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郝萌刚刚起来，就收到韦放传来的消息。
一名狱吏被杜家收买，试图在囚犯的食物中投毒，被他抓个正着。
韦放当着十几个爪牙的面，对那名狱吏进行审讯，那些人得知杜家要对他们灭口后，无不满腔愤怒，一股脑将杜家犯下的罪行全部供出。
郝萌将几百页供词翻看了一遍，不由得眉头紧锁。
这些证供虽罗列了杜家所犯的三十多桩命案和刺杀林县尉的证据，却唯独没有杜恒诬陷董家、私铸钱币的证词。
“郝县尉，杜恒的随从吴俨主动来投案，并提出要见你。”郝萌正叹息间之间，门外突然传来韦放的声音。
“吴俨！”郝萌嘀咕一声，随之想起那十几个爪牙的证供，曾多次提到这个名字，于是连忙道：“将他带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韦放推门而入，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带入房中。
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高八尺，体型魁梧，一副黑黑的脸庞上长着一副络腮胡须，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
“草民吴俨参见郝县尉！”吴俨虽身上被绑，艰难的躬下身子。
“吴俨，本官并未下令抓你，你因何主动来投案？”郝萌死死的盯着吴俨，满脸威严地说道。
吴俨眼神飘忽，结结巴巴道：“草……草民身在杜家十数载，替杜恒父子做了无数的恶事，自知罪孽深重，于是前来自首。郝县尉若想了解杜家的事，草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望县尉看在草民主动投案的份上，予以轻判。”
“大胆吴俨，你为何要说谎！”郝萌猛的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的外袍上有多处裂口，上面还溅有血迹，脸颊淤青，明明是刚与人打斗过。”
“如本官猜得没错，定是你知道杜家太多的秘密，杜微姐弟要杀你灭口，你侥幸生还、无处可逃，才跑到官寺来投案。”
“草……草民知罪！”吴俨见被对方识破，噗通一声跪倒，如实交代道：“吴某的确是被杜家姐弟追杀、才来投案，恳请郝县尉能饶我不死，草民必将此生效忠县尉。”
郝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冷冷的说道：“饶你不死也未尝不可，但要看你供出的案情有没有价值。”
“草民一定全交代！”吴俨歪头在肩膀上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诚惶诚恐道：“三年前，新任林县尉……”
郝萌不待对方说完，连忙打断道：“换一个，这起案件本官早就知道了，当年你率领杜家部曲、伪装成山贼，在县衙内将林县尉砍死。”
吴俨惊恐万分：“郝县尉明鉴，那次虽然是草民带队，但从始至终，草民都未杀一人。”
“不必解释了，你手上若沾满鲜血，本官早就将你拉出去砍了！”
郝萌回想刚才看过的证供，得出一个结论，吴俨这厮看似粗犷，心思却极为缜密，但凡有杀人之类的脏活、都假手于人，从不亲自动手。
面对这样的滑头，若漫无边际的让他说，到了晚上都未必能得到有用的东西，只得直奔主题。
“十几年前，杜恒诬陷董家私铸钱币，，你可知道其中的内情？”
吴俨连忙道：“郝县尉，确有此事，草民当年受杜恒委派，在一个私人作坊中，买下五套钱范和铸币所需的熔炉。不久后，杜恒请来两名专业工匠，制出十万余枚五铢钱，偷偷运到董家一个废弃的矿洞中，随后派人到县中举报……”
“当时的县令，就是如今的豫州刺史程乾，他那时与杜恒早已勾结，并暗中与杜家长女定下亲事。程乾接到报案后，下令将董家100余口全部抓捕，对其家人严刑拷打，那些人最终只得屈打成招……”
郝萌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吴俨的这些证供，足矣将杜家和程乾扳倒、为董家平反，但能否将杜氏一族灭门，则要继续深挖了。
“董家被官府查办后，他家的铜矿是如何落入杜家手中的？”
“当时朝廷逐渐放开私人开矿，向朝廷按成交税即可，无实际的产权。杜恒利用与程乾的关系，没花一枚铜钱就得到那座铜矿，还利用关系买通郡内的铁官、偷漏税款，一年下来净利就达两千余万！”
吴俨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躲避着郝萌的眼神。
郝萌看在眼里，知道这家伙肯定有所隐瞒，厉声喝道。
“吴俨，别在本官面前耍花样，否则待我从董氏姐弟口中问出新证据，你之前的表现将全部作废，本官将判你个协同杀人之罪。”
“郝县尉饶命！草民全说……”吴俨磕头如捣蒜，毫无隐瞒的说道：“杜恒得到铜矿之后，找人重新制作了几十套钱范，在大山中建起一个制币作坊。十数年间，共造出一亿多枚五铢钱，直到去年朝廷下令严查私铸钱币，杜恒才关闭作坊，将制币的奴隶全部灭……灭口。”
“那一亿多钱都流入民间了吗？”郝萌手中摆弄着毛笔，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
吴俨哆哆嗦嗦道：“杜恒为人十分谨慎，十余年间仅变现5000多万钱，剩下的8000多万钱都藏在铜矿附近的一个山洞中。”
“8000多万钱！”郝萌张大着嘴巴，许久都没合上。
在东汉末期，复阳这样的大县、一年税负也不过1000万，这8000多万的数额，足够将杜家满门抄斩了。
郝萌满意的点点头，见韦放已将吴俨的证供一一记录，接着问道：“杜固和程乾、杜微夫妇可否知道杜恒私铸钱币的事？”
“程乾尚在复阳任县令时，杜恒已经开始铸币，他们夫妇肯定知道此事。至于那杜固、草民不敢断言，不过杜恒每年都给他送去100万钱，打通在官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