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悚然一惊,“母后, 你、你什么意思?”
    看到太子震惊的双眼, 皇后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从得知太子中毒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堂堂一国之母, 竟然被关在了冷宫,虽然建昭帝没有下圣旨废后, 但是她的情形跟废后也差不多了。那个跟她作对了二十年的魏贵妃执掌了原本属于她的后宫, 时不时还要去冷翠宫耀武扬威, 说是什么关心一下皇后过得好不好, 还不是去看她的热闹,嘲讽她的落魄。
    她之所以咬牙忍下这一切, 不过是在等着太子登基的那一天。皇上的身体如何她也清楚,日日服用道士供奉的丹丸,身体不过是外强中干, 再加上沉迷床榻之欢, 建昭帝的身体早已如同朽木。只要她耐心等下去, 总能等到太子穿上龙袍。
    到了那个时候, 她这个没有被废的皇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太子孝顺,必然以她为尊, 她这个太后会比做皇后的时候还要称心如意。
    可是这一切,都在得知太子中毒的那一刻, 成了泡影。
    皇后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说反正已经完了,毫无希望的日子没必要过下去,干脆破釜沉舟, 利用手里剩下的一点点人脉,把那些仇人们杀了,能杀几个是几个。另一个则是说,不行,虽然将来当不上太后了,但她还有儿子,太子只能静养,她不能做任何太过激烈的事情,免得伤到了儿子。
    从冷翠宫过来,她已经知道了建昭帝的旨意,说是任何人不得对太子透露身体的实情。
    可是她的心神忽而清晰忽而混乱,激愤之下差点把真相给透露了。
    “我……”皇后看着太子憔悴青黑的面颊,不敢再刺激他,“我虽然没有被废,但也跟废后差不多了,幸好还有你,你且好好养着,母后将来还要靠你呢。”
    太子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床褥。
    他想起了刚才父皇的神情,再看看现在母后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已经起了疑虑。他肩膀上中的箭已经拔掉,体内余毒已经清除,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不应该昏迷三天才醒,父皇也不会在东宫守着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母后也不会如此失态。
    太子已经做了多
    年储君,自然是有他自己的亲信。
    等到皇后离开,不多时,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太子木然躺在床上,半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犹如死尸一般。就在众人心中惊惶,以为他已经咽气,鼓着勇气想要上前试探的时候,太子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疯癫,“废了……竟然废了……孤竟然……成了废人……”
    他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东宫众人吓得齐齐跪在地上,“殿下,您、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起身啊。”
    太子的眼珠缓慢地动了动,竟然笑了,“孤起身不起身,都好不了了。”
    他扶着床柱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脑袋抵在床柱上缓了缓,太子挪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东宫众人阻拦不住,又不敢强硬地碰他,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身边,随时准备着太子倒下的时候抱住他。
    眼看着太子出了寝殿朝外走去,终于有人叫来了步辇,央求道:“殿下,您不管去哪儿,坐着步辇吧。”
    太子想了想,就他现在这身体,还真是走不了几步就晕倒了,步辇就步辇吧,挺好。他爬上步辇,声音虚弱几不可闻,“去龙极宫。”
    东宫与皇宫是紧挨着的,走不了多久就到了龙极宫。
    建昭帝才刚刚歇了一觉,强打精神爬起来准备处理一下这三天积压下来的紧急奏折,刚刚坐到龙案前,太子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太子!”建昭帝惊得直接跳了起来,太子的身体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此时正该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养着,怎么还大老远跑到龙极宫来了?!
    眼看着太子面如金纸,眼神涣散,一副熬不住要晕倒的样子,建昭帝连忙扶住了他。
    太子软软地倒在建昭帝的怀里,手指揪着龙袍,声音颤抖:“父皇,把无咎……过继……”
    说完,他两眼一闭,彻底晕死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龙极宫一阵大乱,建昭帝看着太医给太子诊脉施针,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太子昏迷前说的那几个字——过继无咎。
    看太子的情形,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他身体毁掉的事实,甚至也猜到了劫杀是裴琅下的手,更清楚地知道他没有办法让裴琅
    付出代价。
    太子提出过继无咎,估计只是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将来的皇位不会落到裴琅的身上。
    但这几个字,却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朗。
    无咎自幼养在他的膝下,说疼爱也跟太子和裴琅一样的疼爱,甚至于因为有了高僧批命,他早就想要了让裴无咎给自己殉葬,所以对他更多了几分心疼。
    更别说裴无咎名义上还不是他的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本应拥有的尊荣,而那个生下裴无咎的女人是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却偏偏红颜薄命,生下他的骨肉没多久就自尽了。
    种种缘由,让他对裴无咎的感情非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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