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井就只说了这么点作为反驳，显然不想多说。
但光是这简单的两句话，就抵得上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足以让青川惠子好半会儿都缓不过来了。
有了对比，才会知道所谓的借口是有多么卑劣。
她的眼泪仿佛忽然关上了闸门，不再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输出，沉默了很久，青川才低声喃喃着道：“对不起……”
和之前图书馆那几句在人前故作娇弱的道歉不一样，这一声听起来明显让人舒服了许多。
见对方的情绪显然没有那么激动了，坐在凉井旁边的沐川总算是问出了她一直不解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你要发那篇帖子？和网球部关系好的女生肯定还有其他人，你为什么偏偏要针对小井？”
青川惠子低着头，指尖逐渐陷进了校服裙摆的面料里。
“我不能接受她接近幸村。幸村他……他明明这么完美！这么干净……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被接近呢……”
他是拯救了她的人，是她的信仰。
后面青川说了什么其实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呢喃着，无神的样子看起来竟有了点神神叨叨的感觉。
换做任何一个人估计都能意识到，此时青川的精神状态明显已经不太对了。
又或者说，她可能就从来没有能够从那场黑暗的过往中挣脱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将她短暂地从泥泞中拖拽出来的人，显然就成了一种执念。
而被青川视若珍宝的人此时就坐在对面，偏偏对凉井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特殊。
幸村看着青川，也认真听完了她的形容。
不得不说，即使是平常一向被周围人捧得很高，这会儿他也多少有些无奈。
青川惠子的形容简直把他神化了，这实在是叫他无福消受。
“为什么？”凉井打破了一室的沉默，疑惑地问，“幸村他有交朋友的权利。”
青川惠子吸了下鼻子，随后含着浓重的鼻音问：“你难道能保证，你们就只是朋友？”
凉井被搞得越来越糊涂，正想问清楚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却不想幸村忽然插话道：“青川学姐，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干涉我选择和谁，并且以什么样的关系交往下去吧？”
青川再一次着急起来：“可是——”
“还有一件事，我或许需要解释清楚，之前救了学姐你，只是因为那天我正巧值日路过，我想换做是其他任何人都会对你施以援手。”
“不是的！你别说了！”
幸村冷静地看着对方，语气郑重地道：
“青川学姐，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你真的没必要把我想象得那么好。”
幸村将青川所有想说的话都堵死了。
她呆呆地看了幸村好一会儿，最后神色灰败地盯着地上的水塘，嘴巴不甘心地张合着。
“什么？”
对方的声音太轻，以至于幸村即使耳力还算不错，也还是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青川惠子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你想表达的意思我清楚了。”
她说完，踏过了地上的水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的三人坐在沙发上，一时也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真正地结束。
幸村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坐在中间沙发上的两个女生，先是与沐川对话问道：“学校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决定还没下来，但估计会留校察看并且公示一周吧，毕竟影响也挺恶劣的。”
“好。”
幸村将视线转向凉井那边。
她那张娃娃脸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很特别的情绪，但她一直看着青川刚才所坐的那个单人沙发。
幸村有些苦恼地轻叹了口气。
他有预感，按照石田以往的表现，刚才青川学姐那句【只是朋友】的问题已经足以让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但幸运的是，这种情感上的问题光凭她自己一个人，大概率是想不通的。
幸村想，这次的两校合宿可能是命运的安排。
正好在这个时间，正好又有石田以前的朋友，如果不是这些巧合，他或许还不能这么快地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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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处分告示没多久就下来了，不仅如此，校园论坛上还多了个帖子，浏览量极高。
发帖的主人是之前的那个匿名ID，其内容主要是说明自己仅凭几张照片断章取义，并为此造成的影响而深感道歉。
紧接着，凉井还收到了一个消息——
青川惠子转学了。
这个消息是沐川三云从柳莲二那里的得知的。
大部分人在三年级的时候是不可能转学的，除非是不可抗因素。
毕竟凉井一个二年生忽然转学来立海大，也难免落下了不少功课，更别说三年级的人马上就要准备升学了。
以上的所有信息综合在一起，就是明确地告诉了立海大的所有人——石田凉井这个转学生对于网球部的各位根本没有非分之想，一切都是那个帖子的胡编乱造。
总而言之，凉井的校园生活总算是彻底安稳了下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她的爸爸妈妈总是担心她在学校里受欺负，几乎每天都要来她房间里嘘寒问暖。
周四这天，凉井为了晚点回去避开那过分的关心，甚至在社团活动结束以后刻意在家政教室里多留了一会儿。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等幸村通过沐川那的消息找来的时候，就看见凉井已经搓了一个砧板的粉团子了。
面粉团子有的白，有的粉，有的黄，掺在一起像是粉团子家庭聚会。
“这是打算做什么？”
“酒酿圆子。”凉井指了下手机上的图片，“跟着教程做的，想研究一些没吃过的东西。”
“甜的？”
“嗯。”凉井答应着，将砧板上的圆子一起倒进了烧着滚水的锅子里，盖上了盖子。
她看向幸村，他正围着之前给自己戴过的那条围巾，羽绒服也已经套在了身上。
自从上次在地铁站晕倒，他好像更注意保暖了。
凉井盯着围巾看了会儿，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我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走，你可以先回去。”
幸村摇了摇头，随意在附近挑了个座位坐下，“外面天已经黑了，我还是等你一会儿吧。”
凉井看他真的不打算走，也就没再管他。
过了会儿，等到圆子变得剔透，浮上了水面，凉井打开了锅盖倒入了冰凉的酒酿。
沸腾的汤水瞬间安静下来。
缭绕的蒸汽笼罩在女生的周围，遮挡却也没有完全遮挡住幸村的视线。
看着女生的背影，幸村第一次在心里坦率地承认：他的确是被吸引了。
但这种吸引到底只是因为单纯想要了解一个人还是想发展成其他的关系——比如柳和沐川那样——幸村却没有容许自己继续探究下去。
身体、学业，以及明年的大赛，当所有的事情都挨在一起，那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至于其他事情……
“对了。”凉井忽然转过头，“我的邻居搬家了。”
“啊——”幸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点了下头。
“那只金毛犬也被带走了。”
“真可惜，之前我还说要带东西给它吃。”
凉井可以很肯定地说，幸村的脸上绝对没有丝毫的遗憾。
自然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毕竟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那只金毛犬的主人是谁——隔壁的邻居一家都是【青川】氏。
凉井没有戳穿对方，而是转移了话题问：“你说要在学校里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
幸村问：“怎么？石田你看起来很迫切地想让我回去医院？”
凉井摇了摇头，认真地说：：“生病了就要听医生的话，拖延总是不好的。”
幸村见女生端出了一幅教育人的样子，偏生还是一张娃娃脸，险些被逗笑。
赶在嘴角弧度过于夸张之前，他扬起下巴点了点那一锅酒酿道：“是不是差不多好了？”
凉井重新看向锅子。
果然，里面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泡了。
她切了点苹果丁放进去，关了火，用勺子在锅子里搅拌了几圈，转头问道：“你想尝尝看吗？”
幸村点了点头，笑着道：“乐意之至。”
凉井将酒酿圆子舀起来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在把玻璃碗递到男生面前的时候补充说：“我没有放很多糖，应该不会很甜。”
幸村伸手的动作一顿，道了声谢。
他双手捧着碗，捂手的同时抿了一口喝下去，胃里瞬间被暖意包围。
“味道很清新，虽然有点甜味，但是不腻。”
幸村见凉井盯着自己，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很好吃。”
凉井的眼睛透亮了几分，双颊被夸奖得仿佛染上了胭脂的颜色：“真的吗？”
“在石田看来，难道我就这么喜欢诓你？”
看着幸村满脸的委屈，凉井眨了下眼睛：“我只是下意识地反问。”
幸村：也就是说你下意识地觉得我在诓你。
……
“你如果喜欢这个味道，想吃的话可以来找我。”
“随时吗？”
“……”凉井摇了下头，“如果我有时间，周围也有工具的话。”
幸村听闻，弯起了眉眼：“那就一言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