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陈益壮将小乞丐从身上放下,此处位于木屋的偏角处,距离大门有十几米远,轻声交谈应该不至于被偷听到。
“你这眼神开始不对了……”
小乞丐不吱声,就死死的盯着陈益壮,盯的他头皮发麻。
陈益壮警惕道:“还说不是来杀陈某的。”
“你要是这样,那陈某就不客气了。”
陈益壮蹲下身,使劲把绳子又勒紧了几分,随后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
“别看陈某气质文弱,我跟你说,逼急了陈某也是会杀人的,你信不信?”
陈益壮本来就想吓唬吓唬小乞丐,令她不敢轻举妄动,那料下一秒,小乞丐居然点头道:
“信,尤德旺不正是死于你手吗?”
陈益壮:“???”
“我都听说了,那日公堂,你和父亲一起动手诛杀了恶人尤德旺。”
“父亲?”陈益壮瞪大了眼:“你是说,曹县县令钱广林是你爹,你是她的……”
“我叫钱戈,是钱府最小的女儿,你若真是陈益壮,那我寻的便正是你。”
陈益壮愣了一愣:“我是陈益壮没错,但你寻我做什么,小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爹的事儿你该找严正清算账才是啊。”
“不对!”陈益壮眉头一紧:“你说你是钱府的小姐,这不对!”
“案发当时钱广林当场就被拿下了,紧随着钱府被官府抄家,抄家期间,府中的妻妾子女家丁奴仆全部都会被官兵严密管控,根本不可能有行动自由。”
“然后你这会儿现身在陈某面前,告诉我说,你是钱府的小姐,你是觉得陈某很蠢吗?”
“说,你究竟是谁!接近陈某究竟意欲何为,事已至此,嘴里竟还没有一句实话!”
“陈某的耐心是有限的,如若不然就换门外那人来审你!”
钱戈辩解道:“我没有骗你!陈先生你说的都没错,只是父亲大人出事时,我与母亲恰好回乡省亲了。”
“直到临近曹县时,才从路人口中得知,父亲出了大事,钱府也被抄家了。”
“母亲为了能让我逃命,被追赶的官兵给按下,我侥幸逃脱,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我只能扮作毫不起眼的乞丐。”
“我知道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我也想过去州府,甚至去京城告状,可我孤身一人,面对官兵追捕自身难保,除了极力躲藏,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原来如此。”陈益壮点了点头:“大奉抄家历来十分严酷,你这般遭遇,陈某一时竟不知是倒霉还是运气好。”
“但是,你既是逃命,为何要逃到碧水县,岂不知碧水县也绝非安全之所。”
钱戈回道:“我方才说了,正是为寻陈益壮,陈先生你而来。”
“可陈某此前并不认识你,至于你父亲的案子,当日……唉,陈某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后来会变成那样。”
“钱大人落难,绝非陈某所为,陈某虽与钱大人只有数面之缘,但相处还算不错,你爹落难陈某深感惋惜,是断然不会行加害之事的,丫头你一定要相信。”
“我信。”钱戈果断点头道:“逃难的路上我都听说了,那日公堂是严正清这个狗官故意想栽赃陷害父亲,陈先生你几次还想替父亲解围。”
“后来那恶棍尤德旺,企图当堂诬陷父亲时,也是陈先生你仗义挺身而出,与父亲一道将那恶棍除去。”
“先生有此义举,我当替父亲大人,叩谢先生大恩。”
钱戈越说越激动,虽然手脚被绑在背后,却还是坚持着要给陈益壮磕头。
这把陈益壮直接给整不会了。
陈某只是想给你说明白,你爹的事,陈某有责任,但不大,你可以怪陈某,但不至于恨到非要干掉陈某的程度。
可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还要跟陈某磕头谢恩。
你让陈某的良心跟针扎似的,好疼好疼啊。
陈某能和你说明白,你所听到的版本全是假的,谣言,谣言你懂吗?
当时你爹一棍拍死尤德旺时,陈某正躲在吃瓜群众里,大气都不敢吭一下,哪儿来的仗义挺身而出啊。
姑娘,事情真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真不是……
你认真磕头的样子,致陈某于何地啊,陈某是个有良心的人,真的,你听我解释。
陈益壮几次张了张嘴,愣是没敢辩解一句。
原因很简单,在被当成杀父仇人,和被当成恩人二者之间,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昧良心这种事,那也得分主动和被动。
“陈先生,你竟与我父亲有如此交情,如今我父遇难,先生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陈某就知道,这头不是白磕的,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请陈某出手救他爹。
本来陈某还挺尴尬的,你整这一出,整的挺好,陈某瞬间就阳光明媚了。
“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陈益壮摊了摊手:“我跟你爹吧,要说也就君子之交淡如水,要说有多深厚的情分,还真就谈不上。”
“当然了,陈某也绝非铁石心肠之人,主要是陈某区区一不入流的讼师而已,帮咱平民百姓解决点偷鸡摸狗,翻墙盗瓦之事那还行。”
“你爹的案子牵扯到方方面面,已经上升到州府层次,甚至都惊动了朝廷,你说,都这样了陈某能有什么办法。”
“不!”钱戈慌忙摇头:“他人都说陈先生是碧水城最厉害的讼师,一枝笔一条舌就能扭转乾坤,陈先生,你救救我爹吧,我爹是冤枉的,他是好官,真正的好官!”
“求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诶诶诶~你起来,你别光磕头啊姑娘!”
陈益壮赶紧搀扶道:“你听陈某说,我大奉律法明令规定,凡讼师无权干预官员之间的任何官司,你爹已被押送到州府衙门,如今主审你爹的则是一州知府大人。”
“一州知府在大奉乃是封疆大吏,有先于朝廷见机行事之权,换而言之,你爹如何定罪,知府大人说了算,连朝廷都未必能干涉的了,更遑论陈某这一介草民之身。”
“并非陈某忍心见死不救,实在是段位和实力不允许,有心无力啊。”
钱戈听完泪流满面,瘫软在地。
“难道父亲真的便没救了吗,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他含冤而死吗,我……我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