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老宗主怒吼的声音远远地就传遍了整个宗门, 刚从作案现场逃离的他封停桑一听这发怒的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赶忙溜得更快了。
然而他前几天才刚因为把老宗主养了多年的桃树薅了个精光而挨了一回打，此时腿脚都还是瘸的, 跑也跑不快。
老宗主回过味来，肯定能发现是封停桑干的。
毕竟自从他来了青阳宗之后，宗内十件坏事能有九件都是他干的, 还有一件是封停桑撺掇同伙和他一起分头干的。
封停桑一瘸一拐地远离作案现场, 却不放老宗主迅速地回过神追了出来，望见熟悉的皮猴身影溜得只剩残影就气不打一处来，“封停桑你给我站住！是不是你！”
封停桑苦了脸, 只盼能多躲一点是一点。
他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药圃园里面的路不好走, 又滑又泥泞。他想采株灵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压了一大片娇弱经不得风吹雨打的灵草灵药，这下可好，死到临头了！
反应过来后的老宗主有如神速, 没过多久就追了上来，冷笑道：“你个小兔崽子……”
封停桑：“……”
或许是师父追得太紧, 封停桑脚下没注意一个滑倒, 眼看着就要踉跄扑到地面上, 却忽然被身旁伸出来的一只手稳稳扶住了。
封停桑的身体终于重新找到了平衡与重心，他惊魂未定地呼了一口气，迅速地躲到了来人的身后，苦哈哈地说道：“师兄救我！”
这么一耽搁，老宗主是彻底追上来了，他一把老骨头跑起来真是要命，为了追这皮猴似的兔崽子可真是豁出去了。
这回非得给他腿打折不可！
老宗主怒气冲冲地逼到近前——
刚好对上了他的得意大弟子。
白献低头看了一眼身后人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 然后
抬起头来，和怒火中烧的老宗主对视了半晌，冷静道：“师父。我错了。”
老宗主：“……”
封停桑：“！”
他只是因为跑不掉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师兄身后躲着，封停桑挨打惯了，各种求饶讨饶的话信手拈来，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哪曾想白献真的给他顶锅来了！
老宗主天灵盖都要被气掀了，“你护一个刚入门两日就把宗内所有带叶的树都薅光了的小弟子干什么？？你让那兔崽子出来，躲师兄身后算什么大丈夫！”
本来就剩药圃园了，老宗主还以为这兔崽子知道点轻重，不会去动稀少的药草灵草，谁曾想他一糟蹋就是糟蹋一片！
白献：“……”
白献微微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新来师弟仍旧瘸着的腿，没忍心让它出去再挨一会折，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我干的，师父，您您要罚可以罚我。”
反正师父不会打折他腿，顶多罚点其他不痛不痒的。
封停桑愣了半晌，听见这话立刻伸手按住白献的肩，说道：“别……”
他回过神来，说道：“师父，您别罚他，是我干的。”
老宗主一声冷笑，就要伸手越过白献抓人，白献却说道：“等……等等，师父，您别听他……”
老宗主：“……”
还没等白献斟酌着开口，老宗主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师兄弟情深呐？那就都给我去思过堂里跪着！”
走出半里的老宗主又倏地折返回来，僵着张脸指着白献说道：“你，不用跪，坐着修炼，给本宗主看着那臭小子，他没跪完你也不许走。”
白献：“好的……好的。”
知道白献不用跪，封停桑就好受多了。
封停桑心里呜呼一声，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白献，压低声音说道：“……师兄？”
白献偏头看了他一眼。
封停桑本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然而白献偏过头来的时候，身后的半落夕阳正好照在白献身上，给那张永远宁静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
封停桑莫名一顿。
2
封停桑跪着跪着竟然还把自己跪睡着了。
腿麻成这样都能困到睡着，一看就是跪习惯跪出经验了。
白献坐得一身板正，垂眸看着不知不觉歪到自己肩上的新师弟，想了半宿都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下意思护回去。
始终无法思考出一个定论的白献最终决定将其草草归咎于封停桑按住他肩的手。
3
找明渊切磋的人里面，封停桑总是那个伤得最重的那一个。
当然，全部人中只有他会受伤。
也不知道封停桑到底是怎么做到精准踩明渊雷，让他记仇记到死的，每回切磋完封停桑身上都没几处是好的。
他龇牙咧嘴地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收获了其他同门的嘲笑：“呀，这是谁啊还趴在地上，起得来吗？要不要我们拉你一把？”
封停桑：“……”
封停桑切了一声，说道：“谁稀罕？”
转头张望着找人。
随后，封停桑像是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人，一抬手扒住了旁边的白衣师兄，唉声叹气地说道：“……师兄，好疼，我起不来了，你能拉我一把吗？”
白献：“……”
白献看了看灰头土脸却可怜兮兮的人，沉默半晌，却没有推开他，而是说道：“不是不稀罕？”
封停桑就知道他心软的大美人师兄一定不会拒绝，因此蹬鼻子上脸，乐道：“他们有什么好稀罕的，当然是师兄你最好啦。”
白献：“……”
这是什么话？
油嘴滑舌。
封停桑还没说完，就见白献转身一言不发就要离开，赶忙把人拽住，“诶……等等等等，等等我师兄，我不说了，不说了！”
4
师兄喜静，总爱躲在藏书阁看书。
但封停桑是个坐不住的，又不知为何总爱黏着白献，但每回都不敢吵师兄看书，于是装模作样地也随便拿了本书坐在白献身旁看了起来。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白献准能收获一只无声无息睡到他肩上的师弟。
白献顿了顿，保持这个姿势，不由自主放缓了呼吸。
……
半天以后，藏书阁里出来了两个肩颈酸痛的人。
5
封停桑吸取了教训，这回在白献身边黏了一会，终于不再勉强自己与师兄，强撑着困意跑出去了。
藏书阁外是老宗主养了许多年的桃树，封停桑两下便攀了上去，找了好久角度和位置，终于找到一处树影斑驳茂密的地方，晒不到太阳却又能够从底下半开的窗看安静看书的白献。
他懒洋洋地靠在树枝上，伸手摘了一颗硕大饱满的桃子，随意地用衣衫擦了擦，随后咬了一口。
只这一口，封停桑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不愧是老东西每日亲自精心照看的桃树，结的果又大又熟，又催生又清甜，解暑消渴简直一绝。
封停桑望了望底下专注的师兄，心痒手也痒，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等白献看完一卷起身去换书的间隙，封停桑翻身跃起，迅速把早就做好标记、状态最好的那颗桃子摘了下来，然后趁着白献坐回来的时间，用灵力裹住桃子将其从窗口掷了进去。
咚的一声。
白献怔了怔，一抬眸就看见咕噜咕噜滚到他手边的桃子。
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沁入心肺。
他抬起头来，看见盘腿坐在树上的少年满身斑驳光影，没心没肺地冲他笑了笑。
6
青阳宗今日小道消息：
注意！注意！
不要摘藏书阁前老宗主那颗桃树结的果——
除非你想和那两个被师父怒气冲冲拎走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师兄弟一样。
另外，如果你是被绑架的帮凶请眨眨眼，师父会对你从轻处罚。
7
白献不懂。为什么自从遇上封停桑，他不是在思过堂就是在去思过堂的路上。
封停桑到底是怎么做到天能被骂七回的？
他干脆住在思过堂算了。
省得师父亲自来拎他。
8
青阳宗逐渐起来了，涌进来的新鲜血液多了，与外面的交易往来也多了。
老宗主总喜欢挖些奇奇怪怪的灵草灵花往宗里后山种，那里环境十分适合种东西，近些年竟然还发现了苓芜果。
有个大宗门过来交流，他们大长老看上了青阳宗灵气富裕长了好东西的后山，开口就是要他们每年都要上交苓芜果，否则就拿断交和断供来威胁。
明渊冷笑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把人踹了出去。
大宗门的带队长老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丢尽了面子，似乎仍旧不敢置信青阳宗一个小小宗门竟敢这样对他们。
带队长老面色铁青，呵了一声，在人群中隔空定住了白献，把他向自己这边抓过来。
把他踹出去的明渊他不敢惹，老宗主虽然带伤，但还是有点实力，另外一个少年眼神桀骜而幸灾乐祸，估计是个刺头，人群之中挑挑拣拣也就白献看起来最温顺最好控制。
不知是为了找回面子，带队长老冷笑一声，说道：“把他送给本长老，本长老就不与你们这般粗鲁的野宗计较。”
虽然丢了面子，但是把他们一个弟子拐了过来，还算勉勉强强能够原谅。
他话刚说完，就见那个刺头一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封停桑分明是笑着的，方才桀骜的眼神却如寒冰般极冷。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封停桑冷笑着一拳把人砸翻。
9
禁锢住白献身体的无形之力消失了。
白献可惜地把手中的蛊虫收了回去。
如果封停桑动作再慢一点，他就能让见色起意的人彻底断子绝孙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让封停桑帮他物理断子绝孙也不是不行。
10
他们青阳宗是讲秩序的宗门。
明渊负责用威压压住人，封停桑负责单方面揍人，老宗主和其他师兄弟们负责看戏，白献负责站在打架现场的前方向对方宗门的人微笑，并朝试图冲过来救援的弟子们身上丢蛊虫。
“这蛊虫只需要一条，”白献仍然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温声细语地问道：“你们就能和你们的长老一起断子绝孙了。你们一定很重情重义吧，要一起来吗？”
对方宗门弟子：“……”
再没人敢靠近白献尺之内。
他们青阳宗的人真的很有秩序的，不争不抢，都是等封停桑揍出气了，才排队来各自踩一脚的。
甚至还会说上一声失礼了再踩。
虽然有人会偷偷多踩几下，但他们真的很讲礼貌和秩序的！
11
白献看着要他帮忙上药、要住在他的寝舍、要占他的床榻、还笑眯眯地邀请他上来一起抵足而眠的封停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师弟。
12
……还有，明天得和停桑说一声，睡觉时手不可以总是这样抱着他的腰，也不能把老把他往怀里揽。
像话吗？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