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出狂言”的瞬间,姜恩眠怀疑喝醉的不是沈宗年,而是自己。
从十五岁情窦初开起,沈宗年在他心里就再也不是哥哥了。谁会甘愿只和他当亲人,再把他拱手送给别人?
姜恩眠将人扶到卧室,沈宗年脸色发红,眉心也皱得紧,看起来不太舒服。
既然难受,干嘛还要喝这么多。
姜恩眠帮他脱掉外套和鞋袜,盖好被子,用热水擦干净脸。
他舍不得走,坐在床头。
算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沈宗年了。小的时候,他们每晚挤在一张床上,整夜都能看到这张脸。
沈宗年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不太容易接近,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姜恩眠沉迷于对方的偏爱,更不愿被任何人抢夺。
长大有什么好,得不到他的心,就连看他睡觉的机会都没了。
姜恩眠泄了气,转身离开。
手腕被人扣住,是熟悉的触感,“你刚才说了什么?”
沈宗年的嗓音发哑,但语气很平稳。
他没醉、也没睡。
“没啊、没说什么。”姜恩眠僵在原地,他尝试转动手腕,根本松不开。
“眠眠,你才十七岁。”
姜恩眠仿佛喝了杯不加糖的冰镇柠檬水,又酸又苦,“十七岁怎么了?”
十七岁就不能有心动的人吗?就要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被抢走吗?
“她只是我的助理。”
姜恩眠转回身,红了眼眶,“你把她当助理,可她只当你是老板吗?连我都看出来她喜欢你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她是我合作方家的女儿,今年大四,我给了个人情让她来我公司实习,就三个月。”
姜恩眠咬着牙,气话还是没止住,“是不是三个月以后,就从助理变成总裁夫人了?”
“眠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宗年捏拽眉心,“我对她没……”
“你不想要我了对吗?”姜恩眠根本听不进对方的解释,泪水再也压制不住,“等不到我成年,就要把我赶出去了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宗年还握着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滑蹭,“眠眠,你该多交点朋友,把心思专注在学习上,你的世界并不该只有我。”
姜恩眠的人生该多姿绚烂,并不该只围着他转。
“好,我知道了。”姜恩眠甩开他的手臂,“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了,你和谁怎么样,是搂是抱,还是醉到在半路都是你的事,我再也不会问了!”
*
次日,办公室。
沈宗年递来一叠信封递,“珊妮小姐,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这么早就发吗?老板也太仁慈了吧。”珊妮欣然打开信封口,犹豫几秒,“不过,好像多了点?”
“抱歉珊妮小姐,身为章总的千金,让您来我公司当助理,是我的失职。”
“说这些是在讽刺我吗?”珊妮收回笑,“来你公司、当你助理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拜托我爸的。”
半年前,珊妮陪父亲出席了商业峰会,在会场上,父亲向他介绍了这位只大他一岁,却已拥有家上市公司的总裁。
年轻的沈宗年在会场上闪闪发光,珊妮对他一见钟情,父亲也对他赞不绝口。珊妮是独女,找到个优秀的男人,更是整个章氏企业的目标。
珊妮靠着爸爸的关系来到沈宗年公司,主动要求做他助理。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朝夕相处,沈宗年一定会爱上他,他们的爱情水到渠成。
“你误会了,我并非那个意思。”沈宗年很诚恳,“不论怎样,这段时间都打扰你了。”
珊妮不甘心,她晃了晃信封,“你就想用这点钱打发我?”
沈宗年给了她三倍的整月工资,但堂堂千金小姐,怎么会稀罕这点东西。
“不是打发,是我这种小公司,请您做助理太屈才。”
珊妮根本不信,“是你那个弟弟要求的?让你甩了我?”
“他没有,也请你不要这么想他。”
珊妮嗤笑,“这种时候还要他帮他维护形象?你可真是好哥哥。”
沈宗年郑重其事,“我说的都是事实。觉得您在这里屈才是事实,当然,怕他不高兴也是事实,但请您离开的确不是他的意思。”
对方越平静,珊妮就越恼火,“沈宗年,麻烦你想清楚自己的需求。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爸就我一个女儿,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未来整个章氏企业都是你的。”
“章总为人光明磊落,打拼多年得到的家业也实属让人羡慕。章氏很好,但我不需要。”
“沈宗年,你是傻吗?你图什么?”珊妮完全不可理喻,“你难道真喜欢那种十几岁,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
“不喜欢。”
“不喜欢?”珊妮一头雾水,“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不喜欢他,你拒绝我?”
“我现在不能喜欢。”沈宗年一字一句,毫不犹豫,“等他长大了,我会喜欢。”
用尽全力、倾尽一生去喜欢。
*
那晚过后,姜恩眠向学校申请住宿,从沈宗年那里搬了出去。
临近高三学习紧张,沈宗年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但姜恩眠连续三个月不肯回家,假期也会以学业忙为理由拒绝。
周五下午,沈宗年接到了通陌生电话。
“您好,请问是姜恩眠的哥哥吗?”
“嗯,您好。”
“我是姜恩眠的班主任,您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来学校一趟。”
“好,我现在过去。”
自习课期间,办公室安静异常,只有他们俩。
班主任第一次见到沈宗年,西装革履的男人让她眼前一亮,“把您叫来,是想和您聊聊恩眠近期的情况。”
姜恩眠从小成绩不错,基本没考出过班里前五名,他很真又努力,沈宗年很少为他的学习操心,“他在学校调皮了?”
“这倒没有,他表现挺好的,和同学之间相处的也不错。”班主任把一份排名统计单递给他,“要不您先看看,他最近几摸底考试成绩?”
三个月之前,姜恩眠的班级排名还是第二,后来的三次,分别是第十,第十八和第三十五。
“怎么降这么多?”
“这也是我找您来的原因。”班主任叹气,摇了摇头,“像他们这种十七八岁的孩子,情窦初开也在所难免。再加上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怕影响他们心态,我们当老师的也不太愿意干涉,尽量让孩子保持好心情。”
“但他成绩下滑得厉害,放任不管也不行。”
“今天找你过来,也是想您和孩子好好聊聊。”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别管是他还是那个女孩,都是好孩子。他俩要是真心喜欢,将来考上大学再好好谈个恋爱,结婚生子,怎么都行。但您瞧瞧现在,人家女孩的成绩倒是上来的,姜恩眠的成绩却直线下滑。”
“女孩?”
“是啊,那孩子叫小玲,是咱们班学委。”班主任笑这说:“人挺漂亮的,性格也好,班里同学都叫她班花。”
*
自习课后,学校对面的奶茶店。
“姜恩眠,我为了你可把初恋和名誉都贡献出去了,你还有什么珍藏的学习笔记给我?”
“别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制造点舆论而已。”姜恩眠吸了口奶茶,“而且,最先出主意的可是你。”
“不行不行,还不够。”小玲急得焦头烂额,她翻出今天上午刚考的数学试卷,“你把这道题给我讲讲,老师给的方法太复杂了,你一定还有别的。”
“我也刚及格,你问我别的行,这个真不会。”
“你别的考得也不好啊,不是故意考差的吗?”
想起这个姜恩眠就头痛,“别的是故意,数学是真的。”
他以前数学还不错,全靠沈宗年私下开的小灶。但他不回家住快半年了,前期考模块类的题型还能应付,现在都是综合性题目,难度直线上升。又没有沈宗年给补习,他的薄弱点立刻显现出来。
前段时间,小玲被隔壁班的小流氓骚扰,姜恩眠在帮她解决了纠缠。
那时小玲哭着问他,能不能假扮她男朋友,他们可以互相探讨学习。
姜恩眠脑子里都是气沈宗年的馊点子,又觉得不亏,便一口答应。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其实就是想回家了。少年的面子比天高,他不想自己主动,只好制造点“麻烦”。
“哇哦,外面那个叔叔好帅!”小玲顶顶他的胳膊,“喂喂你快看,型男耶。”
姜恩眠只关心那份刚刚及格,大题完全无从下手的数学卷,“别花痴了,再帅也不是你男朋友。”
“是,我现在的绯闻男友是你。”小玲扯了扯嘴角,“但说真的,你这种清秀白嫩虽然看着养眼,但真不是我的菜,我还是成熟稳重型的。”
小玲和姜恩眠做过两年同桌,关系一直不错,平时也喜欢开玩笑。
最后这道题实在没有思路,姜恩眠越来越烦,只好先整理到笔记本上,“这点我同意,我也喜欢成熟稳重的。”
小玲吸进去的奶茶差点喷出来,“你喜欢成熟稳重的……女孩?姜恩眠你是不是有问题?”
姜恩眠顿住笔,“谁跟你说我喜欢女……”
“喂喂。”小玲打断他,“进来了,型男进来了,他也来买奶茶吗?还是蛋糕?”
身姿挺拔的男人跨进店内,直径走到前台,从窗口选了几件商品。
他没有左顾右盼,自然也留意不到其他人的眼神,正在等服务人员包装商品。
“咦,成熟男人就是好,花钱买东西都不看价的,那一排蛋糕都被他包圆了。”
“嘤嘤嘤,肯定是买给他女朋友的吧,脑补他下班来蛋糕店,买了女朋友爱吃的味道,再提着蛋糕接女朋友回家。”
“救命好甜,甜死了。”
被数学题折磨的姜恩眠本来就乱,小玲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吵得他更烦。
他不知道沈宗年的车里到底有没有别人,但他确定,这些蛋糕绝对不是买给他的。沈宗年买了他会过敏的芒果味,而且,对方晚上从不许他吃甜食。
原来遇到喜欢的人,真的会被差别对待。
可惜了,这次自己是被差别出去的人。
姜恩眠低下头,继续抄那道永远做不出的数学题。
笔握得紧,假装满不在意。
可嫉妒心泛滥。
有人买的是蛋糕,小玲喝的是奶茶,只有他肚子里存着酸水。
他也想吃蛋糕,就算是会过敏的芒果味。
笔记本被阴影遮挡,男人的声音从他头顶传,“眠眠,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