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氏,议事厅砖房。
此刻,小小的议事厅外加储物间功能的砖房里,堆满了轩辕之丘里最大的两个部落的掌权者之一。
大岩氏一方,岩巴族老,岩大,以及刚刚回来瞧着恹恹地,有些失魂落魄的岩泽。
而有熊氏一方,那可就隆重咯,三大族老力智阳全部到齐,少族长姬轩辕挺身而立,以及姬轩辕旁边倚靠着的有熊氏半吊子首席军师,人称“智者”的大智慧吴寻。
这种场面,不是打架就是相亲。
当然,肯定不是打架,毕竟吴寻的身后还坐着个大块头呢,而且坐的毫无形象。其实不怪房子修的矮,主要是力牧那身高太出众了,一进来就一直得弯腰,弄得他憋得慌,到最后干脆坐在地上了。
所以,大岩氏发了疯才会想着直接和有熊氏打起来。不能够武力解决,那只能够耍耍嘴皮子咯。
“寻智者,您忙完了?你们的二族老没有大碍吧?”岩巴族老没有直接开口问吴寻要答案,而是决定先客套客套。
此言一出,吴寻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绑着半身兽皮的智族老便“哼”了一声,也没答话,倒是弄得吴寻有些尴尬起来。
“额,寻智者,这位朋友是谁啊?怎么穿着这么多衣服,这太阳还没下山,也没觉着冷啊。”岩巴族老低声地问吴寻,但是却让周围的几人都听到了。
力族老依旧是老样子,须发微颤,而吴寻和姬轩辕便是憋笑不语,另一旁的阳族老就干脆笑出了声。
智族老怒不可遏,但他现在又不能够做什么,否则就是打乱了吴寻的计划,唯有一双眼睛紧紧瞪着吴寻,咬牙切齿。
吴寻眼见如此,唯有强行收了笑意,咳嗽两声道:“岩巴族老,这位,就是我们的二族老。”
“哦!原来如此啊。看来是我眼拙了,这位朋友啊,听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没事了吧?”岩巴族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还表现出关切的样子。
吴寻不语,笑着看智族老,而智族老咬牙道:“没事!阿寻给我疗伤了,治疗的很好!非常好!”
此言一出,力族老颤地更厉害了,姬轩辕憋笑憋得脸色通红,偏偏现在的场合,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够笑出来,但是阳族老却素来没有这些忌讳,倒是笑得更大声了。
“阳族老,你,笑什么?”岩巴族老扭头看他。
阳族老笑得连茶都喝不下,连忙摆摆手说:“哈哈,没有没有,我想起一些高兴的事情。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啊。”
岩巴族老摸不清头脑,看着眼前的几位族老,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是,即便如此,那也不妨碍他做什么啊。
所以,他觉得客套地差不多了,就以一种略带恳求的语气问道:“寻智者,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谈的事情吗?”
老狐狸,左扯右扯了这么多事情,终于图穷匕见了是吧。吴寻心道,但同时,脸上摆出一副疑惑的神色:“欸?岩巴族老说的是什么事情?”
“就是我们大岩氏邀请寻智者来我们部族做客的事情啊!您不会真的忘了吧!”岩巴族老见状,连忙急道。
“哦!是那件事情啊。我记起来了,瞧我这记性,肯定是刚才太忙了,给忘了。”吴寻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您的答复是?”岩巴族老见吴寻想起来,立刻又追问道。
这么着急?看来岩泽说的没错,这糟老头子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要不是我这边人多,说不准已经直接给我一棒子然后带回大岩氏了。
想让我去大岩氏?去肯定是去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去。吴寻心道。
其实吴寻很清楚,后面肯定也是要亲自去大岩氏实地勘察一下兽戈部落的,但是主动权在谁的手里很重要。
要是真如大岩氏所想,他独自一人被掳到了大岩氏,那主动权肯定是在他们手上,到时候吴寻可就是案板鱼肉,任人宰割了。
所以,他得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怎么抓?直接把这整只大岩氏队伍抓起来,作为和大岩氏谈判联合的筹码。
主动权,从来不可以交在别人的手上,因为这事关生死,这一点,从吴寻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就懂得了,他努力了这么久,也是为了这一点而已。
吴寻是不可能答应的,但是现在,也不可能明着拒绝岩巴族老,还要将他们安抚住,接下来的大戏,还得他们出演呢。
思来想去,吴寻决定使用一招不仅是跨时代的技能,还是中华传统文化几千年的智慧结晶之一。
“额,你说的这个事儿啊......”吴寻刻意拖了一个长音。
“您考虑的怎么样?”岩巴族老眼中带光。
“这事儿啊,我们讲,不是说不答应。那么,但是呢,没有说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我说一定要去还是不去,怎么怎么样的。不去吗?他也不是,我们讲还要点时间啊,办法啊可以想办法。你这样,先等一下,到时候吧,对吧。你说是吧?”
“......”
岩巴族老虽然听不懂,但是大为震惊,这一段话下来,直接给他整懵了,所以,寻智者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岩巴族老,我说的话,你听懂什么意思了没有?”吴寻见他发懵,觉得一阵好笑,但仍是真诚地问道。
懵是正常的,毕竟这段话,就算是在后世,也得点水平才能够听得懂。拿来用在原始时代,属实是大炮打蚊子了。
“寻智者,我,我没......”岩巴族老连忙想着否定。
但是吴寻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废话,当然不能够解释,就是要直接铁定了让岩巴族老混乱起来,之后才能够不做防备,甚至敦促他提前实行他的二号计划,好让吴寻来一个将计就计。
所以,吴寻立刻打断他说:“没什么?您没吃饭是吧?哦哦哦,我懂了,那您今天可得留下来好好吃顿饭啊。”
“我不是,我那个......”
“放心了,绝对是美味佳肴,肯定会照顾周到的,今天是我们族中的少族长姬轩辕的生日啊,晚上,我们有熊氏会大摆晚宴!”
姬轩辕闻言,立刻出来和岩巴族老打了个招呼,而岩巴族老也强行憋出笑意回应了一下,但是转瞬就焦急地想和吴寻继续解释。
但是吴寻眼疾脚快,已经往外快走到门口了才回头和岩巴族老道:“岩巴族老,你们大岩氏可一定要先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啊,不然别人会说我们有熊氏对别的部族不友好啊。”
“轩辕出来,我们去商量一下晚上怎么搞得隆重一点。”
轩辕点头,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吴寻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只留下岩巴族老呆在原地。
————
另一边,呆在原地的不止是岩巴族老,还有岩泽。
“要想大岩氏继续存活下去,那大岩氏以后就要奉有熊氏为主,成为有熊氏的附庸部落!”
“成为有熊氏的附庸部落......”
“那,大岩氏,还是大岩氏吗?”
岩泽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转着吴寻之前给他说的话。
没错,这就是吴寻给岩泽开出的条件,想让有熊氏出兵,可以啊,那你得拿东西来换。而对于吴寻或者此刻的有熊氏来说,最值得东西不是什么物质,而是一种名头。
什么名头?大岩氏臣服于有熊氏,成为有熊氏的附庸的名头!
这种名头,别看是虚名,但却是比得到一些矿产和粮食更要珍贵的多!
同时,这也让岩泽犯难了,他一方面想着,只要大岩氏活下来就行,但是另一方面却想着,以臣服于有熊氏为代价的话,若是以后有熊氏想对大岩氏做什么的话,那别的部族是无法插手的。
而且以寻智者的智慧,说不定早晚会将整个大岩氏吞并,虽说不用死人,但是,这和兽戈部落又有什么分别呢?
岩泽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压力山大,头都快炸。
“岩泽,岩泽?你在想什么东西这么入迷?”岩大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又再度推了推。
“啊,啊?没,没有。岩大,怎么了?”岩泽回过神来,匆忙回话,尽管脸上装作从容,但是眼神依旧闪烁不停。
而岩大见他如此情形,更加坚定了他此前的揣测,只见他眯着眼睛道:“岩泽,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岩泽闻言,心中大骇,他,他难道发现了什么不成?不行,我得镇定,不能够自己吓自己。
于是,他强装笑容:“怎么会呢。我只是看岩巴族老和寻智者好像谈判的不顺利,心里难免有些担忧罢了。”
“这样吗?”岩大摸了摸下巴,表情看起来很平常,但下一刻,他却言语激变,“岩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此言一出,岩泽心知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暂时没有说出口,这个问题,若是没猜错,应当是试探了。
于是,岩泽摆出一副泰然若定的模样,“什么问题?你问吧。”
岩泽觉得,即使岩大心中觉察到什么东西,那也只是揣测而已,绝对没有证据,他只要镇定一点,到时候岩巴族老回来,再提前做个准备,那必然不会露馅。
他自认为做好一切准备,但是没想到,岩大却只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岩泽,你忠于大岩氏吗?”岩大严肃地问。
岩泽震惊,他还以为岩大会问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之类的问题,他都早已经做好腹稿了。但是没想到岩大居然会这么问,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岩大的本意。
“你说!你到底会不会忠于大岩氏!”岩大脸色愈发激动。
岩泽瞧不出他有什么想法,于是立刻坚定地回他:“我会!我永远忠于大岩氏。”
“忠于大岩氏这个名字,还是忠于大岩氏的人?”岩大又紧随着问,不给岩泽一点反应的时间。
而岩泽看着他激动的面容,和紧促的语气,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人!”
岩泽说玩,岩大那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恢复自然,他悠悠地看着岩泽,但是并没有说话。
这时,岩巴族老叹着气走了过来,岩大转开目光,岩泽瞬间感觉松了一口气。
“族老,寻智者怎么说?”岩大率先问。
“唉。寻智者,又没有回答我。但是,我想,他应该是拒绝了。”岩巴族老摇头叹气。
“而且,我总感觉寻智者和有熊氏的几位族老,在一起谋划着什么事情,该不会是针对我们大岩氏的吧?难道,他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岩巴族老有些不安地猜测道。
闻言,岩泽心中一阵不安,眼神闪烁,微微低头,而这一微弱变化,全被岩大看在眼里,随后,岩大接着说:“族老,无论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应该用第二个计划了?”
第二个计划!直接掳走吴寻!
岩巴族老思虑良久,咬牙道:“好!今天正好是有熊氏的少族长办宴,寻智者把我们留下来晚上做客。一会儿就通知其他族人,让他们时刻留意!”
“好!”岩大坚定地回。
“到时候,等摸清楚了寻智者的住所后,你们掳走他就跑。我就留在寻智者的住所里,假扮他,为你们争取撤退时间。”岩巴族老继续说。
“不行!”岩泽和岩大同时抬起头来。
岩巴族老微笑着摇头,看着他们两个,说:“从这里回大岩氏,还需要很长的路程,我一个老头子,恐怕没办法再跑这么长的路了,就让我再为你们做一点事情,拖一拖时间。”
“不可以!族老,要留也是我留下。”岩大立刻拒绝他。
但是岩巴族老却说:“岩大,你要是留下了,那谁带着族人安全返回大岩氏呢?只有你才熟悉路程啊。”
“可是......”岩大还想继续说。
但是却被岩巴族老挥手打断:“就这么定了。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再为族中做一点事情吧。好吗?”
看着岩巴族老视死如归的表情,岩大知道,他已经无法劝阻,唯有重重地咬牙点头,眼里,已经湿润了。
随后,岩巴族老又看向旁边的岩泽,惊道:“岩泽,你的额头怎么了?”
岩泽闻言一惊,一摸额头上,有一个小包,原来是刚才磕头恳求的时候留下来的,唯有吞吞吐吐道:“额,这,这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的。”
岩巴族老听了,有些心疼:“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我去找有熊氏的族老们要一点药过来,给你敷一敷。”
岩巴族老说完就要转身,但是却被岩泽拦了下来:“不用了,族老,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岩巴族老甩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不用担心族老我扯不开脸皮,有时候啊,为了实质的东西,丢一点脸是值得的。你二族老我也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在乎这些。”
岩泽被说的低下头来,看着眼前的岩巴族老,低声下气的模样,再想到以前他意气风发之时,心中只觉得一阵痛苦。
但随即,岩巴族老却语气一转:“我是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们年轻人,绝对不可以不在乎!岩泽,岩大,你们,都是我大岩氏的未来。你们的命,是大岩氏的,要永远为了大岩氏而战斗。懂吗?”
岩泽忐忑,岩大却流泪了,两人同时答是。
岩巴族老也眸中带泪的看着他们,都长大了,有他们在,大岩氏,不会垮!
随后,便转身坚定地走向力族老那边去。
而岩泽看着他转身的背影,伸手到一半,想要再度制止,却又只能够无力地放下。
“岩泽,我去召集族人,商量一下族老交代的事情了。”岩大抹掉眼泪,冲着岩泽说。
若是说此前的岩泽是失魂落魄的话,那么此刻的他,便是在两难之中来回摇摆,不知所措,因此,面对岩大的问话,他也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但是下一刻,岩大伏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话: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情,但是,必须是为了大岩氏。”
“最起码,是为了大岩氏的人。”
说完,岩大转头边走,留下在原地一脸愕然的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