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第二周他一共也就上机了四天，其他时间都在日复一日的出报告、看书、做PPT，也好，让方瀚舟逐渐适应这个节奏，第三周，方瀚舟就要去床旁检查了。
这天是周四，他自己一个人去做床旁检查，毕竟是第一次排到床旁班，又忐忑又激动的他在诊室等待着住院部的电话，结果一个早上都没有，他就在诊室看着老师们做检查，积累积累病例。
下午来上班就只收到了ICU的检查申请。他独自一人推着床旁的机器来到ICU，又来到熟悉的病房，那个充满机器“滴滴滴”、“嘟嘟嘟”的病房。
对着床号他找到了第一位病人，是一个七八十岁瘦骨嶙峋的老年人，意识不是很清楚，但一直喊疼，护士一边换着针水一边和方瀚舟说：“他是个重症肺炎的病人，他说他腿疼，腿也肿了，所以医生开了个双下肢血管的检查。”
“好的。”
方瀚舟拉开被子，就看到右侧下肢明显比左侧肿胀，快要有左侧肢体的两倍粗了，而且颜色也有点发紫。他虽然经验不多，但是探头一放在患者右侧的腹股沟看股动脉、静脉就知道这血管肯定有问题：动静脉里面竟然充满了低回声，血流也上不去。探头才接触到患者的大腿，他又疼得直叫唤，但是问他什么，老人家又没有回答。他大致扫查了一下，再换到左侧看，左侧的血管只是股动脉分叉处有几个强回声的斑块附着而已，问题不大。
右侧股动、静脉内全是血栓，他先盯着右腿这根动脉血管看，横切着从上往下，他意料外的发现这段动脉不仅充满血栓，还有一个动脉瘤，仅能看到零星的血流信号。患者疼得乱动一边叫唤，脚也动来动去，方瀚舟安慰他：“老人家，你别动了，我晓得你疼，坚持一下看完就好了。”他接着看静脉，从股静脉一直到腘静脉内全是血栓，还好髂静脉、下腔静脉没有。这下可以确定了，他立刻请护士老师去和主管医生说明情况，他接着完成检查，并把报告单写好交给主管医生。
这一天做的另外一位病人，也让方瀚舟印象深刻。
这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性，甲状腺恶性ca术后，她全身插满管子，嘴里也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她意识清楚。方瀚舟走进和她说“你叫某某某对吧？”
患者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
“好嘞，我现在给你做个检查哦。”
她已经动不了了，就用眼神温柔的看着方瀚舟。做完检查后，他给患者擦干净耦合剂说道：“已经做完了，报告单我会交给你的主管医生。你可以休息了。”
那天，做的什么检查项目他也不记得了。但他一直记得她的眼神，那位女士仿佛很想要和方瀚舟说一声谢谢，她好像眨眼都很费力，但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连忙给方瀚舟点头、眨眼、还想要抬起手给他示意。方瀚舟心里感觉到暖暖的，因为这似乎又让他的工作多了一份意义，同时，他又感到无奈与惋惜，毕竟是位恶性肿瘤的病人……
这天的床旁检查并不多，再做完几个普通的病人，他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走出ICU的大门，他看到那么多的患者家属在门外等候，门外的座椅已经挤满了人，有人在聊天，有人铺好床单被褥就睡在地上，有人在有一堆烟屁股的走廊尽头抽着烟，有人在低声呜咽、有人在失声痛哭……
每一来ICU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他想，可能是自己还没有被麻木吧。
终于下班了，但是这天周四科室还有周会。不知道又要开到什么时候。
方瀚舟在心里吐槽：领导总有说不完的话，即使不关规培生的事，也要让他们留下，陪着领导坐着，听他在上面各种讲废话、吹牛*。下面的人坐着硬板凳坐到屁股都麻了，可上面还在长篇大论，一讲又是四个小时过去了，每周如此，呵呵……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看法，其实下面坐的一百来号人中的大多数，都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他上班的时候，连忙打开电脑查阅昨天那位老爷爷的电子病例。原来昨天在他和医生说了之后，他们立刻就请了血管外科的老师会诊，还做了个急诊的下肢动脉造影，结果和方瀚舟的主要诊断一模一样，右下肢动脉瘤并血栓、右下肢静脉血栓。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这是对这位菜鸟医生工作的肯定。主管医生已经对那位老爷爷给出了治疗方案，他也舒了一口气，今日菜鸟医生的成就+1。
接下来的几天方瀚舟也都关注着那位老爷爷和女士的病情，谢天谢地，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方瀚舟心里很开心，虽然自己仅仅贡献了小小的一张报告单。
这天方瀚舟和另一个规培生又做了一个癫痫病人的腹部床旁检查，他先看到有肾积水，他接着看输尿管也有一点扩张，他猜测这样的病人可能是尿潴留，接着往下看膀胱，果然看到大量尿液且充盈过度，这印证了他的想法。他跑去和临床医生交流，可是护工说：“这个病人刚刚才解了小便啊。”说完话护工跑去问患者：“你想上厕所吗？”那位病人没有回答。
还好有另外一个规培生两双眼睛一起看到充盈的膀胱，清清楚楚，否则方瀚舟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们还是根据自己看到的内容，把结论写到检查单中。
下班回去后，他和橙雯雯开视频，他就把这件事情和橙雯雯说了，请她解开疑虑，橙雯雯说：“这事儿简单嘛，你就叩诊啊，如果有尿液就是浊音嘛，没有尿液就是鼓音嘛。”
方瀚舟恍然大悟：“对哦！”
“癫痫的病人本来排尿反射可能就不正常，护工说‘刚刚解过小便’可能是因为压力性的尿失禁嘛。”橙雯雯又说。
“对啊，对啊。我在超声科有一段时间了，好久没有用临床思维来考虑问题了，还是要多学习呐！还有那病人没插尿管，不然打开开关看一下有没有尿就知道了。”方瀚舟说道。
“对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