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主动打招呼的举动，令陈益壮颇感意外，印象中好像还是头一回。
主要是这姑娘过于高冷，平日里对待榜一大哥都爱答不理的，更遑论如陈益壮这种妄图白嫖的猥琐家伙，直接埋了好吧。
所以说，陈益壮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下意识的回了句：“在想你呀。”
海棠瞬间睁大了眼睛：“你……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海棠姑娘你怎么能骂自己呢？”
海棠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即是又羞又恼……我脑子一定是有病，才想着主动与他示好，真是活见鬼了！
“陈先生好生保重别从马上摔下来，妾身就不奉陪了。”
海棠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朝马车走去。
陈益壮望着海棠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人高马大的枝娘，幽怨的叹了口气。
队伍里拢共就俩女的，总不见得让陈某去撩另一个吧。
陈某就是无聊，就是想玩，过过嘴瘾都不成，好难受呀。
回到马车后，海棠望着正在呼呼大睡的温如晦，又想起陈益壮那副时而一本正经，时而又放荡不羁的模样，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忿。
一行五人，海棠和温如晦二人是坐马车的，小六则临时充当着马夫，陈益壮偶尔也会钻进去打个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跟随枝娘一道骑着马。
因为要等金彪等人会和，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放的很慢，陈益壮骑在晃晃悠悠的马背上，东张西望着，第一次出远门纯属是好奇。
然而离开鹿鸣驿站后的这一段路，着实是有些乏味，倒是见到了几处人家，但坍塌的房屋杂草丛生，哪里见得到半个人影。
“唉，可惜了这么肥沃的土地……”陈益壮感叹道：“野草长的比人还高。”
“光有土地又能如何。”枝娘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跟前：
“各道苛捐杂税压的百姓喘不来气，与其拼命劳作还要被饿死，倒不如进京乞讨，亦或是落草为寇，总归多活一日是一日，如今当大奉的百姓实在是太难了，唉……”
陈益壮张了张嘴，这话他没法接。
没走出碧水城之前，他以为大奉朝各地都应如碧水城一样，虽然萧条，但也不至于说活不了人。
可真正走出来，这两日所见所闻，竟有一种碧水城恍如人间天堂般的错觉。
碧水城也有很多乞丐，但是那些乞丐大多都是熟面孔，还经常能见到他们成群结队大摇大摆下馆子的场景。
从这一点上讲，严正清似乎是干了点人事。
“知耻，知不能让百姓惶恐，知非必要不可劳民伤财，此所谓国格。”
陈益壮喃喃道：“这是陈某过去听闻过的一言，就当是共勉之吧。”
“共勉之？”枝娘愣了一愣：“陈先生的这番话，当真是应该让庙堂上的那些大人们好好听闻听闻。”
陈益壮笑了笑：“听又如何，不听又如何，陈某只想安生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仅此而已。”
枝娘盯着陈益壮，迟疑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先生当真这般想？某有一言早就想问先生了，倘若真有一日，牧国铁骑大举踏入我碧水城，先生又当如何处之？”
“瞧你这话问的。”陈益壮好笑道：“当然是提前跑路咯，未必还要陈某为大奉尽忠？拜托，陈某只是个拿笔的文弱书生，不开玩笑的。”
枝娘听闻此言倍感诧异，内心百感交集久久不能释怀。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有菩萨心肠的陈先生，居然会是贪生怕死不忠不义的鼠辈。
国破家亡之天下大事，如何能在他口中，如此的轻描淡写。
“陈先生是有大能耐之人，难道就不曾想过有生之年干一翻名垂千古的大事？比方说……”
“打住！”陈益壮翻身下马：“再说下去就话不投机了，陈某也有些乏了，去马车上打会儿盹。”
陈益壮刚准备朝马车走去，前面的马车随着一声吁，忽然刹停了，紧接着小六翻身下车，快步跑来。
“当家的，前面有横刺儿！”
枝娘眉头一紧：“你留下贴身保护陈先生，某亲自去会会。”
说着话的功夫枝娘骑着马就已经飞奔了很远。
“小六兄弟，啥是横刺儿？”
“遇到刺儿是咱们这行的黑话，说的是遇到了劫匪，这竖刺儿是说有营有寨的山匪路霸，遇到竖刺儿其实还好说，大家都是道儿上糊口的，讲讲规矩也能相安无事。”
“可就怕遇到横刺儿，这横刺儿是说从各地流窜来的流民，拉帮结派聚拢在一块，仗着人数众多，一路流窜一路劫道，走哪儿劫哪儿。”
“这帮人最他娘的可恨，啥规矩都不跟你讲，上手就硬抢，你要是敢动其中一个，埋伏在四周的一大群人立马全跳出来了，他们也没啥兵器，就是随手捡着石头快，一股脑的就朝人身上头上招呼来，经常能活生生把人给砸死，你说可恨不可恨。”
“流民，官府不管吗？”
陈益壮问完这话就后悔了。
果然小六撇嘴好笑道：“先生你这话问的好奇怪，官府要管的话哪儿来这帮混蛋，反正是一群今日不死明日死，不要命的贱民，官府抓他们回去还嫌糟践口粮，派兵直接砍死吧，人家压根就没个稳定落脚点，到处流窜，树林里呆一晚，山洞里猫几日，哪儿捉去，来回几次官府也就倦了，反正只要他们不招惹官府，睁只眼闭只眼也就那回事。”
“那你们寻常遇到这种横刺儿，一般都是怎么解决的？”
小六回身看了眼前方：“那要看横刺儿有多少人，人要是不多就还好说，留点吃的喝的，好言几句也就罢了，就怕遇到几十人上百人的横刺儿，每个人都要伸手，少了谁都不行。”
“先生你先莫怕，有咱大当家的在，往哪儿一杵，对方就是再不要命那也得心慌气短。”
陈益壮指了指前方：“你留下看好马车，陈某瞧瞧热闹去。”
“啥？”小六傻眼了：“先生你是真不怕事儿啊，怎么还上赶着呢？”
陈益壮拍了拍马，一溜烟窜了出去：“怕就能躲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