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若走后,虞子羲在屋内坐了会儿,估摸着徐娘该是有空了,便起身去寻她。
    而徐娘早已等候在内,见了她忙起身。
    虞子羲摆摆手,走到桌前坐下,拿起徐娘斟满的茶水一饮而尽。
    徐娘道:“如何?”
    虞子羲摇摇头,道:“白费功夫。他伤是假,毒药也是无用。”
    此事本就不是易事,徐娘宽慰道:“若是你如此轻易便能得逞,闻人空也就不是那个祭司了。此事不急,我们再等等便是。”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道:“贾如言死了。”
    “贾如言?”虞子羲想了会儿才记起这人:“我那日并未做什么,他怎的突然死了?”
    徐娘眼中也有些不解:“两日前死的,听说是溺水而亡。”
    “左右与我们无关。”虞子羲并未太放在心上。
    “对了,闻人空前几日来替你赎了身。”
    “嗯?”
    “约莫是三日前,他独自一人来找了我,与我说要替你赎身。”
    那日,闻人空是在夜间时来了凰月楼。
    他气质斐然,又是身着红衣这样浓烈刺目的颜色,他大大方方地走进楼内时很快便吸引了众人了目光。
    他踏着视线,走到徐娘身前,开口便问:“我可能替虞子羲赎身?”
    徐娘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命人去拿虞子羲的卖身契,一边答道:“自然可以。”
    “替子羲赎身,需要这个数。”徐娘伸出手掌比了个数字。
    闻人空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印章:“钱在钱庄,你们自己去取便是。”
    徐娘接过印章,恰好仆从拿来了卖身契,她将东西给了闻人空,送走了这位大佛。
    前前后后闻人空在楼内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刻。
    “他这人倒是大方。”徐娘想起他毫不犹豫地递给她印章,忍不住评价道。
    “三日前……”虞子羲算着日子:“但他并未与我说这事。”
    她皱了皱眉:“我实在是搞不懂他这人。”
    相处这么些日子,又交手那么多次,但她却依旧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他替自己赎身……这又是为何?
    是楚离若去与他说了这事?
    她神思忧虑,徐娘瞧了瞧她的神色,也就没再多说,只宽慰道:“左右这对我们来说并非坏事,不必想那么多。”
    她说得有理,虞子羲听进去了。
    揭过这事,两人又谈了一个时辰,因着有人来寻徐娘便止住了话头。
    虞子羲回到自己屋子,舒展了下身子,随后褪去衣裳,缓步跨入温泉池中。
    池水温热,沁得人通体舒畅,她舒服的喟叹了声,又合上眸子倚靠在石壁上缓缓睡去。
    *
    正值年后,街巷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闻人空换下了平日里最爱的红色外袍,难得穿上了素色白衣。
    城中人皆认得他的模样,为避免麻烦,他顺手换上了一张普通面皮。
    缓步走在巷中,听着街头巷尾传来的话家常声,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寻常人家里的柴米油盐,新婚夫妻里的浓情蜜意,孩童三三两两的玩耍,比话本子里的要生动许多。
    行至一个吃食巷,他突然停住了步伐。
    巷子第一小摊子上,放着许多首饰,摊前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看样子是在挑选饰品。
    女子低着头仔细挑着,她身旁的男子便耐心的等她,看向自己爱人的眼神里带着温柔。
    他们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依稀听见几句:“你只管挑选自己喜欢的,不必在乎价钱。”
    女子手中拿着一只簪子,眉间微蹙,犹豫道:“但它太贵了……”
    男子闻言不再劝,轻手从她手中拿过簪子,问了卖家价钱,爽快地付了钱,随之将簪子插进了女子发间,夸道:“真好看。”
    女子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准备拿下簪子还给卖家。
    男子似是知她要做什么一般,急切地拦住她的手:“只是一个簪子。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若是这个我能给的你还不要,那我真真是羞愧……”
    他观察着心爱之人的脸色,轻声哄着:“不过是一天的工钱,我再多赚回来便是,只要你喜欢,其他都不打紧,你不必觉得受不起。”
    女子心中隐隐窃喜,忍不住与他玩笑道:“今日我是要簪子,明日若是我要天上的月,你也要给我不成?”
    男子将簪子插得更牢了些,说道:“天上月我自愧做不到,但只要是你所愿,我能做到的,必定都予你。”
    女子打了他一下,脸上笑意更浓。
    两人抬步往其他摊子而去,闻人空看了会儿,走到首饰摊前,扫了眼摊上的东西。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配不上虞子羲。
    摊贩瞧见眼前又来了客,扬起笑脸正准备招呼,眼前的客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走了。
    这客人长相平平,衣服也很普通,但周身气质也有些斐然,他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瞧见他停在了一个糖葫芦摊前,摊贩了然地收回眼。
    看来又是为了心爱之人来买东西的夫郎。
    *
    楚离若回到无上殿后,却未看到闻人空。
    虽说想让虞子羲留下,还是得他来做主好些,但事情总要变通,他既不在,她又答应了子羲明日去接她,那么这事儿便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自我开解了一番,楚离若满意地点点头,回屋去了。贾
    次日,天光刚爬上枝头,楚离若便如约而至。
    她们并非立马启程,央着虞子羲陪她去街上逛了圈,两人带着买的东西又回了凰月楼。
    两人在房中玩着自己新买的小物件,一边闲聊。
    “现下殿内空空,还是你这里热闹。”
    虞子羲神情一顿,状似不在意般问:“祭司大人不在殿中?”
    “嗯,”楚离若道:“不知他去了何处,一直没见着他人。”
    “许是大人有事外出了?”
    楚离若:“应是如此。”
    “大人平日里很忙麽?”虞子羲小心问道,眼中殷勤热切。
    “不忙,”楚离若想了想:“祭司主祭祀,平日里也无需做这活儿,司马宣也不敢吩咐其他事让他去办,整个国度,便是他最闲了。”
    虞子羲隐约记起,人君之名,便是司马宣。
    楚离若这般直呼其名,想来她与人君关系十分好。
    她兀自出着神,没留意身旁楚离若不停的话语。
    “当真?”楚离若声音陡然拔高,满带惊喜。
    虞子羲被这声线拉回神,茫然道:“什么?”
    楚离若看起来十分高兴:“你竟是没听我说话吗?不过也无事,方才你已答应了随我进宫去,可不许耍赖。”
    虞子羲闻言一愣:“进宫?”
    楚离若开心的点点头:“嗯,进宫。几日未见司马宣我也有些想他了。宫里你定还未去过吧?很好玩的。”
    “未得召见,我岂可随意进出。”虞子羲惶惶道。
    “这有何难,”楚离若十分爽快:“我命人去与司马宣说一声便是。”
    虞子羲还是觉得不妥,楚离若见劝不过,于是开始耍赖:“我不管,方才你已答应了我,就不可以言而无信。”
    虞子羲无奈道:“并非是我不愿……”
    “子羲——”虞子羲话还未说完,屋门便再次被匆忙打开,徐娘手中拿着一个东西进了屋。
    虞子羲转过头看向她:“徐姐姐,发生了何事?”
    徐娘将手中的东西递到虞子羲手中,说道:“君上命凰月楼进宫献艺,指明你定要前往。”
    虞子羲将手中的黄色圣旨打开,楚离若赶忙凑过去看,看到里面果然指明了让虞子羲进宫。
    “哈哈哈……”楚离若站直身,开怀道:“司马宣果然与我心有灵犀,我刚邀你进宫,他便下了旨。”
    徐娘闻言讶然看向楚离若,她竟直呼人君之名。
    虞子羲拿着圣旨,有些拿不定主意:“徐姐姐,但我不是……?
    徐娘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这事你自己定夺,若是想去便去,不想去我便如实告知君上。”
    虞子羲思忖一瞬,点了点头:“刚好我也答应了离若,便随着其他姐妹一同去吧。但我进宫之后表演什么?可有说君上喜欢什么?”
    徐娘被她问得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楚离若在一旁搭腔:“我听闻闻人空去云隐寺那日你在山下舞了一曲令众人沉醉不已。我还未见过,不若你表演那个如何?”
    虞子羲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提议。
    *
    要与虞子羲一同进宫,楚离若十分高兴,干脆直接歇在凰月楼,与虞子羲一同过去。
    凰月楼派人进宫献艺,此事非同小可,徐娘十分看重,献艺的姑娘们个个打扮的脱俗非凡,两人一辆马车金贵的照顾着。
    虞子羲自己一人坐着,她懒懒靠在车壁上,拈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心底思索着人君见她做什么?
    她虽有花魁之名,但其实在凰月楼内的时日并不多,也没到名声大噪的地步。她不是楚离若,不会那般乐观觉得人君是因为她的美色。
    但人君此举……究竟是为何?
    胡思乱想之中,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一座巍峨宫殿之外。
    楚离若下了马车便牵着虞子羲往里走。
    她对皇宫十分熟悉,带着虞子羲直接往自己往常住的宫殿去。因着她的身份,也没人敢拦她,虞子羲便跟着她去了她住的清和殿。
    虞子羲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神思还飘外着就到了清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