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时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百余年…
百余天过去了。
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鸟鸣。
永平县冬去春来,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春风越过高阁低舍,穿过长街短巷,带着草青花香吹进了赵府正院。
正院前厅。
赵明河倚坐上首,面白须短,眼皮微垂,富贵装束难掩精神萎靡。
坐在左下首的是赵元竹,她今日挽起了燕尾低髻,白皙莹润的脸庞略施粉黛,外着一件白底绣云圆领袍,腰上系着金丝软烟罗束带,看起来颇为干练。
奇怪的是,她和古绍真成亲已有半载,在丈夫疯狂的浇灌下,身段不仅未显丰腴,就连本钱都略有缩小。
虽然规模依旧比常人庞大许多。
不过若是细细去看,在她眼波流转之间,已会露出丝丝俏少妇的媚意。
坐在右下首的是两个管事装扮的中年人,此时正在汇报生意上的事情。
只听其中年纪略长的管事说道:
“老爷,您得想个辙,王家米行最近不知从哪里收来大量北地的稻米贱价售卖,使咱家米行大受影响。”
“是啊,老爷。”
另一管事也忧心忡忡附和道:
“王家来者不善,定有阴谋。”
王家也是永宁府的富商,和赵家一样,生意涉及了酒楼、茶庄、米行、布行等数十个产业,论实力不弱于赵家。
管事说王家有阴谋是有原因的,同为永宁府顶级富商,赵、王两家虽然有竞争,但也有默契,不会使用压价这种破坏潜规则,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更何况两家还是远房亲戚。
“想辙?”
赵明河抬起了眼皮,摩挲着手指微怒道:“都要老夫想辙,要你们何用?”
“这……”
两管事被怼的讪讪不能言。
“爹,您消消气。”
赵元竹见状赶紧出言缓和气氛,毕竟这二人对生意始终是尽心尽力。
“王腾表哥家是咱家亲戚,孙管事和刘管事自是不便擅使手段。”
赵元竹话音刚落,两管事顿时对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一幕落在赵明河眼中,却是泛起些许对女儿不易察觉的欣赏,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
“既然元竹都说话了,老夫也不怪罪你们,这样吧…”
他指指赵元竹,吩咐两管事。
“此事就交由元竹处理,你二人多想想辙和她商量着办吧。”
随后,他站起来给了赵元竹一个鼓励的眼神,“元竹,你放手去做,万事有爹替你善后,爹乏了,歇息去了。”
“爹,我送您。”
赵元竹也连忙起身,亲自送父亲回到内院后,才带着知画返回前厅和两管事商量对策。
……
妻子忙碌之际,丈夫也没闲着。
清池苑安静的练功院中,古绍真盘膝而坐,正在修炼《诡焰天罗》。
随着呼吸吐纳,他的身体似乎产生了一种莫名吸力,竟有肉眼看不到的缕缕红光从空气中融入体内。
红光反复涤荡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数次,这才和体内真气合而为一。
这时,古绍真运转《诡焰天罗》已有数十个大周天,他心念一动,丹田顿生一股汹涌澎湃、炽热狂躁之气。
在他的引导下,这股真气竟如大河般急速流动起来。上行十二重楼,转入十二正经,须臾间便流通奇经八脉,冲进了早已贯通的生死玄关。
任督二脉。
水火相济,龙虎交会。古绍真只觉体内真气鼓舞激荡,无比充盈,四肢百骸之中尽是用不完的力气。
“痛快!”
古绍真心神激荡,陡然跃起,不自禁使出了早已纯熟的诃罗掌。
只见他的身形时左时右,忽高高跃起,忽匍匐于地。行动间掌影交错,宛如猿奔虎跃,呼啸之音不绝于耳。
打完整套,古绍真仍觉不痛快,不歇口气,再次运起了诃罗掌。
这一次,他的气劲更加凶猛,身形闪动间空气激荡,沙尘飞扬,仿佛平地刮起了旋风。
随着动作越来越快,他的掌风也越来越密集,发出一连串空气的爆裂声。
远远望去,他的周身全是掌影,辨不清哪些是实掌,哪些是残影。
“罗汉伏魔!”
忽地,古绍真轻喝一声,本是动如疾风的身体蓦地停了下来,紧接着掌影瞬间归一,以肉眼难追之速拍向身前厚达半尺有余的石桌。
“啪!”
然而…
这看似气势非凡的一掌,竟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动静,听声响就好像是书册从不高处落到了地面。
但是当古绍真将手掌移开后,石桌被击中的地方突然出现了数道裂缝,随后一道道裂缝由中心开始迅速向四周扩散,眨眼间遍布全桌。
下一刻,石桌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粒细小的碎石散落满地。
这一掌怕不是有二十年…
不对,应该有二百年的功力吧!
古绍真满意的看着地上的碎石,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走向内院。
半年来,已经十七的他外形变化并不大,相貌依旧英俊,身形依旧削瘦。
但是他的修炼却大有变化。
历经剔骨剜心之痛,任督二脉两月前已通,《诡焰天罗》也练熟了,就是不知道算不算大成。
托《诡焰天罗》的福,诃罗掌虽然难练,但也勉强到了大成之境。
而且这门功法远没想象的简单,自从熟练以后,不仅后遗症“极焰”没发作过,就连火眼和咒厄也产生了变化。
因此古绍真觉得,《诡焰天罗》不像是凡间功法,有可能是修仙法门。
准确来说是残缺的修仙法门。
他练到末尾,总感觉有一种束缚。
一种阻止他继续突破的束缚。
可惜神秘人仿佛消失在了世间,再也没出现过,他有太多疑惑无法明了。
这半年间,赵府也算风平浪静。
他整日醉心练功,赵元竹也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生意上。
但是有两件让他不痛快的事。
其一是…
柳絮隔三差五就来清池苑,最近甚至连吃饭也同他们夫妇一起,还总偷偷对他“动手动脚”,让他想躲也躲不开。
其二让他最不痛快。
他其实挺喜欢知书这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而且他能看出对方也有情意。
只是他刚露出一点下手的苗头,知书却在陪赵元竹游池的时候不慎溺亡。
对大户人家而言,死个下人和死只蚂蚁没什么分别。赵元竹对知书的死毫不伤感,很快就叫来知画贴身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