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与仪式几乎是同步进行的。
艾诺丝站在湖心岛中心,等候着登神之道的开启。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原初教会数百年的等待,父母长远的期待,六神一直以来的夙愿,这些种种,都将随着自己的登神得到实现。
艾诺丝很明白,自己将得到什么,又将失去什么。
自己将得到,神灵的身份,世间将流传一个前所未有的传说——凡人登上了神位,自己将重铸过往的秩序,被那群神们像王一般敬奉,这远胜于所谓的皇帝身份。
而自己将失去的,无论是内心的情感、还是说米拉,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物。
她早已衡量过得失,如今又怎会犹豫。
湖心岛的旁侧,那身形高大的苦难女士站立着,像是个雕塑一般。
血液蔓延在湖泊之上。
共治皇帝走到祭坛边上。
祭坛上的图案纷繁复杂,仪式圆的图案铭刻在石质的祭坛上,种种仪式所用的药草早已被制成药膏,涂抹在仪式的各处。
苦难女士动了,她捧起水盆,走到了艾诺丝的面前。
那是一盆血水。
共治皇帝将双手浸泡在血水之中,顷刻之间,那双手上的肉便溶解了,森森白骨裸露在外。
艾诺丝一动不动着,仿佛没有痛觉般。
苦难女士垂下头,无比虔诚地诵念祷文:
“我的神,我还未降生的神,我向你乞求,愿你的身影早日显现,愿你护佑我们的一切,愿你显现你的能耐,成就我们的事……”
在漫长的祷文中,那溶解了艾诺丝血肉的血水,一点点地被倾倒在祭坛之上,血水浸透着整个祭坛。
而后,浓厚的黑雾自仪式的图案中爆发出来,转眼间淹没了艾诺丝眼中的一切。
浓厚的黑雾近乎浸没天地。
它们自天地未开之前便存在于世,它们听候原初意志的旨意,在极其远古的时间里,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其中,天与地因它们而相互隔绝。
它们出自于远古混沌,时至今日,仍将整个天体国度包裹其中。
那混沌拥裹着艾诺丝,它没有任何情感可言,如今的艾诺丝也同样如此。
血液自湖畔而来,朝着湖心岛汇聚,旋转,融合,如同广袤海洋上的漩涡。
混沌挤占着共治皇帝的眼眸…种种景象一一浮现。
数十米高的古代巨木扭曲盘旋,远古时代的狂风暴雨袭来,大地哀鸣不已,雨水尽是苍白之色,在那个年代里,连逻各斯人也不过是刚刚脱去皮毛的猿人。
高山上被种下的圣树,浑身有光的身影于高山屹立,自高往下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逻各斯人,原始的苍凉弥漫在角角落落……
在这之后,浩大的末日转瞬而来,海水在咆哮、大地在撕裂……
无数年代的历史涌入艾诺丝的眼眸之中,宛如旧秩序神灵们在历史星辰中追溯过往,上万年的故事一一显现,无一隐瞒,她看见了先知之死,亦看见了诸神之战,她看见了毁灭的到来,也看见了天国的降临……
最后,一切景象,都定格在燃烧的黄金殿堂上。
艾诺丝不知见到多少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景象,不知看见多少连诸神都无法置信的画面,宏大得难以想象。
燃烧的黄金殿堂,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漫长的大道展现在她的面前,那是一条通往绝对王权的道路,只要抵达尽头,自己手中的权杖将不再局限于人间帝国的尘世权力,更象征着统御天体国度中群星诸神的伟大王权。
那漫长而神圣的阶梯,其尽头是无上的王座。
登上去,向星辰下令,
登上去,统领群星众神。
静谧的黑暗里,共治皇帝踏上了恢弘的长阶,眸光平静得近乎淡漠。
……………………………
苦难女士皱了皱眉头。
她看向了远方的湖畔。
那些信徒们都跪着,头颅低垂下去,不知多少人死去,即使有些人还活着,但也奄奄一息。
一个闪烁的身影,在黑暗中飞掠而来。
血液朝着湖心岛汇聚,宛如一条条道路,被献祭的灵魂们顺着那湖水中的血色道路,汇入到仪式的中心。
苦难女士眼神一凛,她看清了那是谁。
她抬起脚,一步向前。
那是一个灵魂。
一个纯洁、强大得难以想象的灵魂。
那灵魂叫做米拉。
米拉飞掠着,要彻彻底底地摧毁这场仪式。
苦难女士举起双手,如今她要维持住仪式的进行,无法离开湖心岛,只见她的十指上有丝线,那些丝线光是注目,便足以让人苦痛不已。
那些丝线牵扯着谁,片刻之后,一个被紫黑色浓雾的身影从水下浮现,而后漂浮在半空之中。
谎言与诡计之神斯莱厄。
确切来说,是这个时空的、已被侵蚀的斯莱厄。
而来自于过去的斯莱厄,在此之前被苦难女士所击退,后者在这之后,暂时封印住了时空的裂缝。
那紫雾包裹的斯莱厄抬起眼眸,看向了飞掠而来的米拉。
米拉深吸一口气。
上一次,自己被这个谎言与诡计之神击溃,摔落悬崖,原本跟随于自己的艾诺丝,也回到了原初教会之中,接受了原初使者的身份。
只是,这一次,过去的一切不会再重演。
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米拉了。
自己是…神的使者,是要践行神的意愿的人。
米拉的目光坚定,
“艾诺丝,等着我。
我的意愿,仍旧高于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