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无光的游戏 > 正文 字词与人,门扉与光
    “唔……打烊了。”
    今天又是在酒吧里工作了一整天,那个老家伙也又是在房间里批了一整天的文件……
    “薇薇安,你看见艾奥尔那小子了吗?”
    “你都不知道他上哪去了,我怎么会知道?”
    艾奥尔又是给安德烈撂下一地麻烦的一整天。
    擦完这最后一个杯子,就可以回床上躺着了。当初他们打算给我制备那张床时,我还是最反对的,毕竟那完全是浪费钱,我一个人偶又不需要睡眠。但现在,我居然会对躺在床上的感觉产生依赖,这是什么诡异的讽刺啊……
    呼……望着天花板,世界的其他声音都被隔绝,一瞬间,这个世界好像就只是这几平米的房间。人嘲笑井底之蛙的短视,却又渴望井底之蛙的孤独,然后就这样在两者之间不断来回,费劲力气爬出井,再又“鼓起勇气”地跳回原本所在的井里。
    拿出老旧的随身听,戴上耳机,闭上眼,将整个世界抛之脑后。
    “咚咚——”敲门声从门外传来,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打开门,不自觉地朝门外的老家伙摆出来一张臭脸。
    “打扰到你睡觉了?”
    “我不需要睡眠。”我瞬间收拾好了我的表情,速度之快,就连我自己都怀疑我刚刚的不快是不是幻觉。“大晚上什么事?”
    “想跟你商量一下招募些新人的事。”
    “哈?”
    ————◇————
    “天——亮——了——”苏尔故意拖长音把我从睡眠中吵醒。
    “啧……”
    “连,你想第一天就丢掉好不容易弄到的高薪工作吗?”
    “高薪?”
    “相对而言。”
    “那相对而言,我觉得我还能睡会儿。”
    “你要我像个母亲一样掀开你的被子吗?”
    “……”我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拿起昨天随意丢在枕头边的衣服。
    “这就对了嘛。”苏尔满意地拿上桌子上的挎包,“我在楼下等你。”
    “等等——”
    “怎么了?”
    “你叫醒我时的第一句……那句‘天亮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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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今天不用和那个酒保打太多的交道……”
    “你不喜欢她吗?”走在前面的苏尔朝我问道。
    “倒也不是,毕竟她相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已经很友善了。”
    “那是为什么?”
    “嗯……总感觉她的身边似乎有股阴森的气息,莫名让我有点……恐惧?”
    “是因为她的死鱼眼吗?”
    “……”
    “到了。”苏尔抬头看向那闪着霓虹灯光的牌匾——va-11  hall-a
    什么象形梗……vallhalla,瓦尔哈拉。开始好奇选这号店的酒吧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好像也是这个公会的佣兵。
    “进门吧,还是说你想为第一天入职做什么仪式感工作吗?”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没准呢?你内心还隐藏着多少,我可拿不准。我又不像你,会读心术。”
    “严格来讲,我这不是读心。而且这不是你给我的能力吗?怎么感觉你也不是很清楚?”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我给你的能力了?”
    “哈?这个能力不是你出现后,我才有的吗?”
    “我只是帮你把你的那部分‘沉淀’取了出来,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我自然不清楚。”
    “两位,如果你们不打算进去,请不要挡在门口。”薇薇安突然出现在我们两人之间。
    “哦,抱歉。”
    “薇薇安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好敷衍的回答。这的人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说起来,连先生,你是域外人对吗?”
    “啊,是的。”
    “诶,什么是‘域外人’啊?”苏尔突然像只猫一样提问。
    “在那次灾难后,有的人类没有进入到‘方舟’之内,他们遁入了地底世界,在那里延续着他们残破的文明。那些文明的人被塞肯德森兼并后,逐渐获得了‘域外人’这样的称呼。”
    “诶,是蔑称吗?”
    “有些时候是,有些时候不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其他的称谓。”
    不同的态度与意义揉杂在一个词里,似乎每个词都是这样,被定义,然后又去赋予含义。特别是指代人的词。或许是因为人也是这样的?
    “所以你不进来吗?”薇薇安站在门后向我说道。苏尔也已经走过了这扇大门。
    原来我又因为思考这些慢了一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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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大门打开,里面的白光把阴影中的我们照出轮廓。篝火旁,拉着二胡的老人停下了他的演奏,起身离开。“走吧,孩子,不用留在这了。”
    我没有抬头,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看着火舌摇曳的影子,我好像就是从那时起有了某些习惯。
    人们开始向光源的方向涌动,并且越发密集。被打翻的洗衣盆倒在了我的一旁。
    “看,那些顺着水流流入排水口的泡沫像不像你。”不知名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但声音的轨迹来自四面八方,以至于我不敢定论,那到底是不是来自我的内心独白。而且,就算它来自人群,我又该判断它来自于谁呢?我们从未了知晓过彼此的名字,总是用对方的某些特征去称呼对方,以至于在记忆模糊的现在,我仍只能看见一团背着光的黑色背影而喊不出他们的名字。如果人身上的所有标签都被撕下来,人还会剩下什么吗?
    光源逐渐延伸,最后我也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黑色。
    我们究竟是人,还是彼此眼中的一团投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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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绿植的存在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银杏。”薇薇安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的死鱼眼好像不见了。不过只有一瞬间,可能是幻觉吧。
    “你们域外人会想家吗?”薇薇安突然反过来问道。
    “啊?”有人会向我问出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意外,“不……我们其实也没有安过家。我们一直在四处搬迁,然后在随便什么地方又席地而坐。”
    “是吗……”她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像是失望的表情。
    “话说,你们怎么搞到这盆绿植的?”
    “萨尤娜帮奥雷格那个老家伙弄来的。”
    “萨尤娜是?”
    “玩象形梗的某酒吧老板。”
    “她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啊……”我顺口吐槽道,又继续打量着这棵银杏,“把它养活可得费不少劲吧?”
    “也没有。其实这也不是传统绿植,这是个半机械的仿生植物。传统绿植恐怕在那场灾难后就没有的剩下了吧。”
    “这样么……话说回来,你们的这个院子真是跟周围的建筑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大厦筑起高墙,电线拉起铁网……”薇薇安抬头看向穹顶,“你们有想过去上面的层区看看吗?”
    “其实我们想攒钱,就是为了能够去到上层。不,说是我们,其实是苏尔她一个人啦……”
    “话说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意外形成的交易关系。”
    “细说。”
    “在你们行动的那次意外中,我掉进垃圾投放管道后,在那里遇见了苏尔。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她的底层意识数据,告诉她,她该回到最上层去。于是她拜托上了意外找到她的我。”
    “什么boy  meets  girl的老旧救赎式套路啊……”薇薇安把花洒放回一旁的桌上,“所以她是激发了你的什么保护欲吗?”
    “不。其实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只要别人要求他去做,他就一定会去做的家伙罢了。”苏尔出现在后院门口,用背倚着门框朝薇薇安说道。
    “原来你也是这样一个家伙啊。”薇薇安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出门去。
    “愿意跟我聊聊‘域外’的事吗?我还挺好奇你的故事呢。”苏尔扭过头朝我说道。
    “抱歉,我似乎自从来了塞肯德森后,就对身后的那些事感到模糊了。现在想要去回忆,也记不起什么了。”
    “什么嘛……别人的诺斯替式小说,都是外来者改变故事背景的世界,到你这怎么变成融入背景的世界了。”
    “人生不是小说……”
    “人生比小说更魔幻。”苏尔突然朝我斜头一笑。这之后她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她的笑到底表达了什么呢?一点嘲笑?一点羡慕?一点欣慰?又或是一点喜爱?那如达·芬奇秘画般的笑容我到最后也未能为我自己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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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拖着身子向亮着刺眼白光的大门走去。
    “那就向前走吧,连。”
    好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白光那一端的声音好像昨晚那个少女对我说的话啊……
    白光逐渐消散,门对面的画面的轮廓由朦胧逐渐变得清晰——
    “又是你最后一个。”
    苏尔带着抱怨的语气向我说道。
    “抱歉,上了趟洗手间。”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完成这位小姐的委托。”薇薇安别过手做出介绍的手势,顺着她的动作,我看见了那位银白色短发的少女。
    “诶,不是接悬赏吗?”
    “显然还是直接做私人委托更赚钱。”
    “这倒也是呢……”说着,我撇过头看向那位少女,从她银色的刘海间,我看见她也正瞥着眼打量着我。她那群青色的眼眸,在看见之后的璀璨夜空之前,我还一直找不到能够形容那双眼睛的字词。那也是之后唯一一双,为了我留在门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