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坐回了椅子上, 她面前杯盏已斟满了茶,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方眷已多年未行医, 她能做的事,别的医修也能做,为什么阿凇一定要她来?
“黑狱?”方眷拿白帕擦净了嘴, 她侧过身来问道, “既然是尊上的命令, 我自然遵从,只是对面究竟是什么病症,你要先告诉我,我好带着药过去。”
“应当是受了重伤, 她浑身都是血,看起来也挺惨的, 不过那姑娘是人类, 真是活该。”那魔族部下马上说道。
“人类?”方眷冷笑,“救治魔族已经是我的最大底线了。”
“罢了, 我去看看。”她还是遵从了阿凇的命令,起了身。
“去吧。”浮南朝她笑笑, 安慰她, “我来结账。”
方眷与那魔族部下一道出了门, 浮南手中拿着小小的一盏茶杯, 她的表情有些呆愣,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思忖间她手中的茶杯滑落, 茶水在桌上漫开。
阿凇怎么会留了一位人类女子性命……在他手下,应该没有人类能活下来。浮南感觉这件事透露着一股诡异,她印象中的阿凇,不应该是这样的。
温妍看着她呆呆的模样,拿袖掩着酒杯,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的面色从容淡定。
“南姑娘,在想什么?”她问。
“阿凇……”浮南下意识脱口而出。
“只是带了个姑娘回来而已,对方身上可能有人界的重要情报,所以尊上留了她一命。”温妍冷静说道,她知道凇是个什么性子的魔族。
“嗯。”浮南点点头,她还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还在想着他?”温妍问。
“嗯。”浮南又脱口而出答道。
温妍笑了:“幸亏你不是魔族。”
“有的时候我希望我是。”浮南的长睫垂落,小声说道。
如果她是魔族的话,她就会有一副更冷硬的心肠,也不会因上千年的相伴而喜欢上他了。
她与他,除了怨川尽头的相救之外,再无交集,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浮南又喝了一杯茶,茉茉在一旁安静注视着她,她几次想要开口,但又噤声。
作为浮南身边最近的侍女,她知道浮南忘记了很多事,但她也知道,忘记对她来说是好事。
这样,已经是最仁慈的结果了,遗忘是一记良药。
“你不用劝我。”浮南对温妍柔柔地笑,“温姑娘,我都知道的。”
“我没想劝你。”温妍很冷静,“南姑娘,你比我还执拗,你总会向着一堵墙撞去,一定要将自己撞疼了才会退缩。”
浮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有啦。”
她们继续说着闲话,这一桌子菜她们可以吃一晚上。
但又过了一段时光,屋外又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浮南先起来,过去开了门。
“南大人。”熟悉的恭敬呼唤,门外出现方才那位魔族部下。
“找温姑娘?”浮南问,她侧开身子,先让出了一条路。
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很聪明,她知道阿凇应该不会找她。
“不是,我是来请您过去的。”魔族部下朝浮南行礼,“方大人那边一人无法处理。”
“她不能的话,我就更不行了,我将我会的医术与药方都告诉她了。”浮南无奈地笑笑。
不知为何,她有些抗拒过去。
温妍在水汽缭绕的包间里托着腮,静静注视着浮南。
“南大人,这是尊上的命令。”魔族部下说道。
“是命令?”浮南挑了眉,她的目光还是温温柔柔,但那魔族部下还是不敢与她对视。
“是。”他低头说道。
“好。”浮南往前走,她将袖间的骨币取出,递给茉茉,“替我结账。”
茉茉马上点了点头,她问:“南姑娘,要我送您过去黑狱吗,您没去过那里……”
“也——”行。浮南正待应下,但那魔族部下便又开口了。
“南大人,不用了,黑狱那边环境太差太冷,那人类姑娘伤重,方大人说在那里没办法治伤,征求过尊上同意之后,我们将她挪到了魔宫之中。”他马上说道。
“好。”浮南面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间,她又重复了一遍,“好,我随你去。”
茉茉在原地“哎呀”了一声,看着浮南与那位魔族部下走了。
“怎么这样呢!”她跺了跺脚,“尊上这是怎么了?”
“这难道不正常吗?”温妍面上泛起冷笑,“魔族,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都一样。”
“茉茉,难道你要为每一位与你共赴**的魔族男子负责吗?”她笑着问。
“也是哦。”茉茉坐了下来。
——
“这环境,我没办法治伤。”在冰冷的黑狱尽头,一位白衣女子周身被鲜血浸透,昏迷在石床之上,她浑身都是被某种锐器穿透的伤口,方眷坐在她床前说道,“尊上,这里太冷了,就算用了伤药,她的伤也无法痊愈。”
阿凇站在一侧,眼睫半抬,冷冷注视着石床上那人,他坚持原来的选择:“就在这里。”
“她伤没办法愈合,今晚不救,明日就救不过来了。”方眷皱眉,即便眼前的伤者是人类,作为医者,她还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景象。
“挪到魔宫去。”阿凇转身走出黑狱,“关押她的宫殿之外,我亲自布阵。”
许多魔族部下无声地围了上来,将这女子送到魔宫里的某一处。
方眷跟着伤者走了,阿凇与郁洲最后走出黑狱,临走之前,郁洲看着黑狱深处染血的石床,问:“尊上,您当年要我去杀的,就是这姑娘吧?”
“嗯。”阿凇答,今晚的他格外不耐烦,他本极擅伪装,但今日,他眸底那凶恶狠毒的戾气却掩饰不住,平静的黑眸之下,仿佛沸腾起了岩浆。
“我派去的魔族高手,没有一人能将她杀了,尊上,您亲自动手,也杀不了她吗?”郁洲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事真想让苍耳姑娘知道啊。”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阿凇的反应了,下一瞬间,他的身体被推到墙上,阿凇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颈,郁洲的脖颈是真的被他徒手折断了,发出“咔咔”声响,郁洲却仿佛十分享受,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我猜她会知道,就在今晚,尊上,打赌吗?”郁洲问。
“不。”阿凇走出黑狱。
郁洲将自己被掰断的脊骨卡回来,若无其事地跟着他走出了黑狱。
郁洲赌对了,因为方眷小心翼翼地用法术切开这人类姑娘的伤处,在伤口尽处看到了熟悉的黑线。
方眷自己险些被这黑线杀死,她惊得直往后退,郁洲则在一边啧啧称奇:“尊上,你这手下得真是狠。”
能被这黑线贯穿身躯,却还不死,这姑娘也算肉身强横了。
“怎么不杀了?”方眷的法术光芒刚探进这姑娘的伤口深处,想要把黑线拽出来,便遭到了黑线的疯狂阻拦,这黑线邪恶至极,寻到了活物便要追着夺命,“不杀的话,就收收手吧。”
“尊上,您管管它。”方眷提高了声说。
阿凇眯起眼,他的黑眸之下还是有浓得散不开的郁郁戾气,这黑线展现他最本能的意愿。
现在他恨不得将眼前这女子碎尸万段,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所以这黑线也压制不住。
“再这样,我只能请浮南过来了。”方眷的眉头皱了起来。
阿凇勉强尝试了一下,他没成功。
他转身走出门外,冷冰冰的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溢出的:“找。”
而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殿外,留下方眷疑惑地看着郁洲。
“我记得,很久之前南姑娘和尊上关系不错啊。”方眷问。
“这么多年了,尊上也成长了这么多,关系淡了,不是正常的吗?”郁洲笑眯眯地说。
殿内燃着温暖的灯盏,方眷将这姑娘身上所有的伤都处理好了,只等着浮南过来将她身体里埋藏着的黑线全部拔出。
阿凇下手的时候,是下了死手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又停手了,反而要将她救回。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吗?方眷凝眸注视着床上昏迷的白衣女子,有些疑惑,她诧异于这位女子的绝色姿容,她如天上明月,有着一股超出凡俗的清冷气质。
这姑娘……确实美丽极了,方眷想。
不多时,浮南的身影出现在殿外,她今日身着的淡青色衣裙朦胧优美,站在殿外的她周身仿佛拢着一层淡淡微光,仿佛黑夜里出现的幻影。
“是发生什么了吗?”浮南自己也提了一些药过来,她快步走入大殿之中。
“苍耳姑娘,你可算来了,尊上是真怕她死了,你快过来给她看看。”郁洲确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下一瞬间,他脑海里传来神念传音,是阿凇的声音:“你可以走了。”
郁洲赶紧走出殿外,与阿凇以神念对话:“尊上,这你敢偷听?”
阿凇没回答他,郁洲的笑容在黑暗中渐渐扩大。
浮南对擦肩而过的郁洲点点头,她问方眷:“是哪里需要我?”
“你自己看。”方眷侧开身子。
浮南靠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她就被床上昏迷女子的容貌震慑,她有着一种纯然干净的美丽,就像是天上的落雪,不沾凡俗,不惹凡尘,如云端仙灵,上一次被如此的美丽惊到失语,还是她刚捡回阿凇的时候。一仙一魔,一正一邪,这两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但又仿佛是阴阳的两极,各自在极致的终点遥遥相望。
“看伤,别看人了。”方眷轻声提醒浮南,“我刚看的时候,也很惊讶。”
浮南连忙看向她身上的伤,这姑娘的伤确实凄惨至极,她看了一眼就赶紧别开目光,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同情。
“尊上放出的黑线攻击,还残留了一部分,我没办法取,黑线会攻击我。”方眷解释。
“我来吧。”既然阿凇叫她来是要她救人的,她就认真救人,浮南对方眷笑了笑。
方眷将自己药箱里的细长柳叶刀递给她,浮南的修为还不足以用法术代替工具来处理伤口。
浮南过来,这黑线果然乖顺无比,她小心翼翼地将黑线从白衣女子的伤口深处挑出,这黑线离了血肉便化作黑雾消失。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浮南全神贯注,一点也没分心,等到将全部黑线挑出,她才长舒一口气。
“怎么样了?”方眷在旁收拾着工具问道。
“都挑出来了。”浮南将方眷的柳叶刀放在火焰上反复灼烧消毒,她的声音轻柔,“伤太惨了。”
“是尊上的手笔,只是不知为何,没将她真杀了。”方眷答。
浮南点了点头,她用白帕将柳叶刀擦净,刀刃对着自己,将它递还给方眷。
“她醒过来之后,可能要喝点水,你不喜行医,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她。”浮南对方眷笑笑,“等她醒了,我交代旁边的人给她喝点药,我就回去。”
“还是你好心,现在她就这么躺着也死不了。”方眷耸了耸肩,“那我先走了。”
她确实不喜欢治病救人的活儿,但天性使然,一见伤者她就没办法停下自己救人的手,但救活之后,她又会摆出一张臭脸。
“好。”浮南朝她点点头,在深夜的暖黄灯光下,她的面容柔软和缓,拢着一层温暖的光晕。
方眷轻叹一声,提着药箱离开了。
浮南将白帕沾了温水,将白衣姑娘额上渗出的汗水擦净了。
殿内除了静默的侍卫与侍女,便只剩下她一人了,浮南靠在床边椅子上,半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但内心却有无数纷乱的思绪闪过,她无法控制地在思考着阿凇留下这白衣女子的理由。
他想杀她,但突然又……放弃了,还请来最好的医者要救活他,他这是为什么呢?
浮南的心跳得极快,她的心始终静不下来,但她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忧虑实在没有必要。
这都是阿凇的事情,不是吗?她没有任何理由过问他的事情,她只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已,除此之外,再无瓜葛。
浮南胡思乱想着,又因为夜里给白衣女子认真治伤,过度消耗精神,所以她很快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她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在天明之前醒来。
醒来之后,浮南将自己微乱的发丝细心拢好,她去查看床上那白衣女子的状态,发现她脖上的伤口处有鲜血渗出,浸透了纯白的绷带,细细的血线淌下。
这伤太重了,虽死不了,但还是折磨人。
浮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桌上灯盏已熄灭,屋外天光将明,她的指尖一弹,也没去点灯了,自己放出了照明法术。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枚小小的青绿色苍耳,闪烁着明亮的光,她放出的苍耳小灯笼提供了光明。
浮南取来白帕,低下头,靠近了这姑娘,细心地将她脖颈上的血迹擦净。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怕弄疼了这位姑娘,但下一瞬间,她看到她搭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浮南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收了回来,她现在的动作与许多年前的某一瞬间出奇地相似。
她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会还与当年一样笨手笨脚,将人弄疼了吧?
下一瞬间,在即将亮起的天光与苍耳灯笼的光线之间,床上的姑娘睁开了双眼。
浮南温驯慌乱的眼眸与她沉静清冷的视线对上。
浮南的眉眼温柔,线条纤细,就连面上因光线产生的阴影也淡淡,身外罩着的淡青软纱仿佛在她身上罩着一层微光。
“对……对不起,你醒啦,我弄疼你了吗?”浮南问道,她面上泛起纯粹的笑意,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衣女子清冷的桃花眸一沉,她没说话,视线落在她鬓边漂浮着的苍耳小灯笼上,青绿色的、小小的苍耳。
她没说话,下一瞬间,天光亮起,她漂亮的眸眨了眨。
“嘶,好……好疼。”这白衣女子的嗓音也清冷悦耳,仿佛雪山上刚解冻的流泉。
她看着浮南,在二人视线交汇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忽然涌到浮南的神念间,她没发觉,只觉得眼前这姑娘的眼睛太过清澈,她在她眼中的形象,仿佛命运的倒影,无所遁形。
浮南是一个很容易对他人产生善意的小妖怪,她喜欢茉茉、方眷、温妍……就算是郁洲,他不发疯的时候,她也不太排斥他。
但唯独眼前这姑娘,她对她无法生出任何好感,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明明上一瞬间,她还没这样想的。
浮南害怕这种抵触情绪与阿凇有关,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情绪叫……吃醋。
就……十分丑陋。
她深吸了一口气,温柔的眸轻轻眨了眨,所有奇怪的情绪消弭于无形。
“你伤刚处理好,莫动了,我给你倒杯水。”浮南见这姑娘想要挣扎着坐起,她将她轻轻按了回去,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
“好,谢谢你。”这姑娘也眨了眨眼,她感觉全身剧痛。
浮南给她喂了水,她轻轻扶着她的肩背,她或许是没什么力气,也就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全身的力量放在了浮南的手臂上。
她给了她喂了一整碗水,喂完之后手也酸了。
“你是魔域派来照顾我的人?”喝完水之后,这姑娘的声音清澈许多,她问道。
“不是。”浮南有自己的工作。
“你是魔域的医修吗,魔域也有医修?”她又问。
“我不是。”浮南微笑着继续回答。
“那你是谁?”她问。
“姑娘,我是谁,重要吗?”浮南有些不解。
“那魔头伤了我,好疼。”她皱着眉说。
“嗯。”浮南还是微笑着。
“你不心疼我吗?”这姑娘疑惑问道。
浮南面上的微笑未消失,她问:“姑娘,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也对哦,你是魔域的人……但你是妖吧?”她说。
“嗯。”浮南还是耐心回答她,她的修为低,任何修为比她高的修炼者都能知道她的种族。
“我叫孟宁,是人类修士。”孟宁对浮南说道。
“我叫浮南,浮是漂浮的浮,南是南方的南。”浮南笑着答道。
“浮南……”孟宁一愣,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一次,她终于认真看她了,她眯着眼,似乎有些疑惑。
“我很奇怪吗?”浮南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她很怕别人这么盯着她看。
“不奇怪,我还有点渴,能再给我倒一杯水喝吗?”孟宁问。
“好。”浮南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起身,准备去倒水。
但殿外走来一位魔族部下,将她叫住了:“南大人,您忙了一夜,先回去吧。”
“我给她倒杯水,你们那边药煎好了吗?”浮南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问道。
“别倒了,尊上让您先回去。”魔族部下赶紧说道。
“他让我回去?”浮南语气疑惑。
“是。”部下行礼,“现在就回去,什么也别做了,您应该累了吧?”
“好。”浮南倒是听话,她对身后的孟宁点点头,朝外走去。
殿外茉茉在等着她,她站在青色魔兽旁,朝浮南挥了挥手:“南姑娘,你怎么去了一整夜?”
“她伤得重,我也困了,就在里边睡了一夜,顺便看着她。”浮南走上马车,疲惫地靠在榻上。
“她是俘虏,南姑娘您不用对她太好。”茉茉给她倒了杯水说道。
浮南确实累极了,她拿着杯盏的手都在轻颤:“没办法,她看起来太惨了,我忍不住。”
不然……一开始就不要让她看,她不知道,也就不会有什么同情之意了,浮南知道自己的性子。
她半躺下去的时候,一直藏在她袖间的畏畏爬了出来,自己小口舔着杯里的水。
“不要用我的杯子!”浮南有一些小小的洁癖,她重新给畏畏倒了杯水,这魔兽看起来蔫蔫的,浮南想起来她昨晚还没给它说恐怖故事。
“好,我说给你听。”浮南无奈轻叹。
回了住处,她沐浴之后将畏畏抱上了床。
浮南揉着自己有些疼的太阳穴,轻声说道:“畏畏,我给你讲什么故事呢?”
“就说一个魔族的故事吧,它从前是个魔域上层的贵族,后来他与一位女子相恋……”
浮南脑海里明明装着那么多有趣故事,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罗真的故事讲了出来。
说完罗真的结局之后,畏畏吓得瑟瑟发抖,浮南将它抱到被窝里去,自己也沉沉睡去。
她在白日睡着,以前的她很少有梦,但今日,她的意识沉入一个巨大的梦境之中。
浮南在这梦里听到的第一道声音是女子的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