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男人沉默半晌没有答话，陆景渊却苦笑了出了声。
“父亲不说，我帮您说，您当年接近陆南峰就是为了私利，不曾想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眼见着达到了目的您必须回去了。”
“为了不让陆南峰怀疑，您只能假死，若是带走了妻儿便会引起怀疑破坏了您的大计，所以您不顾我和娘的死活，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我们，孩儿说得对不对？”
白袍男人眼睛泛着红，他看着陆景渊用力摇头：“不是的，渊儿不是的，为父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们，为父知道陆南峰对你们尚且还算好，若是陆南峰虐待你们，为父定然会出手！”
陆景渊向后退了一步：“尚且还算好？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陆南峰确实没在衣食住行上亏待我，可他从小就试图养废我，不让我读书识字，是母亲一字一句教我念的书，后来他见我有带兵打仗方面的才能，便用我母亲和妹妹的性命要挟我为他立功，这可叫好？”
“母亲心中只爱父亲您一人，可为了养活我只得委身陆南峰，陆南峰不让我们母子见面，直到母亲生下了妹妹，这可叫好？”
陆景渊的连续质问叫白袍男人无言以对，眼泪从白袍男人的眼眶滑落，良久之后他才开了口。
“这何尝不是为父心中的痛处，为父虽然离开了你们，可为父这些年并不比你们好受，为父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除了你娘，为父就没再有过其他女人。”
陆景渊扯动了下嘴角：“父亲还是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说到底还是不够爱罢了，孩儿今日来便是想问问您这些话，既然话问完了，孩儿也该离开了。”
说罢，陆景渊便往厢房门口走去。
白袍男人脸色大变，身形一闪便拦在了陆景渊跟前：“渊儿，你不能走，为父所拥有的这一切未来都是你的，你若走了，为父做的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陆景渊缓缓抬头看向父亲，从刚刚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便觉得父亲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神祇，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一丝人的气息。
“所以呢，您想将孩儿困在这里，和陆南峰一样，让我做您的傀儡吗？”陆景渊漆黑的眸子毫无畏惧地对上自己的父亲。
不过一瞬，白袍男人又变回了刚刚那般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走到门口推开厢房大门，指向前方：“那些永安寺的信徒你来的时候应该瞧见了吧，今后他们便是白家，亦是你最忠实的信徒，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听从。”
白袍男人缓缓看回陆景渊：“而你，绝不会是什么傀儡，而是我白顾清唯一的继承人，白灵国未来的太子，皇帝！”
“只要我们父子连心，整个白灵国都会是我们的天下！”白袍男人神态激昂。
陆景渊眼神微眯，有野心一闪而过。
白袍男人对此十分满意，他相信陆景渊是他的亲生儿子，定然会和他一样有着对天下的野心。
于是继续劝说：“为父知道为父现在说什么你都无法全然相信，但是给为父一些时间，为父会向你证明这一切。”
“若我说天下和玥儿我都要呢？”陆景渊看向白袍男人。
白袍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怒气顿时涌了上来：“为父不同意，只要是陆家人，就绝不能是本王的儿媳妇！你若喜欢陆青玥那样的姑娘，本王大可以给你找其他人！”
“若孩儿只要玥儿呢？”陆景渊依旧不屈不挠地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
“渊儿你可知，若不是陆家，为父根本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地筹谋，这白灵国原本就是白家的，是他们陆家心思歹毒，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从你曾祖父那里夺走了皇权，若不是陆家，为父也不必抛妻弃子，你也不会流落在外多年！”
陆景渊就这么看着父亲，一直不语，似是无声的抵抗，也似是底线的探究。
白袍男人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渊儿，为父与你说句实话，为父可以看在陆青玥曾经救过你的份上饶她一命，若她安分守己去做神女，为父便不会再找她麻烦，可若你执意要和她在一起，就别怪为父对她不客气了。”
本以为陆景渊在听了这番话后会大闹起来，不料陆景渊不怒反笑：“孩儿明白了，在父亲心中野心永远第一位，妻儿都可以排在后面，这一点孩儿还得跟父亲好好学一学。”
“你！”白袍男人气结，却没有理由反驳。
他挥了挥手：“来人，去替世子收拾出一间厢房来，从今往后世子便与本王一同住在这永安寺内。”
“您想将我关在这里？”陆景渊眉眼间也染上了怒意。
白袍男人沉声：“并非想关着你，只是想让你冷静冷静，有些事情若是等你想明白了，自然会了解为父的良苦用心。”
陆景渊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跟着小沙弥离开了。
“吱呀”一声，内间的房门被人打开，黑袍男人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来我这侄儿和兄长一般，是个执拗性子，兄长想要他理解咱们正在做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
白袍男人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声音也平静无波：“一切皆在本王的预料之中，他若对本王没有半分怨言，本王反倒觉得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信不得。”
黑袍男人笑着耸了耸肩：“果然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都是顺眼的，我突然开始有些期待，我这侄儿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了。”
白顾清给陆景渊安排的厢房在南侧，虽然内里不如他刚才看到的那般豪华，却也是十分精致舒适，难以想象在寺庙中居然还别有洞天。
小沙弥替陆景渊安置好一切便离开了。
陆景渊在屋内转悠了一圈，见没人拦他便出了门，待走到永安寺前院，竟在那里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众百姓双膝跪地，虔诚地匍匐在地上，而在他们的正前方的莲花台上则坐着一名身着明黄袈裟的女子，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
诵经结束，小沙弥们纷纷捧着锦囊，挨个给每人分发一颗药丸。
那些得了药丸的人纷纷跪地谢恩，似是见到了再生父母。
待那些信徒们离开，陆景渊上前，垂眸看向那中年女子：“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远山真人竟一夜之间从道教转入了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