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一直飘在水面折腾的小船终于缓缓驶离。
又过片刻,始终平静的水面微动,一颗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举起水晶片朝四周一望,确认不会再被发现了,这才向水面下挥了挥手。
紧跟着,又有数颗脑袋从水中钻出。其中之一朝前一扫,眼神登时僵硬了些许:
[全都被拿走了……]
用来阻拦行人的木板链,全部都被拿走了。
这、这……
这都什么人啊!
[怎么还带拿的!]使劲用手拍了下水面,螺螺头忿忿出声,[这个玩家怎么这么坏啊,太坏了。这下好了,全部都得重做……]
话未说完,身体忽然被人拍打了下。他气头上地回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见对方瞪着眼睛朝斜前方拼命地指。他不解地跟着看过去,顿时又张圆了嘴。
只见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物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大块防水布。
那块布被顶在潮湿的墙壁上,大大地展开着。布料上,正用不知哪里来的颜料,大摇大摆地写着两排字:
【前方教堂疑似高危!请谨慎前行!】
螺螺头:[……]
用的还是正红色,有部分估计是涂太厚了,还沿着防水布垂了些下来,视觉效果那叫一个刺激。
……这又是几个意思?
尚在傻眼,冷不防又被同伴拍了一下。有人怯怯地开口:[螺螺头……你看那边,似乎还有。]
[而且那张所在的位置,好像是我们刚才待过的地方啊。]
螺螺头:[……?!]
他忙再次转动脑袋,艰难转动大半个身体后,果然看见自己方才所在的小屋窗上,似乎正放着一张长条形的东西。螺螺头赶紧三两下游到小屋边,奋力爬了上去,这才看清那是一张长长的、被涂绿了大半空间的长型纸张,被压在了生锈的窗框下。
奋力拔下来,只见纸张背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好几行字——
[最后两件,预购从速……]一旁跟上的同伴喃喃念出纸条上的字迹,才刚念一半就被另一人打断:[瞎念什么。这些都被划掉了。不是这个……]
说着,微微侧过脑袋,视线飞快地扫过整张纸条,掠过一团又一团被划去的充满消费陷阱的文字,终于锁定了目标:
只见纸张的右下方,正是两行没有被划去的字。或许是怕他们注意不到,这两行字下面还特意划线强调,边上还画了个星星符号——
【多谢好心。若想找回木板,欢迎前来直接沟通。】
【航线未偏离,相信你们追得上,加油。】
螺螺头:[……]
不仅是他,挤到破窗前的几道身影亦纷纷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其中一人小声道: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拿木板要挟见面的意思。]螺螺头这会儿却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中犹带着几分迟疑和不解,[这个家伙……好奇怪啊。]
尽管完全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做出判断的,可不管是留下的防雨布,还是这张纸条,都足以看出,对方是懂了他们意思的。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不该继续往教堂走。
他们甚至还配合地留下了另一条拦路的告示——虽然有没有用这事尚不好说,但至少气势是到位了。
然而知道归知道,人却还是依旧往教堂那边去……而且走之前还没忘顺走他们的木板。
这些家伙,到底是想干嘛?
[不管怎样,我不想见人。]还没等螺螺头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一道人影忽然开口,[这幅样子,死都不能见人。]
话一出口,立刻被周边人打了一下,显然这是觉得这话不吉利。螺螺头亦是垂下了脑袋,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最好是不见。
[看他们的意思,至少愿意听我们说话。有机会的话,可以尝试其他方式沟通……]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毕竟现在的他们,连个像样的字都写不出来。但这至少是个思路。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设法将他们拦下来才行——一定得在他们遇到“那东西”前,将人拦下才行。
[再吓吓他们呢?]顿了一下,其中一人提议道,[上次猎杀的章鱼怪,还有好几条腿没吃完。我们拿一条,放到他们船下面……]
[也就是说假装水怪吓唬?]螺螺头偏了偏头,用力点了下脑袋,[可以。感觉这个方法……]
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传来“砰”的一声——伴随着水流掀起又落下的哗啦巨响。
哗啦声中,隐隐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怪物哀鸣响起……众人齐齐一怔,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外抬头,正见远处一道水幕高高掀起,水幕之中,隐约可见一条正在痛苦扭动的巨大触手。
又是“砰砰”几声,巨大触手重重落回水中,再次掀起滔天水浪。跟着便见绿色的血液在水中弥漫开来,像是打翻了的颜料。
众人:……
[……可能不太行。]默了一下,螺螺头终于缓缓将后半句话说完。
[还是,换一个思路吧。]
[……]众人再次沉默。
[如果实在拦不住,那也没办法。]又过一会儿,方听有人小声道,[我们尽力了。是他们要自己找死。而且他们也不是城里的人。]
[……话虽如此。还是再努力下吧。]略一停顿,螺螺头摇晃着脑袋开口,[好歹也是两条人命。]
说完,将藏在怀里的白色小灯往旁边人手里一塞,纵身再次跳入水中。看方向,是直朝小船的方向追了过去。
余下好几道身影,呆在当场,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顿了几秒,又有人小声道:[诶,所以那个章鱼怪是被弄死了吗?]
[是的话,我们等等捡回来吧。用冻苔石冰好,能吃十天半个月呢,嗯?]
[……]
能不能想点有意义的事,就知道吃!
*
同一时间。
水面上。
安可希趴在小船的船舷上,低头看着那在绿色脏血间缓缓沉没的巨大章鱼,面色十分凝重。
站在她身旁的净雨则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领主您……是怎么知道那怪物的弱点在触角上的?”
天知道,方才那巨大章鱼忽然掀船而起,可把他吓得够呛。好不容易才勉强将被浪高高抛起的小船稳住,即使知道自己属性占优,仍是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早先在脑海中演练过好几遍的作战计划一时竟半点都想不起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赶紧先将领主护到自己的身后……
孰料转头一看,自家领主明明正被颠得东倒西歪,手中却已经拿上了一把符文枪。枪口飘忽不定地朝前指着,看上去似乎是在瞄准什么,但又完全瞄不准的样子。
净雨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赶紧伸手去拦,生怕一枪下去打不到要害反而将这怪物激怒。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是晚了点,安可希已经扣下了扳机——
她扣扳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朝怪物的方向看。整个人正趴在船舷干呕。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那怪物连个大招都还没来得及放,就开始原地痛苦地扭曲、痉挛……
而他伟大的领主,这个时候估计是终于缓过来了,反手又补了两枪——那怪物干脆连痉挛的动作都没做完,就那样缓缓沉了下去。
给净雨看得,人都懵了。
懵归懵,他倒时刻没忘记控水的工作,以免小船被章鱼尸体二次掀起的水浪掀翻。但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明明一直盯着领主看……他究竟错过了什么?还是说,领主那神秘的能力,已经升级到了连盲打出的子弹都能精准控制的地步……
“……想多了。哪有这么厉害。”
另一边,听了他猜测的安可希颇为哭笑不得地开口:“我当时差点就吐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操控骰子……”
“?”净雨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那刚才,莫非领主您是真的有在瞄准吗?”
“瞄准个毛线。闭眼开枪,打哪儿是哪儿。”安可希拍了下胸口,没精打采道,“我也没想到那一枪下去它人就没了啊。”
早知道后面两枪就不补了。用来充当子弹的金属珠可难得的很,领地内对应的生产线都还没搭成。
净雨:“……”所以还真就是盲打直接击中要害了?
微微张大了嘴,想了想,他又默默把嘴闭上。
冷静、冷静,这都是该习以为常的事,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可是被领主千挑万选脱颖而出的精英术士,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要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自我宽慰完毕,净雨表情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模样。想了想,他又学着息流的样子,略有些僵硬地原地拍了两下手掌:
“领主您……厉害!”
“……”安可希闻言,忍不住微妙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如果有些话觉得说出来很别扭,倒也不用勉强。”
净雨:“……”
净雨:“我以为您会比较喜欢这种。”
“如果我喜欢这种,你以为明灯还能安稳活到现在?”安可希嗤了一声,再次探头看了眼外面飘着的绿色脏血,眉头深深拧了起来。净雨见状,不由探头一起望去,只见那章鱼怪的庞大躯体,仍有大部分,是飘荡在水面上。
净雨了然:“领主大人,是在后怕吗?”
“不。”安可希再次叹气,“我只觉得遗憾。”
净雨:“……?”
“可惜了这么大一只章鱼,长得也还算是平头正脸,除了个头大了点,还多两只眼睛外,也没什么特别难看的地方……这要是能净化后带回去,能当多少天的口粮啊。”安可希闭眼摇头,眉间满是惆怅,“而且我们有面粉,也有调料……腌一腌,裹一下,放进炸锅里炸。肯定很香……”
净雨:“……”
他本想说如果真想带回去,自己也能用水将对方托起,使其一直跟在船后。然而转念一想,这种变异出的怪物似乎还是谨慎对待为好,遂还是没有回应安可希的异想天开,只宽慰道:“领主如果真的想食用水产品的话,我们可以早些回去。回去就有鱼可以吃了。”
“虽然但是,淡水鱼和海鱼的鲜是两码事……”安可希咕哝着,终是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朝着不远处的教堂看去。
方才那么一闹,动静其实不小。即使这段时间里净雨没有刻意控船前行,怪物倒下时掀起的浪涛,仍是将他们又向前推出了好一段路。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能看到教堂的正面了。与其他的建筑相比,教堂保全得可以说是相当完好,除了破碎的窗户与屋顶的塌陷之外,几乎看不出有其它损坏。
当然,岁月的痕迹还是有的。墙壁的剥落非常严重,从门前的台阶往上,大片大片地爬满了青苔与地衣。厚重的门板上,甚至还寄生着一小片藤壶。
同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去常被人造访,那两扇大门,此时并非处在紧闭的状态。半开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漆黑的内里,隐隐有荧光闪烁。
与净雨对视一眼,安可希正要开口,却听“砰”的一下——一枚石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船的旁边。
蔓开的绿色血液被砸得泛起涟漪,安可希诧异转头,只见身后的破碎房屋的露台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穿着防护服的人。防护服的表面有着黯淡的迷彩图案,看上去和留声城里的那种有些像。然而看上去,却似乎过分臃肿了——整套衣服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一件小号的衣服,硬是被套到了壮汉的身上。
不仅如此,那防护服的缝隙间,还不住向外淅淅沥沥地滴着水。眨眼便在对方的脚下,滴出了显眼的一滩。
那人却似对这一切恍然未觉,在察觉到安可希的视线后,便不断对其挥起双手,又时不时做出过来的手势。动作间,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都踉跄一下,他摇摇晃晃地站稳,似是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然而很快就将这事丢在了一旁,继续朝着安可希二人招起手来。
……另一边,安可希则是不动声色地收回探出的手指,瞟了眼空中停滞的骰子,微微抿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净雨见状,心头亦是犯起嘀咕。见安可希一时没有回应,便尽责地先往前挡了一挡。露台上的那人见了,却像是误以为他们要朝他过来,动作立刻变得更加激烈急切。
——就在此时,他们的小船,突然也晃了下。
晃得很剧烈。像是被什么从侧面重重撞上。晃完一下还没完,跟着又是好几下。净雨诧异低头,刚要低头稳住小船,却正对上安可希微微发亮的目光。
紧跟着,就见安可希对他飞快地张开了嘴,无声地比了几个口型。尽管动作很快,但净雨还是看清了——她说的是,“按原计划”。
下一秒,就见安可希掏出一枚爆破符文石,用力朝着前方扔去!
对面穿着防护服的那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整个人似是愣在当场。而就这么一愣的工夫,那枚符文石已经落到了他的脚边,恰好砸在他被挤得过分膨胀的防护鞋里。
再一瞬,砰的一声。伴随着爆破符文石的爆发,站在露台上的那人登时被炸得四分五裂,身体的一部分高高飞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又见净雨手指转动,手上戒指光芒闪烁,一道喷泉形状的水浪,倏然从船边高高窜起!
一道身影被浪高高掀起,又啪地落在小船里面。
因为担心把人摔着,净雨还特意抽出一层水来,稍稍给他垫了下。
恰在此时,对面那人被炸飞的一部分,也咚地落在不远处的水中。那是一条裹着防护服的胳膊,依旧是鼓胀胀的模样。随着水流转了个方向,却见那饱满的防护服里面,那里有什么人类的肢体。
只有一大堆发着光的、黑色的丝线,死死攀在防护服的内壁。在被安可希他们看到的瞬间,又如同倾巢而出的虫豸般,唰地溜出防护服,转眼便成片地散入水中,不见踪影。
只留下仅剩一截衣袖的防护服,很快便瘪了下去。宛如一个破掉的气球。
安可希望着那截瘪掉的衣服,表情却依旧凝重,唇角抿得很紧。
“那套衣服……应该是你们的吧?”她转头看向那被水流抛到船上的人,轻轻蹲下了身,“不好意思,给你们弄坏了。”
“也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我知道这样是冒犯了些,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尽快确认。没有时间慢慢推拉试探了。”
她视线的尽头,是一道灰绿色的身影——看着和成年人类差不多高,腰部以下却是一条肿胀的鱼尾。露出的皮肤上可以看到不太整齐的鳞片,两只手看着倒还正常,只是指间多了鸭蹼似的薄膜,指甲瞧着则凹凸不平,像是被用什么东西用力磨过。
最令人不安的,却是他的脑袋。这很难说是一个人类的头颅,下颌几乎已经完全与脖颈融为一体,面部则整体前凸。鼻子消失到几乎看不见,无法合拢的嘴唇间,则是密布的尖齿。
对方在落入船中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再跳回水中,然而几乎才刚碰到水面就又会被净雨给“送”回来。反复两次后,他似乎也认栽了,不再动弹,只安静地缩在船尾,对于安可希的问话,也完全没有回应。
警惕地注视着那人,饶是净雨早就经过安可希的提点,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此时此刻,内心仍情不自禁地一阵翻涌战栗。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他回忆起不久之前,在安可希收完飘荡的木板之后,自己与她的对话。
当时的领主已经在通过水晶通讯板,和息流沟通远距离寄件的事了。为此,他们特意登上了附近的建筑物,方便打开传送板。然而熟悉的光芒之后,他们这边本该空无一物的传送板上,却赫然多出了两样东西——一块防水布,以及一桶颜料漆。
“……领主?”净雨当时都懵了,“这是你让息流寄过来的?”
“嗯。”安可希一边回应着,一边抱起漆料桶开始努力撬,“我突然想到,就这样把这些木板都拿走,可能不太好。”
净雨:“……?”
“从手法来看,这些木板明显是被人为拦在这儿的。虽然无法确定制作这东西的人是好心还是恶意,但既然特意布置了,就肯定有它的理由。”
“假如是好心,那我们这么拆了,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净雨:“……”那你完全可以选择再装回去啊。
“拆都拆了。要是猜错了,那我不是亏大了。”安可希却是振振有词,“真要还,也要得确定了事情的性质再说。”
假设对方的阻拦本就没安好心,那她不收白不收。
当然,考虑到之后归还的可能性,安可希还是留了个心眼,与木板相连的绳子基本都没拆,这次也完全没往后宫里放,而是全部寄存到了息流那里。要是需要再取回来,也方便。
至于该如何确定这木板链存在的目的,安可希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做法——正好她包里还有雨贝给她的第二张经验条。那个是她和雨贝的私下赌约,因此哪怕赌约结束,雨贝也没有回收。正好这会儿派上用场。
安可希径自在上面写了条勒索……沟通信,直白地明示了愿意和对方沟通的意愿,托净雨放到了对面她发现火堆的小屋外面。而出于以防万一的想法,她又自己制作了一张告知牌,借用了磁力学者的能力,将其固定在了当前的建筑物上。
这样一堆事情做完,安可希这才动身继续往教堂赶。净雨却觉得有些担心:“领主,有些被污染的人,同样可以做出复杂的行为,以及逻辑清晰的举动。”
“万一是您想多了,这个阻拦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纯粹只是想阻拦我们去教堂祭祀以及取得光丝……那您留下的这些,不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吗?”
防雨布做的告示还好,回来揭掉就行。那张含有勒索性质的便条,在有心人眼里,则几乎可等同于挑衅了。要是对方恼羞成怒,真的找过来了呢?
“找过来就找过来呗。有些事,他们找过来了,才更容易搞清楚。”当时的安可希是这么回答的。
而净雨清楚地记得,她的下半句是,“能费这么大劲做这个机关,还会使用变色墨鱼汁,我总觉着,对方说不定和留声城的那些探索者有些联系……要是对方真的是怪物,或是被污染到脑子不清楚了,那也就算了。可万一,他们确实还存有理智呢?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做。”
“横竖赌一把罢了。”
……
思绪回到现在,净雨抿了抿唇,再次看向缩在小船那头的“人”。
却见对方本能地用手臂遮挡了一会儿面容后,又似是明白了什么,逐渐冷静下来。安可希趁机开口:“你认识雨贝吗?她是留音城的人。我这艘小船,就是她教我怎么用的。
“如果你也是留音城的人,或者和那相关,那我们就不是敌人。而且你刚才还在试图救我们,不是吗?”
“……”净雨本想提示安可希将“留声城”的名字说错了,然而很快便反应过来,领主这是还想进一步试探对方的来历。
再看那“人”,虽并未对安可希的错误发音提出什么纠正,但在听到“雨贝”和“留音城”两个词时,肢体还是出现了很明显的颤动。
又过片刻,终见那人缓缓放下了手。嘴里发出些微的声音,却完全是听不懂的词句。
但至少,在看清他眼睛的一刹,净雨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澄澈的灵魂皆有光,而此光必投射于眸中”——这是出自希望教会的经文。
如果他对这句经文的理解没错,那净雨可以肯定,这一次,他的领主,又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