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台事件，凉井少女一举再次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
本来她是不太情愿的，但听幸村说他这两天应该会提前结束部活，凉井想着不会等太久，被忽悠着忽悠着，也就同意了。
可周一这天放学，她在图书馆还没有等到幸村，就先等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红着眼睛的青川惠子，凉井停下了写着回家作业的笔。
说起来她不太擅长处理敌对关系，但不巧的是三云她正好去后排的书架查资料去了。
气氛跌到了冰点，再加之青川惠子一直突兀地站在长桌之间，这古怪的场面引得图书馆内其他的人不自觉地频频张望。
凉井见她迟迟不说一句话，只得先开了这个口：“青川学姐，你找我有事？”
“嗯……”
还未等她说什么，沐川正好从后排的书架走出来。
她见凉井和对方一坐一站对峙着，心里咯噔了一下，拿着资料快步走上前。
“学姐，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周围还有很多其他空位可以坐。”
沐川三云警惕地盯着青川惠子，语气少有地不善。
青川惠子的肤色本来就很白皙，就好像常年不见光似的——甚至比凉井这个讨厌晒太阳的还要白。
她被沐川质问得脸色又白了几分，就好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嘴唇也颤抖了一下，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这一下子把两个女生弄懵了。
凉井和沐川对视了一眼，搞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人显然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放学还愿意留在图书馆的人不算多，但还是有许多声音传到了凉井的耳朵里——
“这突然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女生突然就哭了。”
“被欺负了？”
“……谁知道。”
部分的声音显然也没有想着要刻意避开，混杂着不善的视线就像是聚光灯一样围绕在凉井和沐川周围，就好像她们才是那个施暴者。
青川惠子擦了擦眼泪，抽噎着道：“我……我只是来……来找石田学妹道、道歉的。”
碍于对方哭得梨花带雨的，声音又太小，沐川听根本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很不舒服。
“我只是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我那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
“幸村来了。”
旁边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凉井将身子往旁边歪了些，视线错过挡在面前的青川惠子，看向图书馆门口，幸村果然正背着网球包往里面款款走来。
幸村的视线与之对上，一时没有搞清楚当下的状况。
等到驻足在长桌前，看清了站在一旁的女生的面容，他嘴角的笑容才有了放平的趋势。
凉井察觉到，幸村的眉眼中带着些许冷淡。
青川惠子蓄着泪水看向旁边走来的少年，手很自然地拉上了对方的袖子：“幸村……”
这会儿不只是沐川一个人皱眉头了，凉井的眉心中间也皱起了小山丘。
“青川学姐。”幸村礼貌地点了下头，视线垂落在自己的手上，道：“我记得我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地步？”
青川显然是被噎了一下，没有出声，神色黯淡地放下了幸村的袖子。
“学姐来这里是复习功课还是借书？”幸村不动神色往后边挪了些。
他的话里虽然给了选项，明面上的意思却是在把人往外赶。
青川惠子好像听不懂一样，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我是来道歉的。”
“那请吧。”
青川惠子蓄着泪珠的眼睛看着幸村，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的直接。
“学姐既然自己愿意主动承认错误，我自然不会阻止。”幸村笑了下，“而且就算是学姐不来，我明天也会去找你的。”
青川惠子声音颤抖着，差点手又要抓上前去：“……什么？幸村，你刚刚……说什么？”
幸村挑了下眉，“难道学姐不是为了那篇帖子来道歉的？”
幸村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对象，更别提现在这场面简直就是八卦风暴中心，在场的所有人自然都听得全神贯注。
当听到幸村这一句，除了凉井和沐川以外，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唏嘘声。
“帖子？什么帖子？”
“这你都不知道？就那个转学生的啊！”
“哦——”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
前阵子论坛上照片里的主角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多数的人心里都瞬间脑补出了一段三角恋爱情大片。
还是很狗血的那种。
青川惠子听着旁边的议论声，摇着头，脸上几乎已经布满了泪痕。
沐川这时也站了出来，道：“青川学姐，校方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正在审核提交上去的证据，在验证无误以后……”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青川的声音此刻总算响亮了起来，但本来应当算是不错的嗓音，这会儿却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凉井下意识握紧了笔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凭什么……凭什么……”青川摇着头，嘴里念叨着，“凭什么我受他们欺负的时候，你们就一个人都不来帮我……”
凉井看着青川，眼前陌生的女孩子莫名让她感到熟悉。
但她和这个学姐的相处显然并不算多。
第一次对方推她的时候，她当时只顾着难受，虽然只听见了声音，但没有看见人。
第二次在天台遇见，初印象觉得她是个很腼腆的女生。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沐川转述过柳查出来的关于【青川惠子】此人的基本信息。
资料里说青川惠子在三年生中是公认的性情孤僻，上学期间常常请假不说，即使是来学校了，也不会参加任何校内活动。
时间久了老师也就听之任之，只要求她最后能毕业就好。
不过这些凉井都是听过算过，唯一让她记忆深刻的一个点是——青川惠子在二年级的时候曾经历过一次校园暴力，为此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
经历过校园暴力的人，为什么反过来会这样对她呢？
凉井表示很不理解。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了。
幸村也看出了青川状态不对，于是眸色微凉地扫了周围一眼。
在四下噤声之后，他保持着还算和善的语气道：“青川学姐，我们不如找个人少的地方吧？你觉得呢？”
凉井也不想继续在这被人围观了，她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里以后，道：“走吧。”
-
四人坐在学生会秘书处——这里是个绝对安静，也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
幸村看着自从进门以后就一直在颤抖着的青川，无奈在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温水，递过去：“学姐，喝一点吧。”
“……谢谢。”
“不用客气。”幸村说完，转身坐到了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如此一来，中间的大沙发上坐着凉井和沐川，两边则分别是幸村和青川。
在喝水的声音停止下来以后，室内才刚安静了几秒，幸村就又一次开口了。
“学姐，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一年级的时候，也就是你二年级的时候，我应该见过你吧？在学校后面的焚烧处。”
青川惠子从盯着水杯的姿势转变为与幸村对视，
她语气惊喜地说：“你还记得？”
“嗯。”
没办法不记得。
毕竟那是他第一次被牵扯进所谓的校园欺凌，场面着实……
总之对于当事人来说，必然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幸村看着对面的女生，完全无法将那个伤害了石田那么多次的人和当初被人欺负的那个女生对应起来。
受害者身份转换到加害者身份，竟然只需要短短一年的时间。
“那……那……”青川惠子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那如果我说我只是太嫉妒了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她们对我做过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就那样做了，幸村，幸村你能相信我的，对吗？你——”
“学姐，这不是你能随意伤害我的理由。”
凉井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青川苍白的辩解。
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女生。
青川明显也是心虚了，她手上一抖，水杯里的水都溅出来了不少。
青川惠子看起来就属于弱不禁风的那挂，再加上长得还算不错的皮囊，此时看着平添了几分柔弱。
但很可惜的是，凉井的情感淡漠不只是对于自己的情绪认知不完全，她对于不认识的人，一般也不会去在意他们情绪如何。
又或者说，她很难察觉到自己的话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有时候她说一句话，或者表达一个观点，只是她觉得这是对的，所以才那样说，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在和她做了朋友没多久就被气哭的原因。
忍足谦也他们是少数熬过了磨合期，留下来的人。
“我不会把那些欺负我的手段使用到别人身上，你那样做纯属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真的只是下意识……”青川惠子说着又滴下了一滴眼泪。
她红着眼，看着凉井，忽然恨恨道：“再说，你又没经历过那些，你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作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凉井看着她，微微歪着头，问：“上周，我不是已经经历过了吗？”
青川有些狼狈地躲过了凉井那双清澈到过分的眼睛的注视，握着水杯辩解道：“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只是经历过那么一次，你不知道在幸村救了我之前，我在学校都是怎么过的！我被关在厕所、被撕作业、被扔东西，被拖到没有人的地方……”
她说到最后，好像是说不下去了，水杯脱了手，掩面哭泣了起来。
地上的水蔓延开来，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凄厉，就好像之前承受的那些委屈到现在才因为临界而发泄出来。
凉井看着这一切，等到时钟上的分钟跑过了好几圈，才淡淡地道：“你说的那些，我也经历过一部分。”
幸村等人坐在一旁听着，在瞬间的怔愣后，心里仿佛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但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做过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