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女士不是天洲人,而是梵国人。
在认识言戎以前,她只是一个在边境线上游走贩卖干果的女孩,因为能说一口流利的天洲语被言戎拉来当向导,又在梵国分公司组建完成之际,将她安进去当了一个普通的销售员。
两年后,她凭着出色的业绩成为了梵国销售部的负责人。
五年后,她又从一众区域负责人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登上天梯,走进董事会,为自己赢得了1.2%的股权分红资格。
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
此刻,这位来自梵国的销售女王说道:“五个月前,我在桑岛,听闻名岐那边的新年祭似乎出了一点意外,死伤情况不明。数月后,我看到了一些网络上流传的怪异视频,宣称名岐港是遭到了怪物的袭击。”
“四个月前,我在西泽帝国,听闻阿卡德贫民窟发生了一场大火,人员死伤惨重。但据坊间传闻似乎火灾前曾有军队进入,并且与不明生物爆发了一场混战。
“两个月前,我在天洲……
“一个月前,我在尼罗联邦……”
言律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觉得这位女士真是有意思。
怎么大型污染事件发生在哪里,她就哪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托词,不过言律歌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她竟然真的从纷乱的消息来源中抓到了最真实的那几条,并且进行了最接近真相的合理推测。
“……并且,据我所知,各国在半年间似乎不约而同地有了奇怪的动向,纷纷建立起了应对‘超凡现象’的部门。而且……”塔塔说到这里时迟疑了一下,抬头望了言律歌一眼,确定他脸上的表情是鼓励的微笑而非震惊的怒火后,才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似乎不约而同地在针对一个名为‘黑石研究所’的组织,为此甚至派遣了一些特殊人士进入我们集团,给我们集团的正常工作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扰。”
完。
塔塔女士把全体董事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言律歌稍微改变了一下坐姿,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搁在会议桌上,以示对诸位参会者的尊重。
他环顾了一圈在座诸位董事们的表情,发现竟是无人对塔塔女士的这番说辞表示震惊。
瞧瞧,都是人精,这一个个都是。
言律歌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些人啊,本身就是位高权重的存在,在各国各地都有自己的关系网。
最近全世界鸡飞狗跳的,各个国家都如临大敌地研究超凡力量,这股隐藏在平静之下暗流普通人或许看不到,但是想要骗过他们的眼睛可就难了。
更何况站在漩涡中心的还是他们的董事长。
言律歌创立黑石研究所所策划的那些事情,为神祇降临所做的那些准备,对超凡力量未雨绸缪所做的研究,一开始的确把他们都蒙在鼓里了,蒙了十几年,直到……灵气真的复苏了。
一堆在一度在网络上暗中流传的污染视频,他们能看不到?
一群位高权重的人士急吼吼地找他们打听董事长的去向,他们能不知道?
一些来路无法追溯的秘密工作者突然涌入基石科技集团,像是在调查什么又像是在忌惮什么,他们能忽略?
这些人啊,大约早早地就猜到了一些事情,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言律歌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率先揭露一切的塔塔身上。
他没有动用“威慑”,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她,但后者不知为何还是微微畏缩了一下。
“你怀疑,我和这些‘大事件’有关?”他笑着反问。
塔塔女士本来想说“是的”,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又止住了。
她在桌下的手微微捏紧,以此来平息自己很多年未曾有过的紧张感,嘴上则换了更加委婉的语气:“不,我只是听说了一些有待证实的传闻,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谣言。”
“谣言?”言律歌玩味地重复,尾音拖得很长。
塔塔女士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自己正在刺探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一旦确认就将颠覆世界现有格局和未来五百年局势的巨大秘密。
而这样的刺探甚至不是发生在充满回旋余地的私下场合,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基石科技集团十一位董事会的见证下,在一个被被询问者必须做出回应的场合下。
她在……逼宫。
塔塔女士突然有些后悔了。
即使是言律歌率先挑起的话题,即使是她内心对一切早有猜测,她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把这些话说出来。
“如果您说这是谣言,那这就是谣言。”她推翻了此前准备好的腹稿,低下头,用更加谦卑的姿态说道。
“不。”言律歌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开怀,“我想说,你们在外界听到的,关于‘有不明生物正在入侵我们的世界’、‘黑石研究所是个神秘组织’、‘我言律歌有超能力’等等诸如此类的传闻。
“我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言律歌摊牌了。
又双叒摊牌了。
他不装了。
基石科技集团好歹也是他爹留给他的基本盘,而董事会的董事也大多也都是从小就眼熟,甚至为他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打过掩护的“叔叔阿姨”,早就从切身利益到身家性命都完完全全和他捆绑在一起。
除了他亲手培养出来的黑石研究所,世上最值得信任的大约就是眼前这群人了。
偏偏,他在此之前羽翼未丰,为了应对来自各处的调查,很多事不得不先瞒着他们,让基石科技集团保持在一个“无知”的状态。
好累的。
为此他牺牲良多,连心爱的小触手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用。
好在,以后他不用再装了!
他都在策划着循序渐进地公布真相了,连纪录片和个人自传都放出去了,还要对集团里的自己人藏着掖着吗?
言律歌非常快乐地又换了一个坐姿,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带着几分愉悦和戏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因他的话语而陷入片刻寂静,旋即整个氛围又轰然炸开的会议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