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最近几日在这里过得可还顺心？”董先一副我很关心你的样子。
“禀主公，一切都好，这里比诩在姑臧城的时候有趣多了，有劳主公挂念。”
客套了一下后，董先从面前桌案取出一份文书递给贾诩。
贾诩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开篇题目屯田策。
仔仔细细看完这篇屯田策，贾诩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很快贾诩把震惊的心情平复下来，他本就是个临大事而不惧的大才，再说了这些天在这个处处都让人震惊的牧场，贾诩也早就习惯了。
“主公此策极好，就是推行起来恐怕是困难重重。”
“首先就是租子定制为三成，比其他豪强大族都要少太多，恐怕会招人恨。”
还有一条贾诩没好意思直接讲出来。
无故收买人心必是要有大志？你收买人心想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十税三，这还太少？董先心中暗自吐槽。
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没有粮食税，而且政府为了补贴农民的积极性，还有粮补之类一系列优良的政策。
这也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大难以融合的地方。
后世别管怎么样，只要有手有脚总可以活下去。
这个时代可不行，有手有脚就算很勤劳依然很难活下去。
当然贾诩的话说的很对。
这个时代，朝廷对下面小民赋税已经很重了，再也不是开国之初三十税一的那个光景。
曹操屯田策刚实行的时候，十税六，种田的既是农也是兵，都能大受欢迎，虽然是因为灾祸太过频繁人民普遍渴望太平的原因，但何尝不是说明之前的年景赋税也不轻松吗？
“先生，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董先决定给贾诩交交心。
这样的人虽然愿意奉你为主公，可要是不交交心恐怕是不会为你效死力的。
“诩，愿闻之。”
“我在姑臧城曾对你说过第一我要保护家人的安全。”
贾诩点点头，这确实说过，我想听下一句。
“第二我观凉州诸羌族部迟早会要再反，我们更加要早做准备。”
贾诩再次点点头，他也认同董先的话语中的意思。
可这和我的问题好像有些跑题吧？
“我要施恩义于小民，这样才能在羌族造反的时候，随时聚集起一支军队。”董先道出他心中是如何盘算的。
贾诩仔细揣测了一下这句话，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点就透。
“如此可以先暂时以让屯田民众以四成租对外宣讲，但是实收三成租，更加能够得人心。”
这个时代一般豪族收取下面佃户田地税五六成，四成都已经算是良善之举。
要不然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怎么来的？
现在时下流传的两首童谣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从这俩首童谣传唱就能看出民间的失望与怨恨越聚越多。
不要小看这两首童谣，舆论是件杀人不见血的武器。
想想现代那些被老m侵略的国家，无不是以强大的舆论力量，引导民众走向反抗政府的运动，具备连现代炸弹都不及的威力。
“妙”
贾诩的策让董先心中赞叹。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但是确实比自己的更加能够得人心。
《庄子·齐物论》：“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
四成租虽然招人恨但是还是有这个先例的，虽然会让一些其他豪强大族对董氏破坏规矩感到不满，但是也不敢太过嫉恨。
先以四成租收买人心，在到收租的时刻以三成租实收，再赚一波人心，来来回回赚了两波人心，赚麻了有没有。
“先生大才，先敬佩，来人取二十绢布，赠予贾先生家中。”
一句吹捧，又不会掉快肉，二十绢布对董先来说现在是小财，继续收买人心中。
或许这些绢布贾诩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是董先的态度他肯定能明白出一二。
还是那句话没人不喜欢大方的主公。
这种大方再加上有本事那就更好了。
现在贾诩都能从董先看出这些好主公的品质，这一切目前来说都是好的。
傍晚时分，牧场各处已经开始点燃篝火。
熊熊篝火，火光照亮整处营地。
今日祭祀前些天战阵死亡的那些部曲。
一同出战的那些部曲皆是披甲执锐。
牧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肃穆而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那日出战牧场一共亡一十七人，有汉人也有羌人，这些人皆是贫苦出身，家庭条件最好的也不过是出自董氏私兵部曲。
这些人身无余财，只剩一条命。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给牧场当部曲了。
他们的生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微不足道，他们的死轻于鸿毛。
不会有人感伤他们的死亡，本就是讨一口饭吃的贱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死就死了。
可这不行，对于董先不行。
或许是做做样子，也或许是收买人心，但董先就是要告诉这个牧场所有人，他们的死不会轻于鸿毛，会有人记住他们的。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前面人大声领念，后面四百甲士随念唱，前面一句，后面跟随。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或许是受到某种情绪的感染，一首祭祀战死的亡灵屈原国殇带动起其他牧场男女老幼心情无比激荡跟随念唱。
此诗本就是屈原悼念激励将士报效国家创作的。
第一节描写在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将士奋死抗敌的壮烈场面。
第二节颂悼将士为国捐躯的高尚志节，歌颂了他们的英雄气概和爱国精神。
诗篇情感真挚炽烈，节奏鲜明急促，抒写开张扬厉。
一人念之，便能让人闻之就能感受到一种凛然悲壮的感觉。
更何况几千人的同声齐唱，声震四野，充斥于天地之间。
连续三遍国殇悼念战死的部曲后，董先持槊立于阵前，当着所有牧场人大声说道：
“他们的命或许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认为自己的命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董先声音一顿接着道。
“可我不这么认为，也不会让他们的死不值一提，从今日起，凡是战死的部曲一律享受这般待遇”
“这里会建起一座祭祀之庙，把战死之人名字籍贯抄录于木牌之上，摆在庙中，年节各有供奉，在地下不至于缺少血食”
“战死之人家属一律免租十年并且家中有孩童未成年者每年再额外赠予二十石粮食用于抚养孩童长大所需”
“若是没有家属的以财货形式转转赠亲属，也可选择收养无家孩童继承衣钵”
“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他们死的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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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让他们死的不值一提
这是上位者对他们这些不值一提之人的承诺。
就是这样简单两句话的承诺确是直接深深打动了在场无数部曲之人的内心。
他们一直以来就是不值一提的小民，但就是他们这些不值一提之人终日劳作才使这个帝国运转起来。
日复一年，明日依然毫无希望。
在这里他们有了些希望，在这里有人将他们不再不值一提。
“主君大恩，属下必当效死力”
无数人跪倒于地，更有人情绪不能控制直接嚎啕而哭涕泪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