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等她情绪稳定后,五条悟什么也没说,就带她去和天内理子他们汇合。
他们几个人迎着冲绳的夕阳,一起去吃了晚饭。
那是当地的特色菜,五条悟和夏油杰请的客。
五条家的大少爷毫不亏待自己,跟着他的人也不至于被亏待。
餐桌上,娑由坐在天内理子身边。
不久前水族馆闹出的事除了五条悟外,他们也都知道。
但是没人问她,他们也没有提起下午的事,一切如常,天内理子甚至为她剥了几只虾。
抬头,那个黑发的少女朝她笑,转头,夏油杰正将一杯饮料递来。
娑由安静了一会儿,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相比他们,五条悟并没有放过娑由。
到了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们说要去看今晚的烟花,许是考虑到娑由,这次天内理子没有说要去热闹的地方。
于是,他们又一起去了海边。
来冲绳的旅客大多奔着大海来的,可是大家白天都玩够了,都去逛流光溢彩的夜市去了。
这个时候,海边没有什么人。
而抬眼望去,夜晚的海漆黑,又安静。
月光粼粼,海平面起了波光的褶皱。
天内理子拉着黑井美里在前边奔跑,夏油杰走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闹,而娑由向来喜欢别人的影子,便落在了后头。
五条悟摘了墨镜,特意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身边来。
这会,她脱了鞋,提着它,踩着细沙,沿着海岸线漫步。
夏季的夜,海边的晚风很凉也很柔软,娑由抬眼去看深邃的天空,然后又去看一望无际的汪洋。
五条悟不知道去哪买来了她爱喝的波子汽水,当他递给她的时候,娑由弯着嘴角笑得很开心。
见此,五条悟就趁机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间歇性发疯吗你?”
闻言,娑由也不恼。
她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目光平视前方,并非厌恶嫌弃,也没有咄咄逼人,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平常的小事。
她又低下头去。
她看着瓶中浮沉的玻璃珠,感觉到了淡淡的安心。
于是,娑由突然觉得,和五条悟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
即便这是她不曾与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
她这样的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会想要了解她,当然,她也不想被人了解。
可是,五条悟在这两方面都是个例外。
他高傲,恶劣,任性,捉摸不透,就像一束穿过了纱隙的光,挡也挡不住,以致于她有些招架不住。
而对于这个例外,她也不介意例外一次。
娑由便说:“五条悟,我想回家。”
她抬眼,见他雪白的发被晚风吹扬。
五条悟望来,眼中明暗交杂。
“不是回横滨,而是我真正的家。”
泛着些许腥气的潮水卷着雪白的泡沫漫过她的脚背,娑由感觉到脚底的细沙随之流逝,被褪去的潮水一起卷走,带进了大海里。
渐渐的,她停下了脚步。
五条悟走前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她。
娑由轻声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是,意外的,五条悟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
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怀疑或信任,就以平静的表情看着她。
从白天脱离、浸染在黑夜中的人,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欢愉与璀璨。
他被风吹开的发丝像一只只会发光的蝴蝶,正一点一点飞离发间。
而他这般安静的姿态,却有种超乎天地之间的、盛大的宁静感——叫她被抚平情绪的同时,也能继续说下去了。
娑由便弯着眼睛继续说:“小时候,我和我哥哥奇犽去水族馆玩,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她低头,看见他比几年前大上许多的脚印烙在沙滩上。
“她让我救她,因为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想救她……”
娑由往前一步,像过去一样,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可是,救她的后果是我醒来后来到了你们这个陌生的世界。”m.
远处隐约可见山脉或礁石的轮廓,深蓝掺黑的夜色中,有灯塔发来迷蒙的光,堪堪掠过了她的眼睑。
就此,她心中突然一颤。
这一瞬,仿佛受到了邀请一般,娑由听到了来自海洋的哼鸣。
柔软的海水包裹着她的脚踝,娑由突然就改变方向,朝海的那头走去。
五条悟没有阻止她。
于是,很快,海水浸没了她的小腿,打湿了她的裙角。
海浪一波又一波涌来,在推她回去的同时,又将她竭力往海的尽头扯。
娑由迎着灯塔的光走。
冷凉的海水浸没她的体温。
在这期间,娑由将飘扬的鬓发撩到了耳后。
她回头对五条悟说:“我没有发疯,我说的是真的,我想回家,一直、一直。”
就像海上漂泊的船会寻找灯塔的光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是,五条悟却站在岸边问她:“回家后呢?你不是刚买了房子吗?你那个同居人呢?还有那个姓伏黑的男人,你打算丢下他们吗?”
少年的语气轻飘飘的,如秋天枯槁的落叶,诉说着夏夜里沉闷的细语。
对此,娑由感到了些许诧异。
她没想到五条悟会这么快相信她,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但她只是轻轻地笑,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说:“伏黑君也就算了,但作之助不会难过的。”
她和作之助都是杀手。
连死亡都能平静接受的少年,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的。
所以到时她一定也能平静地离开他。
“至于房子什么的,我们买房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了,当我不在了后,我的房子就整幢都送给他。”
娑由站在海水中笑着说:“还有哦,如果我能回家了,却还买不了富士山的话,就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他,这样他想干嘛就能干嘛了。”
言毕,娑由眨了眨眼想了想,借着这个话题,她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在意的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东西不多,与之牵扯的事物也说不出几个来。
某种意义上,她一无所有,无牵无挂。
这个认知叫她突然觉得轻松起来。
于是,她开始笑,迎着大海的晚风开怀地大笑。
娑由将喝完的汽水瓶扔向大海,连同手中的鞋子一起,全部都扔掉了。
她赤着脚,两手空荡荡的,张开的指缝都能感觉到风的流动。
这份明快的心情让她雀跃地去踩脚下破碎的泡沫,这一刻,风吹过破了个口子的礁石,呼呼地响。
而娑由希望海浪能带走她,像带走脚下的流沙一样,让轻飘飘的她一起淹没在深海之下。
与此同时,她突然很想告诉五条悟,说,看啊!五条悟!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在意!我没有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在意我的人!我在不在都没有关系!是我赢了!是我娑由·揍敌客的胜利!
但是,五条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因为,他突然发出了闷闷的声音来:“那我呢?”
就此,娑由愣住了。
她像瞬间卡了壳似的,安静下来,抬眼望去,就见那个白发少年垂着双手,站在岸边看她。
今晚他穿了件宽大的白T裇。
这会,圆月高挂,巨大的苍穹之下,海风灌进了他的衣物里,他的T裇鼓了起来。
这让他高大的身形在那一瞬间显得万分单薄。
而他耷拉着嘴角,缭乱飞扬的额发下,那双六眼盛满了月光,神情上却莫名有些寥落。
可是,娑由呆呆的,想不出他为什么要那样问,又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歪了歪头,反问他:“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就此,晚风都变得安静下来。
某种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他瓷白的面容上摇曳。
它们诡谲,晃动,与清冷的月色交融,张牙舞爪,舞动着爬进了少年的眼底。
下一秒,就被他瞳孔深处升腾而起的焰色灼烧殆尽。
他冰冷而压抑的声音随之而来,裹携着属于他的怒火与烦躁:“怎么没有关系?”
咻——
某种划破夜空的声音同时响起。
嘭——
灿烂的烟火在少年身后的辽阔夜空中炸开,如璀璨的夏花。
娑由看见烟火的余烬拖长了尾巴,从夜空之上坠下,有升腾而起的焰火与之相撞,迸裂出更灼目的光彩来。
烟花轰响,其中,所有的声音都隐去了。
而那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像是要杀掉她一样,用近乎吼出来的声音高声道:“那个傻X说对了——我就是喜欢你!”
嘭嘭嘭——
烟花在炸响。
而娑由在须臾间呆呆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五条悟的每个字她都听懂了,可是合起来,却叫她脑袋顷刻空白。
她张了张嘴,脑袋卡了壳,转动不了,她没法思考。
可是,某种转瞬涌上心头的情绪叫她在片刻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不可以……”
她说:“你不可以喜欢我……”
起初,她说的很小声。
烟花和浪潮都能淹没她的声音。
可是,她像着了魔似的,开始重复这句话。
恰逢烟火接近尾声,她的声音便越来越清晰,近乎无理取闹:“你不可以喜欢我!五条悟!”
没有纠结他为什么喜欢她,娑由想要的只有这样的结果。
对此,五条悟像头被触了逆鳞的恶龙,恼怒地回吼她:“我就要喜欢你!”
娑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好任性……
她想,这个人好任性好恶劣!
明明她都那样说了,为什么就不能顺着她的意……
为什么?!
由此,娑由觉得有些委屈。
她红了眼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这样说我、我会很困扰……”
可是,她这副模样却叫五条悟恶劣地笑了起来。
他上挑眼角,嘴角咧成了一个具有报复快意的弧度,随即指着她,近乎幸灾乐祸地说:“关我什么事?你就困扰吧,最好困扰到哭出来为止!”
就此,娑由一噎。
那种不知名的恐惧又攀上了心脏来,她觉得心跳得好快,像要死掉了一样。
可是,五条悟说完后就不理她了。
他转身走起来,将她抛在身后。
烟花早已放完,四周又恢复寂静。
盛大的璀璨之后,留下的只有无边的寂寥。
娑由突然就感到莫名的生气。
她涉过海水,在清辉之下奔向岸边,赤着脚踩过细沙和他的脚印,追了上去,说:“如果你喜欢我,那我就要讨厌你!像讨厌德川家康一样讨厌你!”
娑由最讨厌的人就是德川家康了。
那位将军在位期间,私自将富士山送给了浅间神社,叫富士山连国家都无法拥有。
而现在,五条悟在娑由心中有幸与那位将军同个地位了。
她在冲绳的月夜下追着他喊:“五条悟!我讨厌你!”
她要去寻找自己的灯塔!所以才不会让他有成为船锚抛下来绊住她航行的可能呢!
可是,说着喜欢她的五条悟却对她单方面的讨厌不以为然。
明明以前受不得她随口一说的一句“讨厌”,可是现在,为了气她,他已经能摆出无所谓的态度了。
于是,娑由和五条悟真的吵架了。
与此同时,娑由突然觉得五条悟变得碍眼起来了。
他的脸,他的声音,他说话的样子,他的姿态……哪怕单单是他的存在,都叫她感到不自在。
但她不知道这样的心情来缘何处,以致于她陷入了某种茫然的状态。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不想看见他。
一整个晚上,乃至到第二天顺利带着天内理子去到高专的时候,她都没有同五条悟说一句话。
对此,夏油杰是这样评价五条悟的:“能把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搞成吵架,你真是强啊,悟。”
闻言,五条悟差点和夏油杰打起来。
但那个家伙似乎很乐于看到娑由这样的不正常。
她越不理他,一路上,五条悟就越在她眼前晃,好像要让她更讨厌他似的。
他将能说的都说了,但娑由都没有理他,他安静了会,开始嘲笑她昨天哭得难看,说着说着,就说到她几年前哭的事。
娑由觉得五条悟根本不是喜欢她,而是随口胡诌的鬼话。
而这个一直在她雷点上蹦迪的话题也叫娑由终于吝啬地给了他一句冷冰冰的话:“五条悟,你这样的人,一定没尝过眼泪的味道。”
娑由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们一行人从冲绳顺利回到东京。
现在,五条悟他们将带着天内理子进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去进行同化仪式。
娑由不是咒术师,也不是高专雇的人,所以不被允许进入那所学校所在的区域。
不过,天内理子的悬赏已经结束,进入高专后某种意义上也算可以放心了,所以娑由没有强行要进入的打算。
就此,在高专形似神社鸟居的大门前,天内理子同她告别。
她笑着说:“虽然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但是谢谢你保护我,娑由,你这人虽然有些地方让人不喜欢,但是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娑由站在台阶上,只是弯着眼睛笑。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打算与天内理子交朋友。
那个黑发少女不禁泄气地撇了撇嘴。
娑由也不去理她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
那人换上了那身漆黑的制服,双手插着兜,脸上架着墨镜,站在朱红的鸟居下居高临下地瞅她。
娑由安静了一会,突然就笑了。
她想,没关系的,她完成这个委托后就出国,只要她愿意,就不会再见到五条悟了。
思及此,娑由又恢复了原样,还朝五条悟挥了挥手表示道别。
可是五条悟不吃她这套,好像也不打算和她好好告别。
他从刚才开始就莫名不快,拉着张脸,很是阴郁。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处于极端烦躁的状态,许是为了保护「星浆体」两天两夜都没睡的缘故,他在某一瞬变得有些颓败。
他恶里恶气地说:“你刚才说我不知道眼泪的味道,少瞧不起人了。”
眼帘中,他近乎呲牙咧嘴,镜片后的傲倨被阳光与树影悉数割裂成了好多块。
娑由困惑,心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虽说方才是嘲讽没错,但对他来说,理应没什么错才对。
五条家的大少爷生来就是天异之才,什么都有,难道也哭过不成?
娑由一瞬间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老实说,她还真无法想象他哭的样子。
但是,五条悟下一句话就将她眼里的笑意尽数击碎了:“第一次尝到的眼泪,是你这个可恶的家伙的。”
就此,娑由的笑容僵住了。
她站在石阶下,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尾音:“欸?”
她抬眼,石阶的尽头被探出头的枝叶挡了个七八分,恰逢一阵大风吹来,眼帘中的树叶都在飒飒地摇曳。
但是她的视野中,五条悟站在大片繁绿的枝娅下。
如雾般飘逝的云絮与枝叶,他似乎伸手就能碰到。
鸟居之上,倾泻下一片明媚的阳光。
有风在吹,层层叠叠生得繁簇的绿叶悉悉窣窣地响。
枝叶的影子亲吻着少年的半边脸,他雪白的发在绿意与阳光中飘飞,隐隐约约,朦朦胧胧,温软得像是能将雪融掉一般。
而他扯着散漫的嗓子,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突然扑过来……”
伴随着这句话,娑由心中忽地一跳,然后听到了悦耳的鸟鸣。
那个少年看着她。
他第一次尝到的眼泪,是那个明媚的夏日。
扑来的人带来了眼泪,在她猛地抱住他的某一瞬,叫他不小心尝到了。
五条悟嫌弃地说:“咸死了,这是我尝过最难吃的东西,所以,很讨厌你哭。”
这一瞬,娑由整个人都呆住了。
与此同时,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天来莫名其妙的恐惧来源于何处了。
她有些恍神,听到了自己心脏的鼓动。
原来,真的是五条悟……
她害怕五条悟。
因为他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她。
这个认知叫她的瞳孔颤动。
偏巧他还在咧嘴笑,带着骄傲的意味:“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可是保护天内到这里了,你该夸夸我了。”
闻言,这一瞬,她的瞳孔颤动。
某个可怕的认知伴随着翻涌的情绪侵袭而来。
娑由的指尖在发颤。
也许,她搞错了什么也说不定。
未来那个人,真的是那个黑发的男人吗?
她想,那个时候,太过吵杂,她没能听清那个人的声音,然而……
然而……
她无法判断了。
于是,某个瞬间,她整个人突然就变得死寂下来了。
可是,在他们临走前,夏油杰还要笑着同她说:“织田小姐,悟他其实比任何人都相信你。”
娑由抬头,用漆黑黑的眼睛盯着他,没有回应这个话题,只平静地问了一句:“那我也问一句,你会让理子顺利进行同化仪式吧?”
夏油杰一愣。
但同样的,他也没有回应她。
半晌后,待到周围都安静下来后,娑由还站在原地。
她神色冰冷,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多时,五条悟他们离去的方向产生了巨大的动静,惊飞了森林里的飞鸟。
以此为信号,娑由像机械一样动了起来。
她提前编织箱和小洋伞,转身拾级而上,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咒术高专的领地。
她穿过葱绿的山林,走过草木灌丛,越过溪涧,沿着不知名的山簏小道走。
很快,一段长长的石阶进入眼帘,它直通山簏的深处,被一道又一道朱红的鸟居包围。
娑由抬脚踏上石阶,寂静的,悄悄的。
她的身影穿过了长长的鸟居。
光影斑驳,阳光灼灼,鸟居上蹁跹的日光成了大片的剪影。
当越过最后一道朱红的鸟居时,娑由看见了前方一片被外力摧毁得破碎空旷的大地上,五条悟正背对着她,被那个姓「伏黑」的黑发男人用刀刺穿了喉咙。
可是,没有惊讶,也没有出声,娑由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只是放下了自己的编织箱,在须臾间安静地走上前去,借由五条悟的身影暂时挡住那个男人的视线时,将自己的五指并拢,合成了足以杀人的姿态。
“「暗步」……”
她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们。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的刀从五条悟的喉咙一举往下劈,一时间,白发少年的肩膀、胸膛、腹部尽数被撕裂,还被刺中了额角。
一时间,五条悟如雪般的银发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好似站在生的边缘摇摇欲坠。
娑由将他这副将死的模样映入眼帘。
站在鸟居前,她觉得自己得装模作样地忏悔一下。
她的一滴眼泪,玷污了那个夏日的小少年,并且将他从天上拉了下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所以,现在……
她要把他送回天上去。
就此,娑由的手猛然刺出,从五条悟的背后径直刺穿了他的身体。
噗嗤一声,穿透血肉的声音——只听得五条悟闷哼一声,他的身形在她的手下虚弱地晃了晃,转瞬就吐出了一口血。
飞溅的血液中,她的手经由五条悟的掩护也刺中了那个黑发男人的腹部。
对此,黑发的男人惊得立即后退,而娑由也将手从五条悟的身体中猛地收回了。
空气中有破碎的血珠迸溅。
她看见五条悟在颓然倒下的过程中堪堪回过头来。
蓝天白云下,阳光依旧璀璨。
那双平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睛此刻稍稍瞪大,却失了光彩与焦距。
他涣散的目光虚虚望来。
那一瞬,愣忡、错愕和惊惶等等情绪在他的眼中杂糅变幻,他染血的嘴角翕合,似是想说什么,朝她伸出手来。
下一刻,他所有的动静随着倒下的声响归于死寂。
他的瞳孔也再无光亮,龟裂成了属于死亡的茫然与虚无。
艳丽的血花在五条悟的身上绽放。
他犹如一场明媚至糜烂的春天,在她的脚边枯朽凋零。
而娑由没有再多看五条悟一眼。
她抬头,指尖滴着血,漆黑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只有凛冽又冰冷的杀意: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伏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