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本就如此黑暗?
我的愤怒,只因心向光明?
对啊,等无根之水生效后,皈依我佛成大道!
只需抛弃那碍手碍脚的人性,便能像师叔一样,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我要随师叔吃血肉,修鬼佛!
还做个屁的清明?
不做清明!
非清非明……
愤怒,最容易令人失去理智,心境不稳的清明就这样被佛音韵律所洗涤。
前世今生坚守了数十年的道德底线,可一旦良知的堡垒内部出现问题,眨眼间就土崩瓦解。
“多谢师叔,感念佛祖,清明……悟了!”
亲手剔除自己人性的同时,他也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那样的未来里,只有痛痛快快,再无束缚羁绊!
“阿弥陀佛,师侄乃天选佛子,只要能回头就为时不晚。”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如果从滚滚红尘中救回一位佛子呢?
明德的嘴角不禁勾起,心中更加坚定了鬼僧之道。
积德行善都是虚的,为西天佛门立下功劳才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不说别的,单是先前借法西天得来的神通,那不容阻挡的威力,现在还令他怀念不已啊……
“搞定!”
小寒冲出婚房,右手戴着个乌漆嘛黑的手套。
一只手脚胡乱扒拉的女童小鬼被捏着后颈,叽叽哇哇像是在朝明德呼救。
“小哥,你怎么了?”
“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清明长呼出一口气,解除掉丹青术法。
“师侄且住口闭耳,莫要和这歪道之人多说,以免再污你心境。”
清明立即照做,将七色粉末聚成小球收入怀中,站在明德身后,只是用不含感情的眼睛冷冷看着小寒,对她焦急的呼喊无动于衷。
“女娃,你的心思贫僧一眼便可看透,清明师侄乃西天钦点,莫要扰他清修!”
枯瘦的手按在清明肩头,明德对小鬼的呼救视而不见,带着清明乘风而去。
“佛祖诫你道尊:细细琢磨你们的道本,自误事小,道亡事大……”
鬼虎归山,黑云也随之飘散。
明月再次探出脑袋,皎洁辉光依旧如水,可净土寺和靠山村已经大变样了。
“可恶!小鬼,你主人竟敢威胁我!”
女童被松开,没有落地,而是浮在半空,她收回目光,对着小寒低声嗫嚅。
“哼,方才不是挺神气的嘛,没想到那老秃驴对你如此无情吧?”
小寒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再次用那个手套提起小鬼,烦躁地说:“你先附在老娘身上,我不甘心,必须再争取一下,把那傻子拉回来!”
说罢,她将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这小鬼就上了身,再取一根布条贴脸上,以免后者离体。
“老娘说到做到,不管事成与否,我都会找人做法事为你超度。”
靠山村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为了减少麻烦,她不走大门,而是跳上墙头,飞檐走壁。
夜色下,窝窝头山的轮廓相比白天更加明显。
它似是被横削去了顶部,看去毫无寻常名山的气派。
“单看这挫啦吧唧的山,就知那净土寺是个实实在在的无名小庙,哪容得下小哥?”
“佛子又怎样?没了七情六欲,那还是人吗?”
耳边含糊的童音响起,无主道连忙隐蔽身影,往前方看去,这才发现那迟迟未支援的牛村长竟然就在山脚下!
“方才从头顶飞过去的,就是鬼僧明德和净土寺大师兄清明,不出所料,清明小子也入了魔,看来整个净土寺早已沆瀣一气!”
“大家无需多言,新人之殇,皆归因于净土寺,也怪老夫瞎了眼,当年竟没发现鬼虎化成了明德……”
“是呐,还好老夫谨慎,没带大家伙去钻他们的圈套!”
“别劝了,除掉虎害后,老夫就卸任!”
牛村长绞尽脑汁将局面稳住,又舒了口气,对身边的牛家子弟和乡勇们说道:“哎!谁家若有净土寺的俗家弟子,明日定要送来牛家看守,以免他们内藏猫腻、跳反生事!”
“这个邪门边角料!空有一身铜皮铁骨,所有心思全用在蛊惑人心上了……还好没来支援,不然定要把小哥活活坑死!”
小寒不屑地冷笑一声,斜刺入丛林,往山上奔去。
“乡亲们,今夜轮班值守,小心鬼虎再下山作乱!”
“是!”
牛村长把轮值点位都安排好,抬手招来牛老二。
“爹,还是您高了一筹,算到清明会反水!”
“算到个屁……”
牛村长扶额叹息,自家人知自家事,分明是是怯阵而已。
当时刚把失去理智的苟家人控制住,又纠集完毕村中战力,他就听到那声在十年前将他吓破了胆的虎啸,腿都发软,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若真算到了,傻子才会带清明下密室,还赠书给他!
“老大情况如何?”
“爹,您还不了解他那窝囊样?”
“老子问你情况,别他娘的绕圈子!”
“大哥和嫂子要死要活地去找女儿,被俺都给打晕了!”
“傻货……”牛村长恨其不争,把老二的耳朵揪到嘴边。
“人家三口子想要团圆还不行啊!不会趁机放那废物和他老婆去送死?这样一根筋,让老子怎么安心把牛家交给你!”
“啊?爹您早说啊,都怪俺当时犯傻了!”
这对父子一个无奈,一个懊悔,似乎将他们的亲人送入虎口,是天经地义的事……
小寒是第一次发自内心觉得,夜晚不如白天方便。
“大骗子!瞒了我那么多事,连山上的坑洞都不说,哎呦!”
她从“陷阱”中拔出腿,高速行进之中一脚踩空,这样的伤势着实不轻,膝盖已经肿得老高。
黎明前的黑暗之时,就连满月也黯淡无光。
想要翻出疗伤的药,这才想起都让清明打包带走了。
“诸事不顺啊,贼老天!小哥你也是坑货……”
突然,她屏住呼吸,将目光放在了灌木丛中。
微弱的动静由远及近,来者貌似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直接跳了出来。
“前辈?终于又见到您啦!”
银白色的妖狐歪着脑袋,疑惑地打量无主道,显然是被后者的话唬得愣住了。
“小的出自无主道,道尊有言:偷盗窃三法,任一胜于我者,皆我师!”
她踉跄着身体,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达者为先,请受晚辈一拜!”
妖狐不受礼,它轻盈地跳开,鸣叫阵阵,似在言语。
“对啊!您取了晚辈的疗伤药,还有富余的?”
小寒能听懂兽语,瞬间由衷地发现,老天还是有眼的!
她在昨日被前辈偷了疗伤药,为了追寻它求教盗窃之道,才来的靠山村。
然后就见牛到家姑娘身上的小鬼,想顺便收了,却被拦在门外,只得等晚上翻墙。
之后就碰到被药香吸引的清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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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亮了,昨夜外来的人或鬼全部离开,庭院里再次寂静无声。
婚房内,新娘子放下苟大郎的头颅,虽然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但还是摸索着为他的骨架裹上了衣物。
将桌上的烛火丢上绣床,把森白的指骨放在胸前,这对新人终于再次相拥。
她心想,爷爷对我真好,采办来的喜烛也确实是上等好货!
不然的话,这起势的火焰儿,怎会这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