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言死了。
卫昭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她正握着卫言的手掌哭。
等虞长临将她抱在怀中的时候，卫昭才有些茫然的去看虞长临。
她像是走了一条绝路，突然在路的尽头看到了另一个岔路口，路口处有人挑着灯，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她失了声，泪水凝在了眼眶。
她思量许久，想起来了前世的场景，突然止住了哭声。
她突然缓了过来，卫言今日就算不死，其实活着对他来讲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今日死了，她很心疼，但也突然明白，他做过的那些事，不过是值得她感伤一场，以及为他少时事伤怀一场。
毕竟，不会所有人都会被苦难逼成另一番模样。
她的心得狠下来，像当初误解虞长临时，对虞长临那样心狠。
可到底是同时长大的姐弟，到底是被蒙蔽了那么多年之后知晓，还连带着见了他幼年的经历。
与当时前世含恨而死再次面对虞长临到底不同。
她狠不下心。
狠不下心不难过。
但，也该收起情绪了。
她站起身来，狠心闭上了双眼，身子摇摇欲坠。
虞长临抱住她，一颗心狠狠揪起，没想到卫言最后竟然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卫昭的面前。
他预料不到，也无法阻拦。
他只好拍着卫昭的后背，安抚道：“阿昭，你休息吧，一切有我。”
……
虞常乐知道卫言死亡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在房中绣一副鸳鸯戏水。
她心中对卫言的爱虽然消磨不少，她甚至都觉得要耗尽爱意了，可闲暇下来，还是能想起少年孤傲的脸。
那张脸偶尔露出的神情明明是惹人疼惜的。
所以宫女慌张跑来对她说：“娘娘，不好了，圣上驾崩了。”
虽然，早就知道卫言的身体活不了多久了，毕竟那毒是她下的。
由爱生恨，有时候能让人轻而易举的要掉另一个人的性命。
但，此时听到那个人真的死了，还是有点不愿意相信。
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真死了？
她恍惚片刻，针尖扎到了手指，立时就有血珠子冒了出来。
这么一扎，倒是把虞常乐扎清醒了。
她看了一眼宫女，蹙眉恼了：“掌嘴！做什么胡言乱语！”
那宫女一愣，先是立刻跪在地上自个掌了嘴，但还是小心翼翼道：“娘娘，圣上当真没了，长公主和驸马爷也已经回宫了，还有太上皇和太上皇后。”
虞常乐当然明白宫女不会拿着卫言死了的消息蒙骗她，她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卫言怎么会死那么快？她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她垂下眸子，却又开始自顾自地绣花了。
这一幅鸳鸯戏水还差半个鸳鸯头就绣完了，她继续绣，可针针都戳到了手指头上。
不一会，手指上便鲜血淋漓。
虞常乐恼怒的将绣框扔在一旁，眸子微红的看向了宫女，她轻声问：“知道圣上是怎么死的吗？”
宫女叩头回道：“听说是圣上自己跳下了高台。”
虞常乐眸子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自己跳下了高台，是因为卫昭吗？”
她猛得抓住了宫女的胳膊，眼眸瞪大，面上狰狞的问道：“当真从高台上摔下来的？”
宫女身子轻颤，语气也颤了：“听说圣上的身子骨都摔碎了。”
“哦。”虞常乐淡淡应了，又吩咐道，“出去吧，本宫想些事情。”
卫言永远都不会明白她有多爱他了。
也永远不会清楚，他看卫昭的时候，她其实一直在偷看他。
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是假的吗？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突然，发疯了一般想他。
她突然觉得，她和卫言一样，都是疯子。
卫言害卫昭，却是深爱卫昭。
她害卫言，也是深爱卫言。
他和她，才是世间良配，才该是天生的一对。
她痴痴笑出声来，越来越大，最后这声音全都化作了脸上的泪。
她的双手开始翻找自己妝匣里面的金饰。
美轮美奂的金蝶，带着棱角的黄金牡丹，她面无表情的将这些东西塞到了口中，缓缓的咽了下去。
她面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每每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金饰吞下去之后面上还会有满足的神色。
卫言可以忍受着中毒后，身子逐渐衰败的痛苦。
她也可以忍受，吞金后划破五脏六腑的那种巨痛。
她甚至起身慢慢走动两步，在一旁的一个小案上，写了一段话。
春梦繁华一场空，相思夜夜中。
欲说宫中旧时事？更似年年冬。
昔年少年灯笼，而今檐上空空。
她写到这，忽然停了笔，洇染出一大笔墨迹来，她突然想起来，当年那少年在屋檐上挂的灯笼，其实不是给她看的，是给他阿姐看的。
他和她的感情从来都只是一场好梦，夜夜相思的也不过只是她一个人。
这宫中哪有什么旧时美事？对她而言，不过每一年都是寒冬罢了。
她落了笔，不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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