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A市。
漆黑的云层阴沉沉的压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倾盆大雨疯狂的袭击着行人,伴随着偶尔炸裂开的一声声的惊雷,A市迎来了十几年难得一见的恶劣天气。
一辆限量版的商务汽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马路上,黑色的雨刷器刷刷作响晃动的飞快,豆大的雨滴连绵不绝的砸上车前的玻璃,车外雷声滚滚,车内若是截然相反的安逸景象。
淡淡的馨香弥漫在宽阔的空间里,车子的主人是个黑发如墨,气质清冷的女人,看起来一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安静的倚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在闭目养神。
旁边的司机则是个长相俊秀的青年,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悄悄的将车载音乐的声音调小了一点儿。
“砰砰砰!”
汽车刚起步,忽然间副驾驶旁的玻璃窗被急速的拍打了起来。
司机猛地刹车,正在养神的女子眉峰微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有着一双凌厉的凤眼,在睁开的片刻,一抹金色的冷光从眸底一闪而过,霎那间,无形的威压在整个车间弥漫开了。
副驾驶旁的车窗缓缓的降下来一指的缝隙。
一双精致而又漂亮的狐狸眼出现在了窗外,四目相对,彼此间都是一愣。
窗外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汽,一扇窗户将两个人隔绝在了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他的背后是漆黑的天幕,滚滚的惊雷跟瓢泼似的大雨。
车窗迅速的完全摇了下来。
于是车内的人得以看清,那少年的身旁还搀扶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嘴唇苍白,浑身都在发抖,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活脱脱的两只落汤鸡。
狐狸眼的少年贴近窗边,急切的说道:“姐姐,我朋友生病了,能不能帮忙送我们去趟医院,我可以付钱。”
“上来吧。”司机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想也不想的说道。
那女子没有说话,表情仍旧淡淡的,将车窗摇了上去。
少年快速的扶着他的朋友上了车,坐到了后座的位置,汽车重新发动了起来。
从冰冷的雨中到了温暖的车内,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然后紧张的去看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的朋友,不由的心里一惊。那人脸色苍白,身体绵软的几乎没了意识。
车内漂浮起似有若无的酒气和血腥的味道。
“林辰,醒醒……”少年焦急的去
摸他的额头,被火烧似的温度灼的手指一颤,对方的额头滚烫,身上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林辰艰难的睁了睁眼睛:“许许,我冷。”
司机一听,立刻悄无声息的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几度,然后眼神复杂的看向了副驾驶的位置。
女子正双手抱胸,身体微斜,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了后排两个少年的身上。
不,确切的说,是落在了白许许的身上。
然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少年留着一头奶灰色的长发,正凌乱的挂在身前,隐约还能看出一点打了卷儿的弧度,显得十分的时尚富有朝气。他脸上的皮肤白的像是刚刚上了釉的白瓷,完美的没有半点瑕疵。一双娇媚的狐狸眼,像是带着几把无形的勾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撩着别人的心神。
这一世的白许许仍旧漂亮的不像话,即使没了狐耳跟尾巴,仍旧像只勾人心魂的小狐狸精。
而她之所以皱眉则是因为,雨下的太大,将白许许身上的薄薄的衬衫湿透了,隐约间似乎能看到紧瘦的腰腹弧线,跟若有若无的两点嫣红。
车子里的温度很快上升了几度,白许许将自己跟同伴衣角上的水拧了拧,感激的抬头,恰巧撞见副驾驶的位置递过来一盒纸巾。
他忙伸手去接,眼睛弯成漂亮的弧度:“谢谢姐姐……”
“我叫叶妩。”
白许许从善如流,立刻又道:“谢谢叶姐姐。”
叶妩的视线从对方白生生的掌心掠过,无声的坐了回去。
“不好意思的姐姐,把你们的车弄脏了,我会赔钱的。不过我手机坏了,我是A大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可以先押在你们这里。”
“不用了……”
司机的话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叶妩淡淡的道:“好。”
说着慵慵懒懒的朝着白许许伸了手。
司机连忙闭上了嘴巴。
白许许用纸巾将学生证擦了两下,小心的递了过去。他目光短暂的放在了那双纤细的手上面,而后快速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白许许开始用干爽的纸巾擦拭起林辰脸上跟头发上的雨水,而叶妩则沉默地捏着那张不起眼的学生证,翻来覆去的看。
车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车轮淌过积水,溅起一片片的水花,飞快的向前驶去。
叶妩垂着眼睫,手指缓缓的碾上了学生证照片上,白许许左眼底下,那颗小小的黑痣。
她的嘴角轻轻的勾了起来。
“阿嚏……”白许许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叶妩眉头微皱,反而淡淡的看向了司机的位置。
坐在驾驶座的青年正是崔御,注意到叶妩投来的视线,立刻打着哈哈笑了起来。
“哎,这车里可真热啊。”
说着又是一个红灯,崔御将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往身后递去:“许许是吧……这外套给你,别感冒了。”
“啊……”白许许不由的更加感激:“谢谢叔叔……”
叔叔……
崔御的脸皮一抽,明明他的年纪跟叶妩差不多大,怎么她是姐姐,到了自己这儿,就成了叔叔了。
还是忙不迭的道:“没事没事。应该的。”
热情的有点反常。
叶妩轻轻的哼了一声。
崔御一听,立刻又不说话了。
而此时,白许许已经将衣服披在了林辰的身上。车里没有毛巾,一盒纸巾根本做不了什么,他只能简单的将两个人脸上的雨水擦去了,又替林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自个儿却依旧顶着一头的乱发,一点儿也没能顾上。
“林辰,别睡……”白许许小声地唤着已经完全软倒在他身上的林辰,再次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崔御接收到叶妩给他的眼神,又一次加快了汽车的速度,很快停在了医院急诊的门口。
白许许一话不说,抱起已经昏迷了的林辰就冲了出去,叶妩一见,正要紧随其后。
“主子,带上伞。”崔御急说,外面的暴风雨还没有停下来,这样直接出去,肯定会风雨淋个满怀。
叶妩没有回应,手上却老老实实的将伞接了过去。
一把黑色的伞在雨幕中撑开,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狂风骤雨里。尖细的高跟鞋踩着潺潺流动的积水,一步步跨上了医院的台阶。
崔御猛打方向盘,转头去找地方停车。
……
林辰一进医院就被护士医生接手,送进了急诊室,白许许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拿了各种单据去找缴费处,低头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刚才在带林辰走的时候,跟人争执中摔坏了。
恰巧医生从诊室走出来,看到他仓皇无措的站在走廊里,上前安慰道:“别太担心了,你朋友是本身就有高烧,又淋了雨,这才导致的昏迷。已经给他输了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哦,好的。不过他之前吃过感冒药,又被逼着喝了酒……”
“放心,会好好给他检查一下的。表面上没什么大碍,去把费用缴一下,一会儿还要做化验。”
“好,好,我……”白许许往前走了两步,一抬头,正好跟站在大厅里的叶妩眼神撞了个正着。
“姐姐。”白许许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他没想到叶妩会跟过来,急忙跑过去:“姐姐可不可以帮我……”
“我来吧。”停完车的崔御从叶妩身后出现,随手将白许许手中的单子接了过去。
“你在这看着我家小姐,我去缴费。”崔御临走嘱咐道。
“哦。”白许许讪讪的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头发,不安的站在了叶妩的旁边。
叶妩觑他一眼,随手拦下了一名护士,跟人说了两句话,指着一旁的长椅跟白许许说:“坐这里等我。”
白许许睁着懵懂的小鹿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乖乖的走过去坐好了。
不一会儿,叶妩拿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过去:“去换,衣服都湿了。”
此刻的白许许还穿着他那件湿透了的白衬衣,站起来的时候,薄薄的布料紧贴在腰身上。因着是深夜,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叶妩已经习惯了将人划成自个儿的私有物,越看越觉得对方这身别扭。
“好。”白许许乖乖的站起身,抱着衣服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换完衣服,白许许站在厕所的镜子面前,看着里面狼狈的人影,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灰白色的长发有不少已经打了结,发梢正一点一点的滴着水,白许许将它们挽到胸前,胡乱的攥了一把水。
刚才太过紧张,所以没有感觉出来。如今放松下来,走廊里的风往身上一吹,白许许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叶妩坐在原来的位置等他,见人磨磨蹭蹭的过来,顺手递了一杯热水给他。
“坐下。”
白许许喝完水,垂着脑袋,安静的坐在长椅上,一只手接过来叶妩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毛巾慢吞吞的擦着头发。
而此时的叶妩,正将他的另一只手拉到了身前,将葱白似的手指撑开,拿了棉签一点一点的往划破的手心上上药。
白许许除了嗫嚅的说着感谢的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当时在街上拦车只是无奈之举,天那么黑,又下着那么大的雨,林辰的状态很不好,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手机坏了开不了机,他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没想到叶妩的车会停下来,送他们去医院,替他付医药费,
还……还这么小心翼翼的照顾他。
这是白许许第一次在陌生人身上体会到这么深沉的善意,他抽了抽鼻子,感觉眼睛里有点潮湿。
俯身低头看向叶妩的时候,初见时的悸动一下子又在心口翻腾了起来。
叶妩的头发虽然不湿,但是也带着潮湿的水汽,她的裙摆的一角还是滴着水,应该是下车的时候被雨淋湿的。雨这么大,雨伞只不过能遮盖住头顶。
白许许想要再说句感谢的话,张了张嘴,又将唇抿住了。
叶妩正在专注的给他的掌心上药,那里应该是带林辰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一开始白许许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觉,此时才觉得有微微的吃痛。
他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两下,叶妩停下来,深邃的凤眼微微上抬,落到了他皎白的脸上。
“疼?”叶妩的声音很有磁性,像是被烟草浸润过的喉咙,有一点点的沙哑。但白许许心里莫名笃定,眼前的这人应当是不抽烟的。
“不是……有一点痒。”
叶妩点了点头,继续手边的动作。
白许许的手指很长,指腹小巧圆润,形状十分漂亮。他的手也很瘦,薄薄的一层皮覆在骨节分明的骨架上,几乎都能看得到微微凸起的青筋。
此时,这只漂亮的手,就这样乖乖巧巧的搭在她的腿上。
一头小鹿在白许许的心口横冲直撞的奔跑了起来,它几乎不辨前路,到处冲撞,白许许一时间手脚发麻,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叶姐姐……”白许许呼吸急促,紧张的看着对方。
“我们……我们之前见过吗?”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开窗见她的第一面起,白许许对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是宿命中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再次重逢,心里原本空荡荡的位置瞬间被填满,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的妥帖。
可他又非常清楚,像对方这样惊艳的女人,如果之前真的见过,他不可能记不住。
“没有。”果然,对方淡淡的回道。
“哦。”白许许狠狠的用毛巾在头上揉了两把,不好意思的住了口。
崔御远远的从走廊的另一侧走了过来,恰巧叶妩手上的动作也完成了,最后轻轻的拿纱布在伤口处包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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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都安排好了。”
崔御将单据都交到了白许许的手上,试探着问道:“我们……”
叶妩抬眸往外看去,如今天色还是黑沉沉的,但雨已经停住了。
“我们走吧。”叶妩站起了身。
白许许心头一惊,脱口而出:“叶姐姐……”
“怎么?”
“能留个电话号码吗?我……我好还你钱。”白许许快速的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拨弄了几下头发,试图挽留一下此时的形象,紧张的看着叶妩。
“不用了。”叶妩淡淡的说,“A大表演系的一年级的学生,白许许……”
她向前一步,意有所指的看着他:“我们会再见面的。”
白许许不明所以,但在对方专注的凤眸之下,耳朵微微一颤,莫名的红透了。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