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声伴着钟声萦绕在佛殿内,缓缓传开……
小皇帝抿着唇不敢作声,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些僧人看,听不懂他们到底在念些什么?过了一会,他表情越来越痛苦,眉头紧巴巴的皱着,因为跪坐在蒲团上太久了,膝盖开始发麻,疼得厉害。他悄悄用手揉了几下,还是觉得膝盖不舒服,身子动来动去,双肩也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身侧的太皇太后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严肃,示意他好生跪着。
小皇帝只得咬牙直起身子。
本想问问还要多久,可话到嘴巴又咽了进去。
殿外,赵子夫在门口守着,始终一副警惕小心的样子。
他不敢有一丝松懈!
天已经黑了,寺中各处点满了灯笼,灯火通红,格外璀璨,大雪迎着周遭通红的火光密密麻麻的下着,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映着这般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可景象再美,也是一场稍纵即逝的虚无。
眼看到了戌时,年祭就要开始,僧人也诵完了经。
正这时,放在金身佛像前的大鼎里忽然着起了火。
火势迸发而出,像岩浆一样朝四周蔓延。
鼎前坐着的那些僧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坐地而起,四处散开,挨近大鼎的两个僧人被火星子溅到,身上的袈裟顿时着了火,一下便烧了起来,好在扑得及时,才没有被烧伤。
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
“护驾,护驾!”有人高喊。
赵子夫立刻带人冲了进来,侍卫和一众精兵立刻围在了太皇太后和皇帝身边,护着他们往外走。
却没想到,那口大鼎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只见,一条巨大的金色大龙从火中飞了出来,伴随着震耳的龙鸣声直逼而上,金龙身上的鳞片光泽璀璨,十分刺眼,宛若佛光乍现,金龙朝身后那座巨大的佛像飞去,缠绕在其周身,盘旋而上。
真实得让人不敢置信!
太皇太后正由人护着离开,眼见这一幕时便停了下来,看着活生生立在眼前的景象,那覆着皱纹的脸皱成一团,瞠目结舌。
大唐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如此异像。
小皇帝又惊又喜,指着那条金灿灿的大龙:“是龙,是大龙!”
金龙怒吼一声,离开佛像,从众人头顶上飞过,飞出大殿。
众人立刻追了出去。
外头漆黑的天空顿时之间雷声大作,大雪也骤然停了下来,金龙盘旋在上,闪电一道一道打在它身上。
“呀!”
一群乌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在那条金龙身边飞着,持续了好久。
最终,金龙伴随一道闪电钻进了乌云中,消失不见,那群乌鸦也朝远处飞去,方才还雷霆大作的天也在金龙消失之后停了下来,大雪重新开始下,比之前还要急,还要大。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
大鼎里怎会藏着一条巨龙?
天气又怎会在那一刻如此反常?
若是假象,又怎么可能这么多人都看到了?
钦天监忽然高喊:“这是吉兆啊!”
……
太傅府。
今日年祭,各家各户都去了朱雀大街看热闹,小玉儿本来也想去,可易轩不准他出门,让他早点休息。
他坐在屋子里睡不着,手里抓着一朵小白菜给刺猬喂食。
只能以此作乐。
好在爹爹把桂花糕带来了,不然他只能去院子里堆雪人。
老管家端着一盘糕点进门,说:“小少爷,已经戌时了,该休息了。”
玉儿小手托着下巴,说:“我不困。”
“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小玉儿毫无困意,仰头问了句:“爹爹呢?”
“少爷出去了。”
“我也想出去。”
“今天外头人太多了,小少爷还是别出去了,而且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
小玉儿是个听话的孩子,知道爹爹和老管家是为了她好。
老管家看屋子里的碳火有些不够,说:“小少爷,我出去拿点碳。”
“嗯。”
老管家出去后,小玉儿便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小腿因为够不到地面而荡来荡去,十分可爱。
外头突然吹来一阵凉风。
小玉儿坐直身子往外看去,外头纷飞大雪,院子里的树被吹得飕飕作响。
他跳下凳子走了出去,竟看到侧边的廊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目光遥望着青龙寺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
“苏哥哥。”
小玉儿兴奋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人。
秦苏一袭紫色衣袍,束着高髻,那菱角分明的脸被隅角上挂着的灯笼映照着格外透红,眉目揉着淡淡的忧郁,就像二八月的湖水,沁凉而温润。
他真是一个极其好看的男子。
秦苏垂目看着小玉儿,唇瓣上溢出一抹温柔的笑,蹲下身子,平视玉儿的目光,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话也没说。
“苏哥哥,你去哪里了?你有好久好久没来了。”玉儿大大的眼睛里淬着泪水。
秦苏淡淡道:“近日在忙。”
“可是玉儿想你了。”
“我也想玉儿。”
“那你还会走吗?”小玉儿紧紧揪住他的袖子,满眼期待。
秦苏仍是温柔一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很聪明,苏哥哥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你,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真的?”
“自然是真!可是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记着,往后不管任何事,你都要学会自己解决,没有人能帮你,也没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每一步,都要靠自己,明白吗?”
小玉儿虽小,但这话听得懂,点点头:“明白。”
这时,夜空中迸出了一抹绚丽的烟花,五颜六色,像火星子一样四处散开。
秦苏便牵着玉儿的手,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
一大一小的身子立在廊下。
永远那么和谐。
秦苏垂目玉儿,轻声道出一句——如果可以,苏哥哥真想永远陪着你。
玉儿并没有听到。
没一会,老管家拿着碳过来了,喊了一声:“小少爷,你怎么出来了?”
小玉儿立刻侧头一看,竟发现秦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廊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又好像,秦苏压根就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