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染指皇权，这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
何况朱琏的经历还是个深埋的定时炸弹，哪天爆发还说不一定。
这个时候，赵楷真不能由着她。
赵谌兴冲冲地离开福宁殿，去找岳云了。
赵楷唤来张天一，“来顺啊，宣折彦质去延和殿，就说朕在那里等他。”
折彦质来时，始终低垂着头。
他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一袭浅褐色圆领直裰，更衬得他虎虎生威。
“折爱卿，落座吧！”赵楷淡淡扫了他一眼，“父皇在时，他还时常提起，当年若不是折家和种家在西北经略，那片大好的江山可就保不住了。
如今吐蕃俯首称臣，陇右横亘在西夏和辽之间，我大宋除了面对兵弱的金国，已经没了什么威胁。
说起来，大宋能有，你折家世代功不可没啊！”
先扬后抑，折彦质不是听不懂。
但他不也不知道赵楷到底质疑自己什么，是能力，还是别的？
只抱拳道：“官家谬赞了，效忠大宋朝廷是折家世代的家训！”
赵楷端茶，轻轻啜了一口，“那么，折爱卿以为朕选拔北迁官员的法子怎么样？你又是为何最后一天才做了决定啊？”
折彦质一听这个，也就坐不住了。
他从座位上起身，跪地叩头，“请官家恕罪。微臣拿不定主意，是因为家中……家人持不同意见。
如果微臣是孤家寡人，那定然是毫不犹疑北上的。
而且微臣以为，这个法子很妙，美中不足便是……时间太短，不够商讨的。
假如再给三五天，微臣相信，一同追随北上的人同僚还要多！”
“哎呀！”赵楷把茶盏顿在桌上，“那时间已过，这可怎么是好？”
折彦质抬头看了他一眼，额头上已经细汗直冒，“微臣以为，这个……这个可以再适当放宽些时间。”
“放宽时间，对前面的人岂不是不公平？”赵楷故作忧心忡忡。
折彦质抬袖擦了擦，闷头不语了。
赵楷让他起来说话，折彦质起身后忽然眼睛一亮，“官家，这三天内作出决定的朝廷给银子，那不如，再宽限三天，谁要是改变了主意，便给朝廷国库上交银子如何？”
“嗯？”赵楷拧紧眉头，惊讶地合不拢嘴，摆摆手道，“可是国库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传出去，还以为朕允许朝廷卖官，有失体面。”
“要不官家考虑换个名目？”折彦质试探着问道。
赵楷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觉得什么名目合适？”
“微臣以为，这笔钱可以用于朝廷北迁幽州路上的开支。”折彦质显然已经有了成熟的念头，“微臣听说过，燕云一带为了保证冬日的运输通畅，斥巨资修路。
这咱们京师的人一去，少不了导致马路磨损。
这个损耗总不能都由他们承担了，对当地的官员百姓都不公平。
所以，微臣斗胆建议，如果未来三天内，还有同僚改变主意的，可主动上交百两银子。”
“百两？”赵楷正在琢磨这个改变主意的百分比。
折彦质忙改口，“也可以二百两，甚至……更多些。”
“听起来是可行。明日朝堂上，朕会就此事再做讨论。”赵楷起身，来到他买面前，“折爱卿，折家的荣光落在你身上了。
朕希望看到折家再续辉煌，你既然选择改变了主意，朕会接纳你。
到了幽州，大宋面对的局势可能比现在还要严苛，折家能不能抓住机会，续写辉煌，就看你了！”
折彦质感动地热泪盈眶。
叩谢皇恩。
赵楷没有下他的面子，折彦质知道，这不是因为赵楷不知情，而是因为有些话，只要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
“在我大宋，后宫不可干政，这是祖训！折爱卿也好，其他人也罢，都该牢记心中。”
折彦质心虚地点头，“老臣糊涂了，只想着太子年幼，所以……”
赵楷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说了。朕会让太子随第一批官员北上，去了之后，如何安排，也要劳烦折爱卿帮衬他。
朕这个枢密使会暂时留在开封，折爱卿就做朕的副使吧！
任命诏书就在这几天传达下去，连同其他调动的官员一起，幽州诸事就拜托你们了。”
年近六旬的折彦质何尝没有报复，可惜这几年，眼瞅着种家在陇右混出了一片新天地，他除了哀叹别无他法。
朱琏伸出的橄榄枝虽然不那么美好，但对于强弩之末的折家来说，真可谓一次良机。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举动完全落在了赵楷眼中，被识破了。
他千恩万谢离去后，赵楷在大殿内坐了许久。
张天一眼见饭点已过，进来轻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何事？”
“官家，该用膳了。”张天一近前些，“是回福宁殿，还是在这里用？”
赵楷这才恍然大悟，“去趟菁华宫吧，朕说过要陪陪皇后，晨起后也没顾上。”
……
菁华宫已经焕然一新，朱琏只以为这是赵楷与她置气，索性就坡下驴，把看不顺眼的全换了。
替换下来的木制家具堆满了宫道。
太监们甚至用了人力车，往外一点点地拉。
看到赵楷的身影，他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行礼。
赵楷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都起来吧！”
宫里的朱琏听到声音，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己的首饰，慢吞吞迎驾，“官家怎么来了？”
瞧她兴致缺缺，赵楷觉得好笑，“皇后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找内侍省补齐。张来顺怕吓到你，可能没说明白。
那坤宁宫挖出耗子来了。朕担心草草修了地龙，改日耗子满屋跑，你还得折腾。
干脆先住在这儿，离朕的福宁殿还近些，朕也多来陪陪你。”
朱琏一听耗子，紧张地浑身起鸡皮疙瘩。
转念一想，自己真是小心眼了，还以为赵楷借机敲打自己什么。
张天一带人送来了餐食，几乎都是朱琏爱吃的。
她幽怨地看着赵楷，“官家吓死臣妾了。”
说这话时，她是有些后悔的。
尤其是堤防钱时锦这件事上，她觉得纯纯多余。
赵楷若真有心与钱时锦再续前缘，谁能拦得住？
“别愣着了，这是你最爱吃的嫩羊肉，还有鱼汤。”赵楷瞧她发呆，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