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那没有尝试狡辩, 毕竟兽人本身就大多是单纯天真的性格，也不屑于用言语掩饰自己的目的。
但是他很心虚。
面对闻颜挑眉看来的眼神，他轻声哼哼了一句。
“那家伙烦的很, 明知道你忙还要凑过来, 我就小小教训了他一下……”
在迦那眼里，自己还真的放水了。
不然，可不是一个熊猫眼就能解决的事儿——他非得给那个人类脑花儿都锤均匀了。
闻颜自然是知道迦那的实力的, 这会儿便是连生气都浅薄，只是觉得无奈又好笑。
于是，顶着巴尔亮晶晶的眼神“哈哈哈哈哈迦那要挨揍了”“猫仔要变成猫仔酱喽”的眼神, 闻颜轻轻揉了揉小猫的脑海, 相当温和地低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猫猫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猫猫.jpg
巴尔：？
迦那：诶嘿。
闻颜肩膀上的一个小黑煤球儿遂怒, 蹦跳着过去打另一个小黑煤球儿。
闻颜眼看着肩膀上两只煤球滚来滚去, 也不怒恼, 反而脸上还带着点笑——自己家养的，自然自己宠着。
但是目光转向对面两个人的时候，眸中神色却冷寂下来。
但是她说话时, 声音也还含着些笑。
“萨奇呀——不是说家里有人需要光明祝福救命？不赶紧回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闻颜微微眯了眯眼。
萨奇扯着身边同伴，往闻颜身边凑进了些，声音微微压低，像是要分享一个秘密的语气：“嗨呀，这不是怕不保险——听说侯爵的庄园里有一个光系治愈类宝珠，想来碰碰运气。”
“店长不会也是为了这个宝珠来的吧？”萨奇笑眯眯地问。
他身边的埃摩森听了这话, 瞬间眸光一凝，即便蒙着面，也能感觉出，他的情绪陡然变得更冷硬起来。
闻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眼尾微垂。
“不是。”她答道。
“那我们就暂且分开，各自找各自要的东西？”萨奇闻言，眼角立刻腾上笑意。
就连旁边绷着脸的埃摩森，气息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不可以哦。”闻颜随手将身边的两小只从地上拎起来，分开他们扭在一起的手和爪子，声音依旧温柔，“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不如我帮帮你们。”
闻颜当然不是好心想要帮忙。
只是两伙人都在深夜出现在这里，保不齐他们为了祸水东引将事情引到自己头上。
闻颜倒是犯不上为了这种事杀人，但是派个小监工过去监督一下倒是顺理成章的。
闻颜点了点迦那的额头：“去帮人家个忙，怎么样？”
迦那知道闻颜的真实目的，倒也不忸怩，伸出爪子勾了一下闻颜的指尖，像是在说自己会圆满完成任务。
萨奇的脑袋也转的极快，当即明白了闻颜的目的，眼中短暂闪过一丝愕然，继而失笑。
这位店长小姐也太过警惕了些——虽说，刚刚萨奇确实有一瞬间动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有些底线在身上的，毕竟这位店长小姐先前给了他一个光明祝福，他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当下，他便也顺着闻颜的话头说道：“那便多谢店长姐姐了——不过，您可得跟小猫说一下，不要再打我的眼眶啦。”
萨奇看模样年轻的很，也就十几岁出头，脸上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半真半假地哼道：“这痕迹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搞的我都没脸见人了。”
迦那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爪子。
哈，这次不打眼眶，狠狠挠你两下——叫你跟店长告状。
萨奇丝毫不知道悲惨的命运即将降临到头上，他只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个小黑猫，看对方对店长的忠心程度，一块高级魔兽肉应该没什么用处吧？
而且——他看不穿这魔兽的等级，不免有些细微的焦虑。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同伴一眼，埃摩森冲他摇摇头。
意思是，埃摩森也看不出来这个小黑猫是什么实力水平。
萨奇脸上还带着笑，心底却慢慢沉了下来。
他是60级的刺客，实力在大陆上已经是顶端，埃摩森比他更强一些，已经有63级，这样还看不穿包括店长在内任何一人的实力水平，可真是有些恐怖的事情了。
他立即妥帖地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彻底藏好，甚至对着迦那露出一个，伸出手臂来：“呀，可爱的小帮手，要不要到我肩膀上来？”
迦那碧绿色的圆瞳孔扫了他一眼，眸色中清清白白地写着嫌弃。
“别浪费时间了，人类。你们要去找什么，赶紧去找。”
然后赶紧滚蛋，别牵扯到我们店长身上来。
迦那的视线扫过店长离开的方向，尾巴尖扫了扫，暴露了他心底稍有不快的情绪。
怎么不是巴尔被派出来做这种差事——唔，都怪这个刺客。
一会儿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揍他一顿。
*
闻颜轻巧地翻过一道窗户，落进小城堡中。
原本站在她肩膀上的巴尔如今只有巴掌大小，缩在闻颜的头顶，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那只是贵族少女们常用的发饰。
遇到萨奇的事情让闻颜提起了些警醒，毕竟黑猫和恶魔在人类世界都比较少见，同时出现，更是很容易让人怀疑到她身上去。
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做坏事的时候，还是稍微警惕些。
闻颜想到这儿，将头上顶着的巴尔又按了按，对方不情愿地又缩小了一点。
变得这么小，可太有损恶魔大人的尊严了。
巴尔一边在闻颜耳边委屈地哼哼了两声，一边又变小了些。
哼，谁叫店长救过自己，还觉得自己长得凶狠又帅气呢。
哎呀，真是拿她没办法。巴尔美滋滋想道。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城堡的位置离先前萨奇他们被发现的地方较远，所以里面暂居的客人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仍然处于酣梦之中。
当然，老夫人现在还没睡着。
毕竟，之前的经历太过于丢脸，以至于老夫人想起一次便觉得自己得了一次心梗。
房间漆黑，只有一盏稍有些昏黄的灯光透露着些许光亮，但照不亮外面浓郁的黑夜。
老夫人心中强迫自己赶紧忘记先前的经历，心里却恨恨想到。
等她招揽到实力强劲的护卫，一定要再回来，弄死那个店长，带回维希露娅，一雪前耻。
到时候要怎么折磨那个店长好呢。
她想着想着，心中也畅快起来，甚至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但是她才刚一合眼，房间的门便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像是走进自己家一般从容地走了进来。
正是闻颜。
外面负责守卫的护卫和女仆都已经中了闻颜的魔法，睡熟了。
哟，这老太太居然也睡着了。
闻颜略有诧异。
还以为她脸皮薄，想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便羞愤欲死，根本没有睡意呢。
闻颜摸摸巴尔圆滚滚的小身子，又指了指床上维希露娅的便宜祖母，露出一个坏笑来。
关于暗系魔法，现在的巴尔用起来比她更熟练些，便瞧他的吧。
巴尔也相当配合，露出一点小尖牙出来，身后的尾巴尖盈起一点黑色的玄光，骤然没入了老夫人的身体里。
下一刻，他半牵起闻颜的手，随即有一幕幕画面在二人脑海中浮现。
正是前几天发生在照相馆门口的一幕幕重演。
而对于老夫人而言，她前一秒刚沉入成功复仇的美梦中，下一秒已经又坐回了马车里，女仆为她挑起轿帘，外面正是照相馆的大门。
老夫人先是下意识耸然一惊，然后眼底露出了然且恶毒的笑意。
她刚刚入睡，这会儿应该就是做梦了，呵呵，梦里岂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个早已经被老夫人牢牢记在心底的声音突然响起，骇了她一跳。
“哎呀，您怎么又来了呀，上次的招待看来还不够？”
闻颜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进耳朵。
老夫人从女仆掀起的轿帘中看到了那张脸，顿时一个哆嗦。
之前的记忆太惨烈，即便认为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老夫人还是有点害怕。
不过，她当了这么多年贵族夫人，倒也不是真的胆小如鼠，很快就镇定下来。
只是之前那次糟糕的记忆带给她的耻辱感仍然久久不散，老夫人深吸好几口气，都觉得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荒唐。
下一秒，恶向胆边生，老夫人在心底默念：我有很多高级护卫，一定能抓到那个小贱人狠狠折磨，让维希露娅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足足默念了数遍，她才又霍然睁开眼睛，桀桀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
然后，老夫人示意侍女扶着她下马车。
这次，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小贱人的惨状才能解恨！
老夫人只要一想着闻颜在一群人面前丢脸的模样，便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不如先让护卫把她的衣服剥掉，让围观的这群低等贱民好好欣赏一下吧，也让维希露娅认清违逆自己的效果。
至于那小贱人会不会崩溃到自杀——呵呵，自己是不会让她那么简单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冒犯自己的人，都得付出惨烈的代价！
老夫人想着，唇边慢慢升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她被女仆扶着走下马车，目光落在闻颜身上，正等着自己的护卫上前把她羁押起来慢慢羞辱，却忽地感觉到身上一凉。
大脑轰地一响，老夫人的身体先意识一步感觉到不对，后背顿时寒毛冷竖。
她脑袋还有几分僵硬，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突然裸露到众人面前的身体，双眼猛地瞪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耳边在短暂的寂静过后，瞬间冒出喧嚷声来。
刚刚还被老夫人瞧不起的那些低等人，此刻正像是观赏什么新鲜物种一样，围着她指指点点，目含嘲笑。
而就连老夫人身边的女仆，也露出讶异和暗含嘲讽的表情，更别提侍奉在老夫人身边的那些侍卫。
他们早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副稳重冷静的模样，反而像是周围的普通人一般，对着老夫人露出不屑和嘲讽的眼神。
“哎呀，夫人怎么不穿衣服，这是什么贵族之间新的风尚吗，真是……”
“嗨呀，能对自己的亲孙女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用不要脸来形容这位‘贵族夫人’都是轻的了吧？她干出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可比光着身子出来更恶心呢。”
“我要是她啊，都得找个树把自己吊上去，不然都没脸见人……”
平时都得用毕恭毕敬的谄媚和恐惧的眼神仰望自己的人，如今对自己指指点点，目露讽刺和不屑。
这样的事情，几乎在瞬间就剥夺了老夫人的理智，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梦里。
她已经顾不上怒骂，甚至连想要报复闻颜的想法都已经忘了个干净，下意识就去撕扯身边女仆的衣服，想要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平日里她总会觉得女仆脏，连碰到她们的衣角都要取来玫瑰花瓣净手，现在她可顾不上了。
但是女仆反应很快，登时后退了数步，将老夫人一个人留在原地，任凭她被流言蜚语包围。
“你不能这样！我的手里有你的身契，背叛我，你就是死路一条！把你的衣服给我！给我！”
老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蹭蹭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撕扯。
但是那女仆的身影转眼就没入人群堆里不见了，只留老夫人一个站在原地。
甚至连周围的护卫，都转瞬融入人群。
老夫人四顾周围，只见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庄园中女仆和侍卫的，死去的儿子和精灵儿媳的，维希露娅的，还有那个可恶的店长的，甚至慢慢出现了和她不对付的一些贵族的。
一张张写满恶意的脸将她包围，每个人都看见了她最耻辱最不堪的一面，肆意地嘲笑着。
老夫人想一翻白眼直接晕过去，偏生意识无比清醒，哪怕她闭上眼睛，那些人的声音也会清晰地传进耳朵里，语气中充满了她无法忽视的嘲笑，将她的脸面不断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践踏。
老夫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这时候的绝望，可远远比不上维希露娅被公爵杀死时的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