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和南母焦急火燎地赶到餐馆,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和余念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混混装扮的男生,心头的一颗炸药包瞬间被点燃了。
顾母看到顾南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自己的脸色也难看的一阵红一阵白,颤抖着右手指尖指着顾南风:“顾南风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你了是吧!你说出来上奥数课结果是和这群人混在一起!你要气死你我……”
顾南风垂着头小声嘟囔:“我是上奥数课,结果我就路过就看到了南栀子她们。”
“你呀你!还敢顶嘴!”顾母心疼地又爱又恨地就着顾南风的头发。
另一边是南母压低嗓子气急败坏地在南栀子耳边训斥着:“你是什么时候和这群人混在一起的?我说你这学期学习成绩怎么退步成这样……”
任南母怎么说,南栀子都低着头不言不语,有反应的只是一圈比一圈红的眼眶。公众场合被家长训斥,她还是十四年来第一次做出这样丢人的事。别说训斥了,从前光是被表扬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黎婉枝到餐馆的时候,顾母已经训斥完了顾南风,开始指着李唯西的头训斥他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打成了这样,而李唯西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偶尔顶嘴两句。顾母举得训斥李唯西不起什么作用,便把矛头对准了余念。
“你这个女孩自己学坏也就罢了,不要拉着我们家顾南风!”
顾南风去拉顾母:“妈,是我自己来的,这事跟余念没关系。”
顾母一把甩开顾南风的手,气愤道:“儿子,你看看你被打成这个模样了还有空管别人呢?”接着指着余念的脸准备继续骂余念,这时,一个钱包从她脸侧面擦着飞过。
黎婉枝推开门把手上的钱包用力地朝李秀情砸过去。
“李秀情麻烦您管好自己儿子,我闺女用不到你来教训!”
李秀情一侧身,双手抱臂,白了一眼黎婉枝。用极小的声音嘟囔道:“典型的中年没文化女人更年期,不跟你一般见识。”
南母见状,试图劝和:“这位女士,你说话注意点……”南栀子说话是遗传了方石蕊,细声细语,和黎婉枝相差十万八千里。
黎婉枝猛然盯着方石蕊,“我说话怎么了?我就这样!倒是你啊一把年纪装什么嗲!”
“你这人!”方石蕊被黎婉枝一语噎到,气的直跺脚。
“你们几位,还是看看我的损失怎么弥补吧。”老板脸上不悦的表情就差拿着菜刀出来了。
黎婉枝赶紧把刚才扔在地上的钱包捡起来,挑着眉眼问:“多少钱?”
“四百,你们一人一百。”
“没钱,”黎婉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余念又没打架,我凭什么赔钱?”
“妈……”余念小声地嘟囔着,掏空了口袋,却摸到了一个纸团。她忽然想起这个纸团还是帮黎婉枝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的,说不清来源地就捡了起来。
李秀情白了黎婉枝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抠逼娘儿们。”
方石蕊把一张一百元展开放在桌子上,看向李唯西,“这个小男生的家长呢?”
李唯西冷眼看着三个老女人方才激烈的争吵,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掏出一百元拍在桌子上。
黎婉枝见状,便也极不情愿不的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红色人民币,放在了桌子上。
老板连忙收起四张百元大钞装进口袋里,“成,你们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吧,看年龄都不大,凶的呀。就怕再大点更不好管了,才让通知你们大人来管。”
“对不起了老板,给你们添麻烦了。”方石蕊说道。
“去给老板道歉去。”李秀情推了把顾南风。
“对不起,叔叔。”顾南风和南栀子先上前道歉,余念和李唯西见状便也紧跟着对老板道歉。
“孺子可教也。”老板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出了门口,李唯西才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儿子,刚才班主任打电话和我说你闯祸了?我让你老爹去处理他说他有工作,妈妈这会也在忙,我现在给你打过去一千块钱,你先处理一下……”
没等李母说完,李唯西就挂断了电话。
“我就说我家人没一个会来的吧。”李唯西眼睛里面仿佛有一束光熄灭了,瞬间坠入黑暗。
而更黑暗的,却是余念的双眸,黑暗得像是没有星星的宇宙。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眼睛在日色里泛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来。而后,将纸团不动声色地重新装进了口袋。
“雁瑜市二院产检报告单”的字样刺痛了余念的双眼。
黎婉枝怀孕了。
一个月。
是还是不是?
余念心里的恐惧像决堤的海水一样快要涌上岸来,黎婉枝的孩子是余良才的还是那个男人的?她突然想起来,那天黎婉枝让她擦地板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难道是这个原因?
余念来不及认真梳理事件前后发展的顺序与发生的仓促与蹊跷,耳朵里就被黎婉枝和李秀情争吵的污秽言语灌满。
永远都是这样。余念跟在黎婉枝身后,听着黎婉枝和李秀情的一路谩骂,已经习惯了,那种无法调和的矛盾。看到吵架吵到面红耳赤的李秀情,余念怎么也联想不到她是衣冠楚楚背诵着《道德经》的语文老师。
大人总是两副面孔呢。余念想着李秀情和黎婉枝。
“拜托您嘞,管好你家儿子,余念才不稀罕呢……”
“欧呦,听听听听,我家阿南在学校追的女生多得连成排,你家女儿别靠近我儿子就谢天谢地了!阿南同学说她在学校也和男生走很近,没有分寸,搞不清楚。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跟你一个德行……”
“你说谁呢!”
“街坊邻里怎么说您的您没听说啊?看好你女儿吧,别祸害我家阿南!”
“我今天非撕了你这婊子的破嘴!”
砰——
两个妇女的对骂最终以李秀情摔上房门告一段落。
“你给我出来啊贱人!”
“妈你够了,”余念皱着眉头把黎婉枝抓回来,“到家了,开门。”
“你这瘪孩子就知道给我惹事!”门被打开后,黎婉枝“哐当”一声反脚把门踢上。“李秀情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这个,”余念冷笑着,把口袋里的纸团展开,举在黎婉枝面前,“你怀孕了,是不是真的?”
黎婉枝呆住了一秒钟后,从余念手里抢来纸团,“你怎么会有……”
余念冷眼看着黎婉枝,质问她:“孩子是谁的?”
“谁的?”黎婉枝难以置信地看着余念。有那么一瞬间,黎婉枝眼中仿佛熄灭了一束光,遗落了满满的惊讶与失望。她颤抖地抬起手扇了余念一巴掌。余念抬起头想去吼黎婉枝,才发现她哭了,泪水止不住地从她脸上往下流。
余念一下子心软了,开始丛生出一种内疚感。平常嘴皮子比谁都厉害的黎婉枝,此时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脸上留下的是火辣辣的痛感。
然而余念不知道这点皮肉之痛丝毫比不上黎婉枝心里的痛。
“对不起。”这似乎是余念第一次见到黎婉枝哭,她印象里的黎婉枝一直都是个强势且刀子嘴的女人,只有她给别人说哭的份,“只是我看到那天有个男人趁我爸不在进入家里。”
余念的话落,黎婉枝显然是惊讶的,而后惊讶渐渐被懊恼和悔恨取代。她大口地喘息着,手指死死地抓住心口的衣服。“造孽啊造孽!现在连自己的闺女都觉得我是那样的女人,真是造孽!”
看着这样的黎婉枝,余念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
黎婉枝眼角的细纹显得有些疲惫,她拢了拢头发,擦了把眼泪,倔强地说:“清者自清,我会生下来的。”
余念叹了一口气,却从心口处决堤出来一股怒火,“再要个孩子有钱养吗?您想让我步您的后尘吗?”
“你敢!!”黎婉枝大脑充血着一阵头晕,差点一个后脑勺栽下去:“李秀情说你在学校和男生走得很近,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余念倔强地抬起头,“是又怎样?再生一个孩子,还打算要我吗?”
“你也是我的孩子呀!”黎婉枝伸手想去摸余念的头,却被余念一个侧身躲避了。
“你不要假惺惺了,你总是在我爸面前一副面孔,在我面前一副面孔。”余念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就像一把浸了毒汁的匕首,能准确无误的刺进黎婉枝的胸膛,“刚才那个男生,他叫李唯西,您还满意吗?”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秒。
一场更年期与叛逆期的叫嚣。处于叛逆期的余念,只想用最逆反的方式和黎婉枝对着干。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余念的脸上,火辣辣的一排红手印。
“两边脸齐了,扇一边还不对称呢。”余念嘴里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仿佛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黎婉枝伸出双手抓着余念的肩膀,用力地扯向自己,又在那个瞬间,抬起膝盖朝余念的肚子上用力地顶了过去。
“我供你上学,不是为了让你谈恋爱!”
“我叫你妈逼不学好!”
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击。
顾南风在隔壁房间隐约听到一句又一句的脏话,再也忍受不了,戴上耳机开始写英语作业,写完几行后,猛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写出了一个“devil”,最后一个“l”因为比尖停顿太久,墨汁在英语作业本上晕开了一大片。
Devil.
如果人间是一座炼狱,活着是为了赎罪……
只觉得胸腔里开始流淌着悲伤的怜悯,那团墨汁像晕染在了心里一样,怎么也洗刷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