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咱们现在是去哪儿？”百毒站到床头遥遥远望这波澜不惊的湖面。
江浅挽袖起手轻轻波荡碧绿的湖水面，一阵清凉迎面吹来又不带寒冬的凌厉刺骨。
“去，所归之处；往，所来之处。”江浅眼中倒影这无穷接天连碧，清澈明朗，万物向阳。
“你总爱搞这些哑谜。”百毒嘟囔着从船头下来。
江浅淡笑不语。
反而姜瑾之回道：“去来之地落叶归根，姑娘说的地方应当是家了？”
江浅笑了笑算是默认。
“你们都文绉绉的，就你们懂得多！”百毒兽瞪了他一眼，执起他的手看了看：“伸手！”
姜瑾之蜷缩的手指被百毒兽毫不客气的一一掰直，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百毒嘻嘻笑道：“懂得再多一个两个伤得那么重还不是要我来治！”
江浅失笑，刚想说什么之时忽起大雾，曼妙的琴声悠扬动听。
冰凉的湖水微微回暖，带着指尖可以感受到的暖意。
“浅浅……”百毒警惕的望向江浅，却见江浅收回手站起身来。
一只小船从雾中一点一点出现，船头的白发沾了些露水，修长的睫毛微微下沉，眼下的手指灵活跳跃，唇边微勾。
但他脸色苍白却得像是要奄奄一息，江浅都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可想而知这人有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江浅忍不住沉了眉。
“好美的人……”
姜瑾之话音刚落抬眸就触及了那人的眼睛，如死水微澜，如黑暗淡明。
他像是才注意到姜瑾之，淡淡弯曲嘴角，露出勉强的笑意：“您又带了旁人回家。”
这句话江浅听过不止一遍，但是姚帝却从来没有一次有这般冷静。
江浅刚想说话，他像是怕江浅说出什么更绝情的话似的，先打断她道：“无妨的，我不嫉妒。”
像是在告诉江浅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他弯了弯眉眼，露出几分纯稚：“您活着是最重要的。”
江浅抿了抿唇，要出口的话泯灭在唇边。
两艘小船被雾气笼罩，船头对着船头，就像时间也静止了一般。
“回家吧，他们都在等您。”
小船随着湖水波澜转了方向，拨开迷雾便露出一个小岛，上面桃花盛开，码头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期盼，恰似人间仙境。
“小姐！小姐！”
“小姐回来啦！”
“谢天谢地，还好小姐没事！”
码头越来越近，一张张都是熟悉的脸。姜玉、岁岁、阴婆婆、阳爷爷、青蛇、毒老三，天棋，年年，赤炼……
江浅扶着姚帝的手下了船，百毒拉着姜瑾之跳到江浅身后，好奇的望着眼前的地方。
“百里枕雪那小子居然敢欺骗妾身，妾身以为你没了，妾身的天都差点儿塌了，真是不可原谅！”青蛇面色愤愤，实际上江浅也知道她愤怒，在她眼里百里枕雪也是过了命的交情，却没想到居然被背叛。
毒老三呸了一声：“还新帝！呸！再见到那小子，俺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新帝么……
即便不刻意去想，但那些尸骨累累的城池无一不刻写着他的名字。
也多亏了这一路，江浅明白了她真正的敌人是谁，她接下应该做什么。
阴婆婆看了看江浅，像是看出了什么，皱起眉道：“你身上气息微弱，身体也十分脆弱，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阴婆婆这样一说，众人才发现江浅身上的不对劲，担忧的看向她。
江浅笑了笑道：“我确实死过一次。”
姚笛沉眉：“赤炼说的竟是真的？”
江浅看向赤炼，赤炼含笑：“我之前已经给大家大体说过了这件事的经过，连带百毒的事也说了一些。”
江浅恍然，点了点头：“确实是百毒救了我。”
百毒仰首挺胸，得意极了。
赤炼牵过百毒，温柔笑了笑：“头发都散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说起这事百毒嘴巴瘪了瘪委屈道：“浅浅不给百毒绑头发，她还拉着百毒和姜瑾之跳悬崖……”
“姜瑾之？”赤炼疑惑道。
百毒便把最后面的姜瑾之推到最前面来介绍道：“就是他！”
全部目光一下子看向姜瑾之，他紧张的呆若木鸡，手心也全是汗，不知道该说什么。
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天棋笑着替他解围：“瑾之，美玉之名，你这名字起得很好。”
姜瑾之借着台阶往下走，接着道：“这名字是姑娘取的。”
年年下意识夸奖道：“不是花就是玉，小姐取得名字就是好听。”
天棋大惊失色，一下子捂住年年的嘴，目光扫向另一个人。
这缺心眼的倒霉孩子！
江浅也顺势看向姜玉，她眼中恍如隔世，在众人的眼神中才慢慢回神故作不在意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之前听说姜花已经下葬了，葬礼是姜玉亲自操办的，就埋在她最喜欢的那颗桃子树下。
江浅微微叹息，无法安慰。
“那个……”
忽然江浅身后传来声音。
穿着月牙色长衫的男子拿着一块雕着花朵的令牌沿着岸边走了过来。
江浅回身看着他：“你是？”
他并没回答江浅，眼神也直接略过了江浅看向别处，眼中泛起欣喜：“阿花，你果然在这里！”
欣喜之后他眼神又有些伤感：“这些日子我来找了你好几回，你为何要躲着我不见？”
江浅看着姜玉的脸瞬间僵硬，她下意识扯住自己的衣角：“我……”
江浅瞬间突然明白了他是谁。
席子期，姜花的未婚夫婿，她曾说去这一趟回来就要嫁人相夫教子，她终是没等到这天。
岁岁别过眼想告知他真相：“席子期，其实阿花她……”
太残忍了。
没见到阿花最后一眼，如果就连死讯都由旁人转达那就实在是太残忍了。
姜玉抓住了岁岁的手，不让她继续说。
席子期不解的看着岁岁：“阿花她怎么了？”像是想起什么，他有些慌张的望向姜玉：“是否受了伤？伤得很重吗？”
他快步走过去担忧地扫了扫她的手脚，反而安慰姜玉道：“无妨的，近日师父还说我医术有所精进，我还学会了妙手回春之法。你莫要害怕，是哪里受了伤你告诉我，我一定能治好的。”
像是在安慰姜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姜玉垂眸浑身发抖。
姜玉咬着牙，泪流满面：“其实我……”
席子期望着姜玉满脸泪痕，更是心慌不已：“我是不是救不了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
他的脸忽然变得惨白，然后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阿花，别怕，你别怕。咱们不是都约好了吗，等你回来咱们就成婚，从今以后哪里的路咱们都一起走。哪怕是黄泉路上也不寂寞的，不寂寞的……”
姜玉的脸一下子也白了，那句“我不是姜花”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了。
姜花本就是她心上的痛，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姜花的心上人，她怎么敢说，这样的痛她又怎么敢让她妹妹的心上人再尝一遍，又怎么敢真让他下黄泉？
姜玉嘴唇嗫嚅了一下，惨白的笑了笑：“我没事。但是席郎，我姐姐，死了。”
岁岁一脸震惊的望着姜玉，但是江浅却在几乎瞬间明白了姜玉的意思。
“小姐，今天死的是姜玉。”
“如果死的是姜玉就好了。”
江浅望着姜玉，姜玉看着江浅。
“你那相依为命的姐姐死了？怪不得你这般难过。”
席子期愣了愣：“我还没曾见过她，她怎么就……是、是为了救你么？”
姜玉笑着哭了：“席郎，你要不要再见一次她？”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岁岁皱眉：“这样真的好吗？”
姚帝抿了抿唇：“无知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江浅微微闭眼：“罢了。随她吧。”
她叹息着将这一页翻下：“先回府吧，我有重要的事要安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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