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有人一直瞧着她◎
次日清晨, 林滢居所倒是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來的嬌客林滢也認識，是自己半道認識的淩妙清。
淩妙清是工部侍郎之女，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林滢來京的路上跟淩妙清認識，亦是相處過一段時間。
在此期間, 林滢有一種感覺, 隐隐覺得淩妙清待自己有幾分疏離。
可無論如何, 淩妙清待她從來未失禮數, 一直也是客氣禮貌。
淩妙清心思靈巧, 自然知曉應該怎麽樣待人。
再加上淩妙清還是王公弟子。
林滢從來雖只跟王公短暫相處, 卻對王公十分傾佩感激。
在林滢看來, 淩妙清能得王公教導，那必定也是頗有不俗之處。無論如何，林滢對淩妙清也讨厭不起來。
今日淩妙清前來, 卻是面頰含憂, 似有幾分擔切之色，确實是有事尋林滢幫襯。
如今林滢在京中聲名大噪, 淩妙清心內亦是對當初這個同行人頗為好奇。
林滢現在這居所是衛馥所安排，離衛府也很近。
她的日常三餐, 由衛府的丫鬟阿桐送來。林滢常年在外奔走，自己照顧自己也成習慣, 也未再置仆從服侍自己。
淩妙清前來拜訪，林滢還親自奉茶迎客。
淩妙清瞧在眼裏, 心底也不由得啧啧稱奇。
京城繁華, 林滢也是什麽樣富貴都見過，可卻是未沾染半點奢華。
此刻林滢一身素素青衣, 一雙杏眼盈盈, 一張面容倒是頗為沉定氣度。
兩人寒暄了幾句, 淩妙清便說明來意：“今日來尋林姑娘，是因有一件十分令我為難的事，卻又不好訴之官府，只能求林姑娘解密。”
林滢立刻說道：“但說無妨。”
若換做旁人，淩妙清也未必敢相信。可林滢既是顧公弟子，又被王公教導。雖外邊傳聞，說她與典獄司司主有私，可淩妙清窺她做派，心裏也添了幾分信任。
眼見林滢這般和氣爽快，淩妙清更生出了一抹慚愧，心下亦是暗暗感激。
淩妙清方才娓娓道來。
之前随淩妙清入京城的，是鎮南侯府鐘家的庶女鐘靈珊。
淩妙清跟鐘靈珊關系一般，她感情好些的是鐘家嫡女鐘盈。
鎮南侯夫人章氏是個十分強勢的婦人，将家中一幹庶子庶女壓得不敢高聲。
可一個人母親所強勢，子女便不免會有些怯弱。
鐘盈作為鎮南侯夫的嫡女，性子一向內斂，卻是個溫厚之人。
淩妙清喜她實誠，愛跟她來往，也對鐘盈頗有憐惜之情。
誰想近日裏鐘盈懷了身孕，白着一張臉偷偷尋上淩妙清。她不知所措，不敢告訴別人，卻想要淩妙清給她拿個主意。
說到此處，淩妙清目光在林滢身上逡巡。
這女子失貞，說出去也不算是什麽光彩的事。
淩妙清期期艾艾道出此事，但也恐林滢生出什麽看法。
眼見林滢面色如常，淩妙清心裏方才定了定，方才繼續說下去。
彼時淩妙清初聽這樣的話，也不覺大驚失色。她也知曉鎮南侯府的章氏平日裏對女兒管束極嚴，是絕難容忍鐘盈做出這樣事。
淩妙清原不該摻和這樣的事，她素來知曉輕重，可最後她還是為鐘盈出謀劃策。
那就是吃一副藥，偷偷将這孩子打下來，從此再不見那個男人。
若此事只到此處，也不過是個尋常故事，原不必讓淩妙清特意尋上林滢，描述此事。
落胎之事是淩妙清悄悄安排，也費了些心思。
鐘盈年紀小，若貿然尋一貼藥吃了，有時就容易損了身子。
這許多年輕不懂事的小姑娘慌亂時胡亂吃藥，就釀成大禍，輕則不能生育，重則喪病。
淩妙清這件事自然是做得謹慎些。
她特意令人請了回安堂的李大夫，偷偷給鐘盈把脈。
彼時鐘盈藏于帳中，又手覆白絹，由着李大夫號脈。
如此一來，李大夫下藥時就知曉輕重，分量不至于太重傷身。
鐘盈确實也是一臉急切，事事依從淩妙清，一副并不願意要這個孩子模樣。
若她稍有猶豫，哪怕淩妙清素來跟鐘盈親好，也未必願意沾染此事。
可李大夫一號脈，卻說出一個令淩妙清十分震驚的事，他只說鐘盈并沒有身孕，更不知從何用藥。
那時淩妙清人在屏風後，雖是有些驚訝，可也不算十分太震驚。
她只松了一口氣，只道是鐘盈太過于緊張。
鐘盈必然是與人有私，之後又擔心有孕。如此一來，這番驚恐之下，頓時使得鐘盈生出恐懼畏懼。
這假孕之事，淩妙清也不是沒見過。
有些婦人求子心切，心裏十分焦急，于是身軀就會當真生出一些懷孕症狀，比如月事不至，倦怠乏力。
這人的身體确實也很是奇妙，從精神上能反應至身軀。
鐘盈有兩月未有葵水，也必定是精神緊張，使得自己身軀生出類似的反應。
林滢聽到了這兒，也輕輕點頭。
換做是林滢，林滢也是會這般想。
淩妙清果然是博學多才，見識廣播，為人也沉得住氣。
可淩妙清如今尋上自己，那麽這樁事情想來必定還有別的緣故。
這回安堂的李大夫是京中有名的婦科聖手，當時淩妙清聽到對方這麽說，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若沒有身孕，豈不是甚好？
這女子落胎，必定是會損傷身軀。若不挨這一遭，也是有些福氣。
她準備安慰鐘盈一番，開解鐘盈心結，讓鐘盈放下過去，迎接屬于自己的美好未來。
李大夫并沒有多問，他收了診金之後，便匆匆離開。
他既是京中有名的婦科聖手，那麽許多事情他其實也是見得多了，知曉什麽該打聽，什麽不該大廳。
這後宅私隐之事，知曉太多，只怕也是沒什麽好處。
送走了李大夫之後，淩妙清本來是要寬慰鐘盈幾句。
可鐘盈臉上并不是茫然，而是一種極為害怕的恐懼。
她整個好似被陰雲籠罩，竟不由得瑟瑟發抖。
當淩妙清握住了鐘盈手掌時，發覺鐘盈的手掌一片冰涼！
淩妙清說到了此處，她嗓音頓了頓，她至今記得鐘盈那時那種極度害怕的模樣。
那時淩妙清寬慰的話到了嘴邊，竟怔了怔。
鐘盈手指舉在了唇邊，輕輕噓了一聲，說道：“妙清姐姐，有人看着我們呢。”
她瞧着鐘盈那雙發癡的凝結了恐懼的眼，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淩妙清明明知曉房中不可能有什麽人，可竟有些毛骨悚然。
彼時她握住了鐘盈那片冷冰冰的手掌，于是這片手掌的涼意也從鐘盈的手透到了她的手心。
鐘盈用一種十分篤定的口氣對淩妙清說道：“那個李大夫，必定是被他所控。我确實是有身孕的，可是他不許我不要這個孩子。若我想要打掉這個孩子，他必定是會殺了我。”
淩妙清終于發現這件事情可能有些不對。
之前她并未去問那個男人是誰。
她以為左右不過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沾了女子便宜之後，就這般甩身便走。所以淩妙清覺得這是鐘盈不堪被提及的隐私，故而也并未多問。
——想來那人也不敢道出自己不堪。
那麽這顆苦澀的果子，最後終究掩埋在過去，再無人提及。
可是如今，淩妙清卻發覺這件事情可能未必那般簡單。
故而淩妙清問道：“那男子究竟是誰？”
鐘盈脫口而出：“他，他是一個鬼——”
當鐘盈說到此處，嗓音也戛然而止，她驀然生出了恐懼。
“我不能說，他一定瞧着我。我不肯生下這個孩子，他必定是會為難我，說不定還會為難你。妙清姐姐，我不該尋你的，我，我當真不該尋你的——”
然後她又拉着淩妙清的手，貼着自己小腹，說這裏當真懷有一個孩子，已經三四個月了。
鐘盈的小腹柔軟，淩妙清匆匆觸及，也摸不出她究竟有孕還是無孕。
後來，鐘盈就匆匆離開，未再尋淩妙清幫她。
淩妙清也不信什麽鬼神之事，她只覺得鐘盈可能受到什麽威脅。
鐘盈雖是侯府嫡女，可是她素來膽小。也許因為這樣，可能就有人覺得她可欺，又或者施展什麽手段，控制住一個內向羞澀的妙齡少女。
淩妙清覺得若鐘盈真肯道出那人名字，說不定那人只是虛張聲勢。
若當真有幾分本事，何必如此欺辱一個柔弱女郎？
此時淩妙清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她還未察覺這是怎麽樣一件詭事。
直到昨日，她得知回仁堂李大夫的死！
據聞是鬧事驚馬，從馬車裏摔出來後，被受驚之馬活活踩死。
那時淩妙清聽聞，便渾身冰涼。
其實此事縱然便是陰謀論，可能也未必論到鐘盈身上。
李大夫是婦科聖手，有這樣一層身份，自然知曉了太多的內宅私隐。
像淩妙清這樣請來他來號脈落胎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也許是某一個，希望李大夫住口？
旁人這麽猜測，可淩妙清卻是聽得心裏發顫。
她忽而想起鐘盈所說，有人一直瞧着她。
鐘盈真的沒有懷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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