向里望去。
的确,完全没有晒黑,只是脖颈上有一两块晒红了,和里面的两点红色颜色很相近。
“纽扣都要被你们扯下来了。”江崎莲轻轻推开两人,拢好衣领。
“啊,今晚,今晚有点晚了。我们我们先走吧。”萩原研二难得磕巴,拉着松田阵平想要离开,末了又补充道:“莲明天的早课请假好了。”
“鬼冢教官肯定要说我,我可以去的,那天降谷和阵平也去了。”江崎莲张开双臂向上举,示意自己没问题,又认真道:“我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明天上课还好啦。”
他说的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刚刚认识时,两个人因为一点事大打出手的那件事。两个人互殴得很开心,松田阵平的假牙被打掉,降谷的脸上更是没一块儿好的。
不过两人现在倒是相处的挺好的,虽然一言不合就想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降谷零那乖乖的崽子看着也没以前那么好揉搓了。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件好事儿?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可是对zer手下留情了。”松田阵平一脸臭屁。“你身上虽然没有骨折,但是有很多淤青,明天的剑道课肯定有影响。”
“果然是阵平给我换的衣服吧。”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眨了眨眼,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崎莲掀开被子,幽怨道:“衣服扣子都扣错了。”
病号服前胸的扣子乱七八糟的,最上面的扣子找不到孔,委屈的耷拉着衣角,最下面的孔找不到扣子,被简单粗暴的塞进裤子里。
“为什么要把我的衣摆塞入裤子里?”江崎莲歪着头不解的问道,然后又眼睛一亮,“难道阵平是想借此占我便宜吗?”
“你,你什么脑子?!”松田阵平脸不争气的一红,骂骂咧咧的作势往外走,又被萩原研二早有预料的摁住肩膀。
“嗯?阵平脑子?”江崎莲翘起嘴角,暗红色的双眼里似乎冒着恋爱的小爱心。
“你,你!”松田阵平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浅红色从脸上蔓延至脖颈。
“哈哈哈哈哈!”萩原研二最终没忍住笑出声,脸埋在松田阵平的肩上,肩膀颤抖。
“萩原!”松田阵平恼火的转头看他,萩原研二讨饶般举起双手。
“我明天要去上课哦,要在剑道课上和他们好好对上一局。”江崎莲赶在松田阵平发飙前,迅速扯过话题。
“笨蛋,我们可以在他们离校的时候给他们套麻袋......”松田阵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萩原研二拍在身后的一巴掌给截断。
“我说小阵平,我们现在可是警察预备役啊,套麻袋这种话,实在不符合我们身份啊。”
“就是就是。”江崎莲乖巧点头附和。
“你还说我,你自己......”
“哎呀哎呀,都这么晚了,我们快回去吧,让莲酱好好休息吧。”萩原研二揽着松田阵平的肩膀就往外带。
离开医务室,松田阵平终于忍不住,扒住萩原的肩头,迫使他停下来。
“喂,萩原。为什么不能和鬼冢教官说?”
“哎呀,小阵平终于有告状的觉悟了吗?”
“啧。”
“一谈到莲酱的事情就很是认真啊。”萩原有些无奈的笑着道:“这件事是他们的问题没错。但是,就算和鬼冢教官说了,这件事恐怕也只会归为同学之间的打闹,顶天了是让那几个人道歉,这样的话,实在是不甘心啊。”
“而且,领头的那个听说是警视厅局长的亲戚。说不定就算告状最后结果也毫无意义。”
松田阵平不满地啧声,皱眉看着脚下的泥泞。
“那就这样算了吗?!”
“会有机会的。”萩原捂住他的嘴,“小阵平,别冲动。今晚的事他们肯定不会说,这对我们暂时不会有影响。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对策。”
松田阵平挑眉,“hagi,一个晚上的时间,你想了多少?套麻袋肯定也在其中吧。”
一旁的人尬笑着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小阵平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嘛……”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留下数个小水洼。残碎凋零的樱花花瓣在水洼里打旋儿。裹着雨水汽的风吹过,花瓣撞在岸边,又再次旋转着、几乎是义无反顾的回到水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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