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她抓住了蘇煉衣袖◎
蘇煉提燈在前, 林滢輕盈的跟随其後。
這蘇府密道雖然隐秘,可是如今蘇府殺手到處游走,發現此等秘密怕也是遲早之事。無論蘇煉有什麽打算,林滢留在原地亦是頗為危險, 故而也是依順了蘇煉的話, 随他一道離開。
兩人前行了一段路, 蘇煉伸手推開一扇暗門時, 一股冰涼寒風夾雜地底濕氣就這樣撲面而來。
踏出這扇暗門, 兩人就離開了蘇府範圍。
林滢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前朝末代皇族所掘之地下工事便浮現在了自己面前。
只是縱然修得如此密道藏身, 腐朽不堪的前朝亦難逃覆滅的命運。
林滢一顆心亦禁不住砰砰亂跳, 心尖兒生出了幾分緊張。
她耳邊聽着蘇煉說道:“玉辰王亦知曉此條密道,如燃燭而行,就極易暴露目标。”
蘇煉略頓了頓, 然後說道:“阿滢, 你抓住我的袖子。”
林滢先是怔了怔,後又反應過來, 飛快伸手攥住了蘇煉的衣袖。
蘇煉将燈放在唇邊,輕輕一吹, 将燈火吹滅。
下一刻,林滢四周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為過。
這地下密道是絕沒有絲毫的光線,與地上是截然不同。
林滢眼睛也是什麽都瞧不見了, 只這樣攥着蘇煉衣袖, 任由蘇煉帶着自己走。
她壓低嗓子說道:“蘇司主,你能瞧得見。”
蘇煉答道:“這條道我已經走熟了, 再來, 我也十分習慣在黑暗裏潛行。”
他略略一默, 然後說道:“我不是和你說過,我曾為玉辰王的密探,那時我被賜名‘血蝶’,明面是蓮花教教徒。”
“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不是蘇家的親骨肉。彼時陳川公主心存畏懼,所以将我調換。而公主之所以要那麽做,是因為那位容貌俊美的蘇翰林是蓮花教中人。”
然後蘇煉說道:“阿滢,你可是已經猜到了幾分?”
林滢被問得有幾分尴尬。
別看她剛才一副情緒失控,不顧一切大聲質問的樣子。
可實際上,林滢卻是留了些小心眼,問的都是一些沒辦法拿出證據治罪蘇煉的事。
所以哪怕撕破臉,念及蘇煉對自己有幾分興致,林滢也有些把握自己不會死。
至于一些真正致命的問題,林滢并沒有問出口。
比如她絕口不提英年早死讓人無比惋惜的蘇翰林,其實是蓮花教高層之事。
林滢的手指本來握着蘇煉衣袖,如今不由得更攥緊一些。
她小心翼翼,口中摸棱兩可說道:“原來如此!”
蘇煉卻十分篤定:“你之前替我換衣衫,必定窺見我後腰血蓮。可你方才卻是絲毫不提,想來因為你又知曉多一些真相,覺得這般質問我可能有些危險。”
林滢只能說道:“你說是,那便是。”
蘇煉似無聲的笑了一下,接着說道:“他就是蓮花教教主任天師。”
林滢握着衣袖的手指終于禁不住一顫!
林滢:我感覺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蘇煉絲毫不體恤林滢的心情,此刻繼續向林滢爆料:“在我十二歲那年,京中體弱俊美的蘇翰林慘死,我也被送出京城養病,這些當然是表面上的說辭。其實那時,我被任天師擄走,然後在蓮花教足足呆了四年。”
那四年日子,自然也是豬狗不如,極之慘烈。
任天師不但懂得給人身體上的折磨,更知曉怎麽樣摧毀一個人的心靈。
在蘇煉知曉自己身世,明白自己乃是一顆棋子之後,任天師親手安排他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天李雍準備殺子求生,以蘇煉性命換取自己性命,卻被蘇煉反殺。
李雍雖出身名門,卻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故而被蘇煉一刀取命,并未留手。
蘇煉手中的匕首猶自沾染了鮮血,可那時候,他并沒有茫然無措。
他只是發了會兒呆,然後擦去匕首上的鮮血,然後還于鞘中。
因為他內心充滿了憤怒,惱恨這份不公。
自己所作所為憑什麽算是有錯呢?李雍貪花好色,生而不養,甚至還是他先動殺念,要對自己動手。
難道因為如此,反倒讓自己背上道德包袱?
難道因為這樣,自己反而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惡徒?這對他不公平!
因為這份不甘,蘇煉不想做出一副後悔不已樣子。
這時候任天師卻是走進來,他很滿意,于是稱贊了蘇煉的果決,甚至肯定了蘇煉的殺父之舉。
“煉兒,你如此舉動,為父很是滿意。此等庸物有什麽資格能成為你的父親?若然是我,我早便殺了他,免得他的存在使我遭受侮辱。你心地善良,已經願意容忍這樣廢物活着,可恨他還想殺你求生,簡直可笑!”
“這樣的一個人渣,放在儒家的倫理綱常之中,無論如何都是你的錯。可是,你當真有錯?你根本沒什麽不對!是不是?”
哪怕任天師是這一切始作俑者,締造了這麽一場可笑的鬧劇。
可奇異的事,此刻任天師說的每一句話卻都說到了蘇煉的心坎裏。
當他被逼得萬劫不複時,任天師卻在稱贊他、肯定他!
有那麽一瞬間,蘇煉亦是生出了一絲恍惚,竟不由得對眼前“父親”生出了一絲依賴的感覺。
父親、父親——
比起剛剛認識就不負責任欲圖取自己性命的親生父親,蘇雪初才是這十數年來使蘇煉放在心裏父親位置上的那個人。
蘇雪初就是眼前的任天師。
現在這個父親卻在誇獎他、稱贊他、肯定他!
殺得好啊蘇煉,你根本什麽錯都沒有。
之後,任天師還令人在蘇煉背後紋了一個血蓮花的刺青。
旁人為此透出了羨慕的神色,因為這是蓮花教裏十分了不得的榮耀。
凡蓮花教教徒,唯教主才有福能身降血蓮紋身,以示其尊貴無雙。
任天師甚至推心置腹,對他這個便宜兒子說,以後蓮花教說不準就會傳給你這個少主。
他給蘇煉勾畫了一個美好的未來,說自己會攻占整個天下,絕不會是區區草莽,更不會永遠見不得光。
事實上任天師也是正在準備,且有意占據整個天下。
以後蘇煉說不定能當皇帝。
那些蠱惑驚心動魄,令人不覺心馳神搖。
任天師給予了折磨之後,又給予了希望。
一個人三觀被摧毀之後,接着就是重新塑造,使他改頭換面,成為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人。
如今蘇煉回憶着過去,可是他的步伐猶自很穩,因為這些回憶他早就強迫自己回憶很多次,确保自己不會因此而失态。
他的鐵石心腸是蓮花教的任天師所鍛造,任何外物都是難以動搖。
而在這時,蘇煉卻是聽到林滢對自己說道:“蘇翰林被迫亡故,想來定然是陳川公主對他發難。公主在孩子小時就已經開始未雨綢缪,她應該是個很有行動力的女子,絕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想來,你被擄走時候,任天師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蘇煉微微默了默,然後說道:“你說得不錯。”
他沒有向林滢賣慘,可是林滢也已經想到他可能經歷的慘烈之事。
林滢想着任天師被自己結發妻子擺了一道,吃了大虧,而且兒子也是假的。那麽蘇煉被送去蓮花教,究竟會經歷什麽,也是可想而知。
可是蘇煉描述這一切時,嗓音卻是清淡的:“我那時到了蓮花教,後來便遇見一些事,于是有了從前沒有的一個毛病。”
“那就是一旦入夜,我便要點亮燈火,否則,夜不能寐。”
血緣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他跟死去的李雍不過是一面之緣,從未真正跟他有過什麽相處,更絕沒有什麽父子之間感情。
任天師那麽說,他心裏也是那麽想。
可一旦入夜,他便開始恐懼和不安。他會想起沾血的匕首,還有李雍臨死之前恐懼的表情。
在此之前,蘇煉從來沒有殺過人。
而他第一個殺的人,偏偏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于是入夜時候,他就會怔怔的盯着燈火,久久不能入眠。
哪怕睡着了,一但燈火熄滅,蘇煉也是會驚恐的起身,然後渾身是汗。
如今蘇煉跟林滢輕描淡寫的說起自己這個小毛病,卻不會描述自己當初是被折磨得如何的恐懼。
林滢就這樣兒聽着,心裏也有些古怪。
因為此刻,他們兩人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下。
可是蘇煉一切卻很正常,他呼吸很平順,走路的步伐也很堅定。
難道蘇煉是強自支持,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堅強?
蘇煉雖看不
PanPan
見林滢面上神色,卻似知曉林滢的心思。所以他說道:“你放心,我現在并沒有任何不妥。縱然我從前有這樣的毛病,現在也已經沒有了。”
“也許,應該謝謝任天師?”
“那時候我被送去蓮花教,學了些殺人之技。大約半年吧,我便與一些少年一同驅入一處黑暗地宮之中。以七日為期,我們要彼此殘殺。最後一百人裏面,只能有十個人活着。若開啓地宮之後,生存人數多餘十人,那就要再關七日,且不能得到任何補給。”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巧妙的訓練辦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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