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琳琳在医院大门口等着二姨他们，约莫半小时，她看到二姨和二姨夫步履蹒跚出现在住院部门口，二姨面色枯黄，无神的眼睛四处探寻，终于定格在她身上，全无往日从容姿态。
路琳琳看得心酸，上前扶着，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他们有了苍老的模样：“表哥情况转好，在住院病房观察。”
这句话给了他们极大的安慰，二姨使劲攥着她的手，眼圈红了又红。
他们走进病房的时候，只有几个护士围着夏然给他输液，调试机器忙忙碌碌，时悦已经走了，没有人提到她，仿佛她不曾出现过，包括第二天醒过来的夏然。
夏然住了五天的院，路琳琳也往医院奔波了五天。
时悦再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微信朋友圈倒是每天都在更新一些鸡血文案，有时甚至是凌晨，她天生适合做销售。
路琳琳编辑过一些报平安的话准备发给时悦，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每个人日子都往前跑着过，老去嚼一些旧事只能跟夏然一样，时悦做得对，就该不闻不问。
不久，张菲菲给她打电话，计划五一的时候要来上海找她玩，路琳琳心中雀跃起来，但是听着她低沉的声音，直觉不对劲，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张菲菲沉默了许久：“我辞职了。”
“那么稳定的工作？！你居然辞职。”
张菲菲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天所有人都这么说我。”
路琳琳听到她哭声，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说：“你来，我随时欢迎！”
张菲菲没等到五一就来了，似乎躲避什么洪水猛兽，逃荒似地打电话告诉路琳琳下午三点就到上海火车站。
路琳琳正被手上两家供应商纠缠，这个电话让她措手不及，没办法临时请假，她只能求助薛语诚去帮她接张菲菲，薛语诚爽快答应下来。
三点半，路琳琳收到薛语诚发来的照片，他和张菲菲已在车站汇合，薛语诚告诉她一切顺利，虽然照片上张菲菲也在笑着，但已经大不像以往神采飞扬，脸上写着两个大字：疲惫。
路琳琳飞奔回家时，张菲菲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她出现直接眼圈一红：“琳琳！”
两人拥抱后互相看着，路琳琳发现张菲菲消瘦了不少。
张菲菲抽了抽鼻子，环顾四周：“你住的地方比我想象中还要小。”
路琳琳闻言笑出声，她像自己刚来上海时的样子，难以置信有这样自成一户、五脏俱全的小小房子，厨房、卧室、卫生间全压缩在一起。
她耐心解释道：“你就屈尊降贵住几天吧，这二十平方不到啊，顶多是你家书房那样大小，租金却要两千块钱。”
她没告诉张菲菲自己还曾住过十人间上下铺的青旅长达半年！
张菲菲咂舌：“每个月赚的钱都给房东了吧！”
“语诚呢？”
“他说公司有事，送我到这里就回去上班了，真对不住你们，我来的太突然了。”
“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张菲菲坐在座位上，愁容满面叹了口气：“我完了。”
“怎么就完了？”路琳琳帮她倒茶，心想她孩子刚刚半岁，大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张菲菲叹了口气：“他偷偷拿我们房子到银行抵押贷款，贷了一百来万，现在还不上了，连累我工作没了，他还有了外遇！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让我遇到了。”
路琳琳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你准备怎么办？”
张菲菲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离婚！”她看了看满桌子的菜，痛苦地说：“琳琳，我已经很多天都吃不下饭了，你相信吗？我有时强迫自己吃下去，过一会儿就全部吐出来，闭上眼睛就感觉在海上飘摇，睡都睡不安稳！”
张菲菲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遭遇这样的打击，她现在说一句话就要叹气三次，路琳琳听得心头也堵着，停住了夹菜的手，任凭火锅里的汤如饥似渴的翻腾，咕嘟咕嘟冒泡，她问张菲菲：“老余怎么说？”
“他同意离婚，还写了协议，所有负债他自己承担，但是……”
“但是什么？”路琳琳忍不住追问。
“他要孩子。”
“孩子当然要跟着妈妈！”路琳琳气愤道，心里直骂他不要脸，自己犯错还要为难菲菲。
张菲菲点点头：“对，我要难过死了，哎，我真羡慕你，我真不应该这么早结婚。”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张菲菲叹了口气：“我怎么瞒得住，我本来不想说，我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梦到我在哭，哭得稀里哗啦，问我有没有事，我一下子忍不住……”她说不下去，双手捂着脸：“两位老人家因为这件事，都住院了。”
“老余那个混蛋！”
“我需要请个律师，帮我打官司，家里那些律所的律师我信不过，他很会打点这些人际关系，那些律师都不接我的案子。”
“没问题，”路琳琳应承下来：“明天我请假了，我陪你一起找！”
晚上睡觉时，张菲菲声音闷闷地问她：“人为什么会变呢？”
“大概是环境变了，以前大学里的环境多单纯，现在社会上诱惑太多了呗。”路琳琳盯着天花板反射的外面的灯光，回答道。
“是，如果人本性就坏，遇到点诱惑就显出来了。”
“你还没说他贷款那么多去做什么？”
“他要和刘力军合伙做生意。”
“生意赔了？”
“赔了，投资开发什么软件，血本无归，我要求你件事。”
“你说。”
“陪我去找刘力军，让他多少拿点钱出来还贷款，银行可不认我们夫妻间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