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五人当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抬手站了出来，狐疑的盯着陈益壮，开口道：
“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村长，我看这小子未必真老实！”
“别的不说，他们有四匹好马，一辆马车就值不少钱，咱们人多直接动手抢了便是，何必跟他们废话！”
陈益壮一听下暗念不好，到底还是有明白人，于是下意识的侧过马身，随时准备着第一时间跑路。
按照大奉的马市行情，一匹普通的马价格在七到十两钱左右，而一匹上好的骏马可遇不可求，千金求驹也是常有之事。
陈益壮一行五人出行的交通工具，基本配置是这样的：
车前马是一匹体型极为健壮的宽头棕马，这是两年前温如晦辗转几道，从牧国人手中花费两千多两巨资所购，一匹正儿八经的蹑景宝驹。
光是这一匹宝驹，并不夸张的说要搁在现代，至少得值三四辆辆劳斯莱斯幻影。
枝娘的坐骑是一匹乌马，体型要比寻常马匹大上一圈，看起来十分彪壮，放在马市上绝对是稀有之物。
小六的坐骑相交他人就没那么显眼了，但也比普通马屁贵了好几倍。
至于陈益壮所骑的白马，就有些平平无奇了，是临行前，他随便从金凤楼的马圈里牵出来的一匹，较为温顺的。
主要是陈益壮有切身体会，骑马久了刚下马那会儿容易外八，胯子很是酸疼，到了晚上严重影响发挥。
所以说，对方团伙里出现了一个搅局的老六，一眼就洞穿了真相，这就让陈益壮有些措手不及了。
请吃请喝借点小钱都好说，唯有女人和车不可外借，更何况对方是想抢，这还得了。
瞧瞧枝娘的反应就知道了，手都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随着老六这么一嚷，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相互紧盯着彼此，都不说话了。
陈益壮给枝娘使了个眼色，勒起马绳正要掉头时，只见村长抬起手中拐杖冲着那叫嚣的老六，一棍子打去。
“混账东西！”
“我等先是人，尔后才是流匪！若是因为流匪身份便忘了如何为人，那便与禽兽又有何异！”
“陈先生如此的深明大义，我等有幸遇见此等贵人不知感恩，却反倒以贼人之心揣测，老汉便打死你这个不忠不义的败类！”
老六抱着头委屈的都快哭了：“村长我也是为乡亲们着想啊，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了啊！”
“死不悔改的狗东西！你竟还敢顶嘴！”
村长把棍子丢给旁边的精神小伙，气喘吁吁道：“牛二你替大伙儿，恨恨地教训这个混账东西，打死不为过！”
精神小伙接过棍子摩拳擦掌：“睁大你的狗眼，这世道哪儿去找先生这般举世无双的大善人，你敢污蔑先生，我弄死你！”
眼见这一幕，陈益壮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脑子里闪过满屏的问号，什么情况这是，陈某人是做错了什么吗？
“陈先生，某替这个混账东西，向您赔不是了。”村长来到陈益壮面前，双手握掌低头一拜。
陈益壮望着枝娘，枝娘瞪着大眼也望着他，神情恍惚。
“大爷！快快住手！”陈益壮反应过来后，赶紧劝道：“陈某从未怪罪过这位大叔啊！你们快别打了！”
“听听！”村长扭头喝斥道：“你这般对先生污言秽语，陈先生却从未与你计较，某若是你，恨不能羞愧到一头撞死！”
“陈先生心胸伟岸可不与你一般计较，某却饶你这败类不得，牛二，给我接着打，往死里打！”
陈益壮：“……”
你让陈某人说什么好，但是吧又不能不管。
陈益壮索性翻身下马，快步跟去，伸手拽住了牛二手里的棍子。
“牛二兄弟，给陈某人一个面子好不好，都是自己人，别再打了。”
“罢了，既然陈先生都这般说话了，就留他狗命。”
村长说着，抬头朝山坡上喊话道：“都别藏着了，还不快出来拜见陈先生！”
话音刚落，山坡上的枝叶哗哗作响，没一会儿功夫一大群人站到了村长身后。
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所有人看起来所都衣衫不整瘦骨嶙峋。
陈益壮有些动容，侧头看了眼枝娘，枝娘慢慢松开了握在刀柄上的手。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陈益壮，乃碧水县的一名讼师。我等此行赶往州府衙门是要替人申冤。”
“因着急赶路，无意叨扰了各位，陈某在此向各位乡亲赔罪了！”
陈益壮说完，冲着众人弯腰一拜。
对面众人在村长的带领下，也齐齐弯腰对拜。
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撒发的女妇人，怀抱着婴儿，朝着陈益壮二人跑来，当面噗通一跪：
“救救俺的孩儿吧！俺饿的没奶了，求先生赏口吃的！俺给先生磕头了，磕头了……”
妇人这么一跪，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哭嚷声接连不断，都听不清到底是谁开口，又说了些什么，倒是哭生早就响彻了整个山谷。
百姓落为杀人流匪，人间疾苦，世道残忍，莫过于此。
片刻后，众人蹲在马车附近，每个人多少都分了一点吃食，蹲在地上或是狼吞虎咽，或是小心翼翼的正吃着。
期间出现过一次互相哄抢的混乱场面，但在村长的制止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吃食并不多，但这已经是一行人随身携带的所有口粮了。
望着这一幕，陈益壮情不自禁的喃喃道：“读万卷书，果然不如行万里路……”
温如晦凑到跟前，小声道：“贤弟，你有什么打算，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三四十号人啊，咱就是想做好人，也管不过来啊。”
“那依掌柜的意思呢？”
温如晦想了想，抬头道：“如此，咱给他们留个几十两银子，好歹也算是尽了心，之后还是赶紧赶路吧。”
陈益壮看向默不作声的海棠：“海棠姑娘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