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七姝梦 > 正文 尾声四
    </div>炽霰一零四五年,扎武加冕寒飑皇帝、螺湮之主、红疆守护。叆柏、犸螣分封寒飑左右郡王。
    同年,“七姝计划”败露,莫珞翮被司幽人议会处决。
    亦同年,炽霰皇帝豢龙烈山崩,谥曰“仁武”。追谥荆红羽为仁烈皇帝。追谥锦萍夫人为皇后。卫都、盈光请葬于龙都龙陵,被寒飑军以“路途遥远”为由否决;请按炽霰礼制,以女子及奴隶殉葬,被以“生殉不仁”为由否决。万般无计,只得于藏仙洞停灵七月、在葬龙岗行入殡大堙之礼,结果又被寒飑军砸场子似的、偏把“封印圣函”仪式搞在同一地点举办,且不许行朝祖(告庙)、遣奠(灵柩运往陵寝前的祭奠仪式)、启殡(发丧)诸礼,一定要让烈山在下柩之时当场大殓,仿佛杀人诛心、故意要让烈山死不瞑目。毒焰魔君着实够狠。
    卫都奉持“摩云淼枫剑”,盈光奉持玄焰神剑,率炽霰群臣缟素戴孝,聚哭岗上。只见那梓宫以美玉琢成,体量不啻船舰,内垫九寸厚金丝串珠千宝锦,又铺九寸厚孔雀荷花百珍褥,再衬九寸深夜光异彩南溟珠;烈山冠紫麒吞云翠皇冕,衣金缕玉鳞九龙衮,蹬粉红碧玺碾龙靴,口含鹅卵大一枚阴阳二合绿寒百步照人珠,头上、身侧、足下满置各式瑰宝绚珍,数以万计,莫可估值。左右仪兵倾倒数千斤宝石、珍珠入棺,直至满溢;又注水银不朽浆入棺,漫柩乃止。而后封死棺盖,整柩置一玛瑙椁中,椁内铺砌以木炭、白膏泥;待梓宫稳固,又以木炭、白膏泥填埋之,锁死椁穹,密不漏风。棺椁置毕,典礼继之,祭文冗长,假泣震天。托寒飑人的福,葬礼未能生殉,栗都男女得了命,苑囿禽兽也得了命;虽无心之举,但说实话,较之炽霰诸先皇真可谓“薄葬”了。
    盈光的心思却不在于此。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紫凌,眼睁睁望着她在寞琅道众服侍下穿好一袭朴素已极、美丽已极的冰纨箐装,而后一道道、一层层,缠裹进数千米冰纨白萍锦里,形如玉茧,不辨人形;若干具令人作呕的孩童干尸交臂搂抱住这枚玉茧,一位寞琅道众将某件东西搁置茧下,念动咒语,一座折光璀璨的金刚水晶多棱柱刹那间无中生有,将包裹着紫凌的“玉茧”——连同那些干尸——“冰封”于内……
    她,在望着我吗?……
    ……回过眼来,仪兵们已开启地宫月门,正操纵机括,将盛放烈山的棺椁平稳地降入地宫,安置于栗国先王们的一尊尊棺椁旁。“炽霰皇帝”不入龙陵,竟于此间相伴东方诸侯,简直可笑,哪怕他的棺椁比全体栗侯的叠摞在一起还要高大。
    月门关死了。
    高低错落部署于栗都空中街市上的六十架大型吊车——每架臂长二十七米、须十余人驱使——一齐动作,将铭刻着《红疆海内四象二十九邦蟹族后裔炽霰神州帝国承蒙寞琅天恩授命六十四世大皇帝仁武宗豢龙氏烈山本纪》的一千二百吨花岗岩云龙石碑冉冉树立起来,如拔丘墟,使之鹤立鸡群于葬龙岗上的石塔、石碑、赑屃、翁仲丛中,昭示着豢龙烈山空前无后的武功文治、英雄传说。
    若无寒飑相助,这块巨石本无法运进栗都,更无法运上葬龙岗。甚至,连铭文都未必能在七个月内完成。
    封印着紫凌的水晶柱被寒飑军带走了。
    正午,安神虞祭。而后卒哭成事。次日宗庙祔祭。走过场而已。炽霰列祖宗庙在龙都,像烈山这样弄几块灵牌代替宗庙算怎么回事?终于喧嚣散尽,盈光独自跪在石碑下哭了一天一夜。每个炽霰人都为他的至孝而感动,却无人知道,他哭的不是父皇。
    “大哥。”铖玥来到他身边:“寒飑人催促,要你跟他们去。”
    “这么急?不是同意我禫(三年服丧期满的除服祭礼)后再走么?”
    “又变卦了呗。”
    盈光擦干泪,本欲起身,谁想膝腿跪麻,试了许久才被铖玥搀扶着站起来。他微微苦笑道:“寡人此去三载,家中诸事全靠瞿老师与你照料,不可大意。摩柯末一心要我死,眼下慑于寒飑,未敢公然动手,等你们到达北疆之后就难说了。”
    铖玥一拍肩上银鋋:“大哥放心,摩柯末之流,来一千我杀一千,来一万我杀一万!”
    “令尊的……”
    盈光言之不忍。铖玥识相地一摆手:“别。大哥,我们冷民没那么些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活得短小精悍最好不过。瞿老师不是讲过嘛:‘敢于把命运踩在脚下的人,最终一定会赢得自由。’这话我不大明白,不过我觉得父帅就是一向自由那种啦。一辈子打拼啊,奋斗啊,为大家赴汤蹈火的,那么多磨难、厄运一概踩到脚底下。天底下恁多痛苦事,父帅却一直快快活活的,按瞿老师的讲法,父帅可算最自由之人?大哥你就说吧,瞿老师这话我理解得对不对?”
    盈光不觉莞尔:“瞿老师讲课,你还记得哪些?”
    “……就这一句。嗨,能记得就算进步嘛!对不对呀大哥?”
    二人相视大笑,一直笑出眼泪来。铖玥乐了半天,面上渐渐浮现起一缕戚然,一把抱紧盈光“呜呜”痛哭道:“你可早些回来啊,大哥!万一你乐不思蜀,当心我把嫂嫂吃了!”
    “随便你吃!早受够她了。”盈光也抱紧了他:“你我可是兄弟啊,我的女人便是你的女人!”
    “反正舒玉不在。”铖玥吃吃傻笑。
    “然。”盈光表情微妙。
    “走罢,大哥。”
    “走。”
    走下葬龙岗时,盈光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现在的他,从前的他,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