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听到江晚柠说的她来这里的原因, 时折竹面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江晚柠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装傻似地嘿嘿地笑了两声。
“那、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人也送到了，我那边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她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小心翼翼地问。
看上去, 像极做了亏心事所以怕被长辈教训的晚辈。
时折竹看上去也很像一个拿她毫无办法的长辈一样, 让她就这么离开了。
而实际上, 二人当中此时此刻却反倒是时折竹在听从江晚柠那里的指令, 只不过是江晚柠不甚习惯脱下斗篷与人沟通, 因而才显得有些弱弱的。
看着江晚柠离开，伏黑惠整个人脑袋里面塞满了问号。
他本来以为江晚柠有问题，结果现在看来好像是……误会？
随便糊弄过了几个同期对于先前在车上他与江晚柠对峙一事的询问，伏黑惠主动找到了时折竹, 准备向时折竹问出他的心中的疑惑,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呢，时折竹就微微扬起了唇：“惠君这次成长了不少呢。”
伏黑惠愣了一下。
“昨晚的战斗，我都看见了。”时折竹继续说着。
他面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夸赞道：“踏雪寻梅步的运用比之前熟练了不少，与新习成的领域之间的结合使用也很巧妙。”
“之后可以考虑一下将功法中的技巧融合进去, 也许能进一步加快你的速度也不一定。这一点上，可以去询问一下五条君，他对咒术方面的运转会更熟悉, 说不定能给你提供一些好的建议。”
伏黑惠鲜少能听见这样的夸奖, 一时间眼神飘忽了一下, 心不在焉地回复道：“好, 谢谢时老师。”
若是时折竹能够看得见，那也许会发现少年的耳上染了一点点红。
不过即使看不见，也并不妨碍他从少年的小动作以及心跳、呼吸频率上的变化中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不过温柔的掌门大人并没有戳穿少年人，只是柔和地笑着。
伏黑惠的害羞只是一时的，他很快就意识到，时折竹能说出这些，说明昨晚的战斗一直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时老师你……很早就到了吗？”
“东京至琦玉，倒也不必那么久。只不过睚说想给你们来了历练，就没让我出手。”
伏黑惠：“……”
虽然已经猜到睚是故意的了，但没想到他们一向温良恭俭让的时老师竟然也一直在边上看吗？
这搞得伏黑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真正提起江晚柠的，反倒还是时折竹。
“你是在怀疑晚柠吧？”时折竹问他。
“嗯，”伏黑惠点点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时老师曾经说过，之前的修真界只有八人。”
“惠君要比悠仁他们几个都要细心许多呢。”时折竹再一次笑着夸赞道，“没错，确实就是八人。晚宁与你们昨晚见到的睚，就是同一个人。”
伏黑惠有种果然如此，又有些地方说不通的感觉。
如他先前所想的，一是声音与体型，声音还好解释，体型他实在想不通。二是鬼怎么看上去和人一样的。三则是……江晚柠提到的娘亲。
时折竹倒也没有隐瞒，将能讲的都和伏黑惠解释了。
“声音是她自己伪装的，体型则是她身上那个斗篷的功效。那是一件法宝，无论是谁，穿上后都会是那副模样，即便是合体期、大乘期的大能来了，也无法看穿。”
说到这时折竹还笑了笑，道：“只怕是悟君的六眼，应该也是看不透的。”
“模样其实倒也简单，霜岚的灵体现身之后，在你们看来不也是如同真人一般吗？鬼修虽说是鬼，但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实际上已经摆脱了身为鬼的许多限制，不可将其视为鬼魂了。”
“至于睚的娘亲……”提到这个，时折竹倒是顿了一顿，随后轻叹了一口气。
“你应该有见过睚身边那位女子吧？”看着伏黑惠点了点头，时折竹陈述道，“那便是她的娘亲，准确来说——是她娘亲的鬼魂。”
伏黑惠从时折竹那里听到了一个故事。
睚这个家族，是传承多年的鬼修家族。然而到了末法时代后，真正留下来的鬼修却只有睚这一个。
原因也很简单——鬼修的功法是魔功，鬼修本质上还是魔修的一种。
与吾舟那种虽然是魔功，但只要不违背天理，就还算不上罪孽，不容易走火入魔的魔功还不太一样。
鬼修这种路子从最开始就是违背天理的，睚手底下操控的鬼每多一个，罪孽就深一分，每死一个，罪孽就又深一分。
对于鬼修来说，摒弃□□化身为鬼从而脱离生死很难，但更难的是魔修的走火入魔该如何抵挡。
往届的睚，基本都不得好死。
要么横死灾祸或者死在仇敌手上，要么……就是走火入魔，后者的概率还要比前者高得多。
而正如同到最后剩下的走火入魔还能好好保持清醒活着的魔修只有夜雪重一个，能摒弃肉身化为鬼，并且操控那么多鬼还没有走火入魔的鬼修，也只有江晚柠这一个。
她无疑是幸运的，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还能维持这种状态很多年。虽然概率不大，但实际上只要稳住，她甚至可能获得比九条命的伏老前辈活得还久。
更幸运的是，鬼修们本身就是炼魂，死后更是什么都不剩。而睚的母亲并非鬼修，也并非死在其他修士灭魂的手段当中，只是末法时代因寿元耗尽而过世。因此——她留下了母亲的鬼魂。
只是可惜……鬼魂在死后，若不转世，就会在世间游荡，逐渐失去记忆，只保留下一些执念。
江晚柠本来只是想留母亲一段时间，然后就放母亲转世。然而她的娘亲却表示想要陪在她身边。
“以阿柠的天赋，只怕还能活好多好多年。届时若是没有人陪着，只怕会觉得很孤单吧。不如就让娘亲留下来陪阿柠好了。”
“阿柠不是不擅长梳头发吗？到时娘亲可能没有记忆了，但梳头……应该还会吧？说不定还能接着给阿柠梳头。”
江晚柠最后留下了她的娘亲，而数百年来，她也确实一直没想过自己梳头。
尽管鬼魂的记忆渐渐淡去之后，她的娘亲早就忘记了那些复杂的发髻是怎么编的，到现在也只会编麻花辫了，说不定再过那么几十年，对方连麻花辫都不会编了。也许江晚柠也会让对方给自己扎个马尾。
实际上，江晚柠早就学会怎么编发髻了。鬼魂是不会讲究仪态和造型的，江晚柠的娘亲却独独总是一副端庄华贵的夫人模样。
她的那些复杂的发髻，是江晚柠给她梳的。
“以前是娘亲给阿柠梳头，现在轮到阿柠给娘亲梳头了。”
——
直到时折竹将故事讲完，伏黑惠的脑海里浮现起了江晚柠在夕阳下笑着说她娘亲梳的辫子最好看的模样。
她摘下斗篷之后的模样实际上一直都很腼腆又怕生的感觉，即便是笑，很多时候笑得也很腼腆。但在谈起她的娘亲时，笑得格外灿烂。
只是当时的伏黑惠一直怀疑着对方，所以并没有想到那抹笑背后有着什么。
时折竹抿着唇轻轻笑起：“睚只是贪玩了些，喜欢捉弄人。但本意上是好的。”
同样的话，昨晚时折竹同样也说过。只不过伏黑惠当时更多是想吐槽那种把人往死里练一点的方式也不好玩，现在倒是……也很想吐槽啊！
所以那家伙根本就是故意吓唬他是吧！
——
“阿嚏！”正飘在天上的江晚柠突然打了个喷嚏，看了看天气后她嗤嗤地笑了两声，“一定是刚才那个叫惠的小鬼在骂我吧？”
下次要去逗谁玩呢？
果然还是去搞搞那个假夏油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