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的黑夜。
城市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沉睡,唯有远处隐隐传来狗的叫声。
是闻到了什么异味吧,叫声中充满了不安和狂躁。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那飘散而去的血腥味是这么的浓重。
废弃仓库中的吊灯忽左忽右地摇摆不定,连带墙壁上映射出的影子也摇摇晃晃,显得分外诡异。
一个黑衣少女站立在大片血泊中,神情冷漠轻蔑。
她上身披着长摆风衣,内衬白色衬衫,下身的黑色长裤和脚底靴子早已沾满了血,但在漆黑色泽的遮掩下分毫不显。
脚边,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趴倒在地,血液就是从他的胸口流出的。
“怎么了?”
她身后,银色长发的男人踏着闲散的步伐接近:
“今天心情不好吗?不像往常一样狠狠折磨一番之后再杀死,这次倒是意外爽快地直接解决了嘛。”
“啊,也许是吧。”
少女回头,依旧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淡漠表情,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一样,有些烦躁。”
“嚯?”
银发男人颇有兴趣地笑了一声。
少女望了望夜空,明月被薄雾笼罩,看不清晰:
“不过,既然会忘记,想来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吧。”
心中浑不在意,她收回了视线。
“那走吧,贝尔摩德组织了部分成员聚会,说是要介绍这次加入的新人。”
“真是无聊。”
“呵,正是。”琴酒哼笑,“不过这次就买那个女人一个面子吧,米德。”
米德眼神平淡地瞥一眼琴酒,无所谓地说道:
“知道了。”
两人并肩迈步离去。
仓库顶端的吊灯依旧在摇晃着,周遭的光影不断明灭。
“砰——”
米德反手一枪,灯泡瞬间炸碎。
黑夜中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夜晚再次回到死寂的幽暗。
身着黑衣的两个人身后,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血泊,逐渐扩散。
......
古典酒吧中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在进入酒吧的第一眼,米德就注意到了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穿着随处可见的登山服,旁边放着贝斯盒,下巴有些许胡渣,眼角略微上挑。
男人似乎有些沉默寡言,在她进来的时候只是稍微抬眼看了看,就垂下了头。
也就是这一眼,让米德察觉到模糊的异样感。
米德问:“他是谁?”
贝尔摩德回答:“那个就是这次的新人,代号是苏格兰。”
苏格兰,这个人有什么让她烦躁,连带着他身旁的金发和针织帽两个男人,也好像变得碍眼起来。
服装和气质乍一看仿佛是毕业后困于生计,不得不投身犯罪组织的穷苦青年。
然而那双眼睛的背后,并没有这类人常见的苦闷、自卑、郁郁不得志。
他眼底深处闪烁着些许微光。
那里,存在着明确的信仰。
在与苏格兰进一步地谈话中,她越发确信了这一点。
米德冰封一般淡漠的眼眸,顿时浮现出些许光亮。
她感到莫名的兴奋。
所以,她立刻展开了调查,并在不久之后抓到了他的小尾巴。
他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浑身血液在躁动着、在雀跃着,她想,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
阴暗的地下室中空气冰冷且潮湿,墙面上布满了青黑的霉斑,四周飘散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滴答、滴答。
有水滴落的声音断断续续,轻柔且带着一丝沉闷,似乎是一种比较粘稠的液体。
“我也差不多感到厌倦了。”
娇艳的少女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中把玩着银色小刀,刀尖上沾染了些许仿佛颜料般的红色液体。
“你还不打算说吗?”
少女的面前,有一个男人。
男人的双手双脚皆被捆绑起来,身上的衣物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破破烂烂。
他看上去像是在强忍痛苦似的紧咬着牙,全身的皮肤上有许多仿若涂鸦般留下的线条、圆点,这些涂鸦无一例外,都是红色的。
多余的红色逐渐溢出来,落在地上,让空气中的腥甜味越发浓郁。
面对她的询问,男人依旧一言不发。
“拜托了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而已。
“你也不想连名字都不被人知晓,就这么死去吧?”
少女轻声耳语着,诱惑男人放弃坚持。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缄口不言,也不对,他还是说过话的:
“再怎么拷问也没有用,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是吗?我不信。”
少女歪了歪头,红色的眼眸没有光泽,一脸漠然地说道:
“驱动人类的底层逻辑是本能,而但凡是生物,最大的本能就是生存欲。
“你之所以什么都不说,仅仅只是因为,还没有感受足以令你意识到死亡的恐惧而已。”
说着,少女拿起桌子上的左轮手枪,从装满的六发子弹中,取出了五发。
随之用力转动弹夹并快速合上。
这样一来,剩下那颗子弹到底在弹夹哪个位置,便谁也不知道了。
她把枪口指向男人的脑门,冷冷道:
“这是那群雇佣兵经常玩的把戏,你既然是警察,应该不用我多做解释吧?”
男人猛烈咳嗽着笑了出来,嘴角溢出几丝血沫:
“俄罗斯转盘,对吧?可我记得,这应该不是一个人玩的游戏吧?”
“说的有道理。”
少女深以为然地点头,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在男人吃惊地睁大的瞳孔中,扳动扳机。
咔嗒。
击锤撞在空处的摩擦声,子弹没有射出。
“该你了。”
枪口再次指向男人,少女等待了一会儿,像是在给男人开口的机会,可是男人沉默地注视着她。
没有开口。
于是,少女冷酷地扣动扳机——
咔嗒,没有子弹。
没有丝毫迟疑,少女又一次把枪口对准自己——
咔嗒。
这是第三次,剩下中弹的几率从六分之一,变成了三分之一。
“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用枪对准他的少女冷漠地问。
“......”
男人疲惫的眼睛看向少女,以及她身后空荡荡的房间,滴答的声音还在持续,那是自己的血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闭上了眼。
那双眼帘之后究竟闪过了什么景色呢?
是家人的笑容?
还是朋友的激励?
少女不知道。
所以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板机——
咔嗒。
又是空发,生与死的概率变成了五五分。
不是你生,就是我死。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凝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收回对着男人的枪,重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少女面无表情,气息也依旧平稳地...把手指搭在扳机上。
“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吧?”这时,男人却突然开口了,“你不想把自己的生命耗费在无意义的赌气上吧?”
无论自己被百般折磨,也绝不开口求饶的他,居然在为加害者的生死担忧,建议其不要自寻短见。
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所以少女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讥笑着问道:
“那你是打算说出口了吗?”
男人紧紧地皱眉,心里挣扎犹豫了片刻:
“......抱歉。”
“这样啊。”
少女注视着男人,倏地,嘴角控制不住地渐渐上挑,露出一抹讽刺十足的嘲笑。
她朝自己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