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精灵取代巨龙不同,人类取代精灵统治帕菲尔德并不是谁的意志。
相比巨龙的强健体魄,人类生来便满身枷锁。幼儿没有利爪,嘴里没有火焰,没有翅膀便不属于天空。
相比精灵的天赋异禀,他们手持刀剑却软弱无力,口诵咒文但魔法无关痛痒。
天赋似乎从不存在,在可载历史上,人类只诞生过一位真正的传奇级战士,勇者雷蒙。
他们的故事性鲜为人知,一个种群的诞生似乎并无目的,千年万年,似乎永远成为历史的注脚,沉默的繁衍生息。
幸好历史不是条河,更不是轮子,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没人知道下一秒的故事。魔晶能点亮灯芯便能点亮世界,温暖或炙热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心智。
当科尔歌德死于叹息王座,痛苦并未顷刻蒸发。王朝六国,帕菲尔德全境,曾经的奴隶振臂高呼,这亦是对腐朽千年王朝的弑杀。
魔晶巨炮就此问世,人或许终生无法成为传奇,但自诩传奇的工匠却能制造传奇。巨炮拥有传奇级的力量,就此凡人得到了弑杀神明的利器。
深红王朝在魔晶巨炮的炮火中建立。王朝六国归附于雷蒙治下,如今深红皇室便是昔日勇者的直系血亲。
遗憾的是,那位传奇工匠却如流星般,骤然闪烁骤然消逝,巨炮工艺就此失传。
其留下的十门巨炮在岁月磨损中只剩六门,其中三门存放于圣裔之都,剩余三门分别掌握在科依瑞尔王国、德安瑞尔王国以及法兰塔尔王国之手。
魔晶是人类的宝物,但此时米娅只在那幽邃的紫光中感受到不祥,她本能想后退,但后背却被迦克图托住。
“别害怕。”真者的脸也被魔晶映成紫色:“树灵保佑你。”
“这是什么?”米娅扳住门框,可她力气太小,如果迦克图用力推搡,她就只能靠近那块不祥的石头。
但迦克图没有,他耐心解释:“这是树灵的恩赐,它的力量直达地脉,将人的心声传达至树灵耳畔。”
“树灵平等的面对每个人,祂了解人间一切隐秘,若你诚心发问,祂便会回应你的心声。”
回应心声。米娅注视着紫色魔晶,透明如镜面折射着她的倒影。
这些天她从没照过镜子,她又不能出门,艾文家自然也没镜子可照。
她注视着魔晶中的倒影,猎装其实并不合身,袖子盖过手掌只露出手指,她向下弯曲的脊梁只有怯懦,自然看不出挺拔。
她常被休夸赞的脸此时白的像死人,比起大病初愈更死病入膏肓。她的眼眶被疲惫缠绕,嘴角眉头都止不住悲伤,一缕发丝一直垂在右眼前,但她毫无察觉。
艾文和布伊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自己吗?米娅将右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
自己怎么变成这副样子,曾经的自信勇敢全都荡然无存。即使过去全都背叛她,她依旧真切的活着。难道无人依靠便无法向前?
“树灵真的存在吗?”她松开紧抓门框的手。
“我向你保证。”迦克图垂下手臂:“千年万年的先祖,他们都在树冠凝我,担保我的良心。”
“嗯。”她直起脊背。
世界树也一样吗?米娅向前迈步,她想起那个庄园午后,她曾蔑视世界树的威严,也许世界树的传说都是真的,一切都怪她口出狂言。
她忘记了泽尔诺的警告,逃避无济于事,恐惧无法改变现实。她不清楚迦克图到底知道什么,但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渴望过庄园外的森林,如今她就踩在陌生的土地。她想要有一个温暖的家,但家已经泯于虚空。她想要父母、祖母,事与愿违,她的亲人都离她而去。她想要休陪在自己身边,休离开了,前途未卜。
她想要的事从不会如愿,好事不会自己发生。
既然如此,她有手有脚,尚能思考,她还在等什么?即便命运早已画好句点,她也不该止步不前。
紫光淹没她的身体,当她的手指抚摸着魔晶表面自己的面容,魔晶发出耀眼的光芒。
知道一切隐秘的树灵,她倒要问个明白。
归于寂静。
米娅注视黑暗,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些,是面对圣树前的那种感觉。不一样的心境如今却看到不同的风景。
黑暗似乎是流动的,好像冰凉的流水,不断推她向前。
“树灵真的存在吗?”她注视着黑暗。
没人回应她。
“你真的存在吗!”米娅高喊,她双手紧攥。
黑暗似乎凝固了。
这一刻,米娅切实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化成烟雾,连她也融入黑暗。
“快跑,往前跑。”
黑暗中有人低语,听不出男女,毫无感情。
“时间无几,前路漫长。”
这是……米娅想起来了,是今早那个梦。那场林火于,那只巨狼。
“找到她,找到她,她身负使命。”
眼前的黑暗开始流转,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成型。
“一无所获,不妨回头。”
那是什么?米娅尽力去看,是一个背影,一个女孩,浅灰色的长发,熟悉而陌生。
难道……
“她在,你身后。”她面前的女孩回过头。
米娅对上那双浅灰色眼眸,与她一样的脸,好似镜中。
但米娅从没在自己脸上见过那种表情,充满仇恨的眼神,厌恶,敌视,湿润充血的眼眶。
“为什么……”她用仇人般的语气对米娅低语:“是你。”
嘶……刺痛感,眨眼之间,一切烟消云散。
她还站在魔晶前,一切如常,只是紫光似乎暗淡了。
刺痛感并未消失,原来是她手指被魔晶矿锋利的表面划破,渗出鲜血。
米娅吮吸伤口血迹,回头时,迦克图仍在门口。
“孩子。”真者好像又变成那个慈祥的老人:“欢迎回来。”
“哦。”米娅走出房间,她有点累,只是身体疲惫。
迦克图跟在她身后:“树灵一定回应了你。”
米娅没出声,她乖巧的坐回那摞书,安全起见,有些事还是不说为好。
“嗯。”迦克图去厨房端来碗蜂蜜水,从容地递给她:“那块魔晶从没有如此暗淡,你们一定聊的很投机。”
米娅礼貌的接过,但并为直接饮用。她认真的看着迦克图的眼睛,直到确定自己看到了善意。
迦克图一直在试探,也许她该有所表示。犹豫片刻,她还是轻声问:“那,您又知道什么?”
“哦。”迦克图长舒一口气,双手交叠,瞥向窗外。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他说:“你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