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燕军再次发动进攻。
叶振棠身死，祁阳下落不明，葛奉不见人影，朝廷军哪里还有战意？
他们主动帮燕军打开城门，昨天还势不两立的两拨人马如今竟迅速握手言和。
还是那句话。
这是人家老萧家内部的事情，他们不上心属人之常情。
萧绰当然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要是濒临绝境，他们也会这么对自己。
但这并不影响萧绰收编他们。
人嘛，为了自己而活不丢人。
你总不能指望人家平白无故的为你而死吧？
威逼利诱也好，白色恐怖也罢，都不长久。
唯一能让他们效忠自己的办法，只有对他们好。
洛阳城内已无多少百姓，见燕军来了之后，纷纷夹道欢迎。
萧绰认得出来，其中大部分人曾在自己被圈禁那天为自己送行。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其实很可怜。
效忠不该效忠的朝廷，心疼不该心疼的燕王。
萧绰掉头来至婉儿马车旁，低声道：“还能筹集十万两银子嘛，我得帮这帮百姓重建家园！”
马车内，婉儿笑道：“殿下放心，这些妾身早已想到。”
“只是您现在还不能进城！”
萧绰蹙眉道：“你放心，我只是去见见葛皇后，并不淫乱！”
婉儿捂嘴一笑，“妾身不介意这些。”
“只是既然殿下以清君侧之名南下，是否要先行祭拜太庙，方才能避免落下口实？”
萧绰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于是他让人把吴湘叫来。
“带着你的人把皇宫周围围起来，本王不会跟你明说，但你应该能明白本王的意思！”
吴湘点头道：“殿下放心，末将心里有数！”
萧绰带着婉儿前往城外太庙后，吴湘马不停蹄赶到皇宫。
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当赵成率领手下人打算抢些宫女、妃子时，却被拦住了！
见眼前骑兵不过十七八岁，赵成心生一计。
“小子，你可知本将军是谁？”
“赵成赵将军！”
赵成明显愣住。
他本想吓唬一下这家伙，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是如此，还不让路？”
“燕王殿下有令，无故擅闯皇宫者......杀无赦！”
小骑兵握紧狼牙棒，死死瞪着赵成。
赵成这个气啊，招呼人将小骑兵围住，威胁道：“我若杀你，你觉得殿下会因此责罚我么？”
小骑兵笑道：“死后事小的没必要计较。”
“不论如何，小的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任务。”
“若不杀将军，受万世唾骂的是他，与小的何干？”
“反倒是赵将军，你敢赌么？”
赵成疑道：“赌什么？”
小骑兵意味深长道：“赌手下名将如云的殿下是否在乎您的死活，赌进城便拨银子安抚民心的殿下是否在乎自己的名声！”
赵成彻底不知该说什么。
得，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拿捏了。
“你厉害！”
“记住，本将军没来过这里！”
言罢，赵成带人便走。
身边士兵不服道：“将军，何必怕他？”
“咱们十几个人可不能被他一个人吓住！”
赵成跟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手下人。
大哥，人家是一个人么？
人家背后可站着殿下以及几十万大军呢。
这要是真的杀了人家，一千个自己都不够萧绰杀的。
毕竟现在大事儿解决了，萧绰没必要考虑杀自己所带来的后果。
反而还能借此机会树立形象，何乐而不为？
赵成确实喜欢女人，但不能为了女人丢了性命！
另一边，萧绰完成祭祖仪式后已经夜晚，马不停蹄带婉儿进入皇宫。
吴湘急忙来见，行礼后笑道：“殿下，不出您所料，赵成果然来找乐子了！”
萧绰笑问道：“怎么吃的瘪？”
吴湘如实答复。
“郑将军帐前有一位叫海锋的亲兵，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末将见赵成快来了，便让其去拦。”
“海锋搬出您来，硬是吓得赵成灰头土脸走了！”
萧绰满意一笑，“本王知道此人，就让他暂时留在你身边吧，日后本王还有大用！”
吴湘领命告退。
一边走上自己朝思暮想的白玉石台阶，萧绰一边丢下武器，脱下身上盔甲，带着婉儿一同进入大殿。
殿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太监手持短刀将龙椅围住。
萧廷瑟瑟发抖的缩在浑然不惧的葛婕怀里，泪水已将她肩头衣服打湿。
萧绰与婉儿一并跪下。
“燕云小王萧绰携妻燕王妃西周平阳公主‘病凰’周婉儿叩见皇后娘娘！”
葛婕冷冷一笑。
“想不到燕王竟也是个情种！”
“回娘娘，小王不敢。”
“不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本宫与陛下的反！”
“回娘娘，皇帝输了，皇后没输。是他萧廷配不上您这样的好妻子！”
葛婕再次冷笑，低头看了眼眼神惊恐的萧廷，又看了眼有恃无恐的婉儿，无奈点头。
将早就准备好的诏书扔给萧绰，葛婕低声道：“滚吧！”
萧绰捡起诏书，行礼谢恩，随后恭敬告退。
行将走到门口时，葛婕叫住萧绰。
“燕王！”
“本宫给你下最后一道旨意！”
“要对百姓好，要开疆拓土，要平乱世、治太平，任何时候不许退缩！”
萧绰携婉儿跪下，“小王（弟臣妾）领旨谢恩！”
二人牵手刚出大殿，葛婕纤手一挥，便是周边烛台渐渐倒下，很快火光四起。
萧廷吓得后背起起伏伏，葛婕柔声安慰道：“陛下莫怕，很快就结束了，很快的！”
萧绰与婉儿出得门来，刚走出没两步，身后便起大火，映照的吴湘以及守在周围的士兵脸色通红。
吴湘很是单纯，怕这帮太监对萧绰不利，这才赶来。
“传令，凡我大秦子民，自即日起素缟三日，恭送大秦葛皇后升天！”
吴湘领命离开后，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影自殿内冲出，一溜烟滚到二人面前。
不是萧廷又是何人？
不顾身上痛苦，萧廷不停向萧绰磕头。
“哥，您是我的亲哥！”
“只要您让我活下去，我保证自己告诉天下人不是咱爹亲生的。”
“我愿意为您端屎端尿，我愿意为您做一切，求您......”
槊正巧就在附近，萧绰没等萧廷说完，提起槊直接将其拍死。
提起萧廷的尸体，萧绰走到火海前将其扔了进去。
眼见太监们都不惧死，萧廷却像条狗一样求饶，萧绰不禁感叹道：“大秦的皇帝不一定都是好皇帝，皇后却个个铁骨铮铮。”
恰好婉儿赶来，因怕萧绰被大火裹进去，匆忙之下一个不防竟被绊倒在地。
萧绰急忙去扶。
“这该死的台阶，敢绊我媳妇，我特么杀了它！”
“哎呀呀，别撇嘴别撇嘴，没破相，放心好了！再说，就算破相了又怎么样，我们家婉儿照样强于天下女子！”
“不是不是不是，这不是真的！哎呀！我就是表达一下心情，你真没破相，真没有！这可不是写小说，还整什么铺垫啊，草蛇灰线之类的！”
这一切，全被葛婕看在眼里......
后半夜，萧绰把婉儿哄睡后，没去管宫中的大火，来到狱中见祁阳。
祁阳也在等萧绰，并没睡。
“来吧，尽情的嘲讽输给你的人吧！”
萧绰摇头。
“我没资格嘲讽你。”
“你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从我决定要夺取皇位开始，我便知道自己必胜。”
“事实也佐证了我的想法，一路摧枯拉朽，以至于我手下如云名将、谋士皆未真正崭露头角！”
祁阳对萧绰的想法感到好奇，但旋即想明白什么意思了。
只有战胜强大的敌人，才能衬托出更强大的自己。
可自己没有给萧绰衬托他自己的机会。
换谁，估摸着也都能成事。
祁阳笑道：“可像殿下这般张弛有度者，世上也不多见。”
萧绰并不居功自傲。
或者说，他没什么功劳。
只要不是笨蛋，到自己这个位置，谁都知道该怎么解决。
没什么好吹嘘的。
“祁相给本王上了生动的一课。”
“愿闻其详。”
“狼子野心如瘟疫般蔓延至世上所有角落，他们中必会有人比你更惊才绝艳。”
“若不想让他们夺取皇位，只能先行着手消灭能让他们施展的舞台。”
“且不得掩耳盗铃！”
祁阳叹了口气。
到这一刻，他的最后防线终于被萧绰击垮。
他本以为，自己输了，是因为自己犯了太多错。
或许一开始就该听葛奉的，并且迅速去对付萧绰。
或许应当早早在军中散布消息，诱杀几个高级将领杀鸡儆猴，以此让萧绰的计划沦为空谈。
或许不该固守洛阳，转战各地还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看来，就算萧绰败了又能怎么样？
自己为了让大秦江山易主，在权谋斗争中逐渐变得偏执，以至于最终舍本逐末，得罪了太多人。
尤其黎民百姓，早就对自己失望透顶。
他们不会给自己改邪归正的机会，在他们看来，任何人都比自己要强。
“燕王殿下，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本相就交到您手上了！”
“祁相放心，这天下......早晚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