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山。
前殿广场之上,苗五丰一脸阴沉的看着被人牵着的瘦马。
牵马之人躬身汇报:“此马在二百多里外的林中游荡,我想应该是贼人杨峥的马,就带了回来,让掌门看看。”
苗五丰认得这匹马,当日追赶它半个多时辰,此马瘦,却能越跑越快,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他上前拍了拍马脖,“在那片林中找过没有?”
“我看到此马就发了本门的烟花信号,附近同门都去了,现在都在搜林。”
苗五丰将马牵了过去,“仔细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
“我明日要去一趟外地,如果找到了人,就用本门信鸽传信于我。”
“是。”
众人退去,苗五丰望着这匹瘦马,冷笑了一声,“你的主人应该是死在了山林中吧?想必现在已经被野兽啃食,以后你就跟着我,你主人能给的,我给你十倍!”
瘦马无动于衷,除了比之前更瘦一些,也没多大的变化。
苗五丰令人将马牵了下去,吃的马粮当然是比人吃的还好。
第二天,苗五丰换了一身红黑色的袍子,骑在八人身前。
身后八骑绝不是普通弟子,他们是除谢林外,天阴山上仅次于他的高手,其中一人也已经到了合脉境,那就是闭关多年的天阴山掌门小师弟,刘净。
刘净是书生打扮,器宇不凡,腰间悬着一把长剑,催马上前问道:“师兄,我闭关三年,这次跟你出来,就是想试试剑法成与不成,不会又是你来我往的谈判吧?”
苗五丰眯眼说道:“青龙门高手众多,找人切磋还是很方便的。”
刘净摇头笑道,“师兄应该知道,我练的,是杀人剑。”
苗五丰没说话,忽然阴恻恻笑了起来。
刘净眼中一亮,“懂了!”
青龙门啊青龙门,三番五次的求你多给一些,就差给你们跪下了,没想到你们是如此不知趣,那就别怪我苗五丰不客气!
如果单从门中高手的实力上来讲,天阴山只是一个中等偏下的武林门派,而青龙门在魏国西南,那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苗五丰既然有此想法,自然会有所准备,至于准备是什么,那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
此次出发,清风镖局应该是很急切的,除了必要的吃饭喝水,几乎没有停过。
也不见他们寻找客栈,看样子是要在野外休息了。
夜间,他们升起一堆篝火,拿出一些肉干酒水分而食之。
杨峥悄悄的摸进了一些,听到他们三三两两的对话。
“都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我们继续赶路,争取五天到达寒山郡青龙山,赶得上最后一趟镖车。”
“此次出任务,情况紧急,原本是不需要我们,师傅说了,等这趟镖结束了,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有人大声吆喝,举杯庆祝,有人问道:“前面两趟镖,除了师傅,已经出动了六十人吧?也就是说本来是一趟二十人的,现在变成了一趟三十人了!”
“是啊,看来此次的镖,很贵重啊!”
“那是当然,在镖局这行当混,不运几趟重镖,就只能称为镖客,成不了镖师。”
“我们清风镖局,除了师傅,也就六个镖师吧,此次都出动了,看来师傅又要大赚一笔了!”
有人抱怨道:“师傅吃肉,我们喝汤...”
“依我看,最好的肉,都是大师兄吃了去。”
“对啊,兰儿师妹那块天鹅肉,唉!可惜了。”
“既然这次的镖这么重要,我们的武功又不高,遇到...就说遇到杨峥那样的吧,不是砍瓜切菜?”
“你以为做镖局生意的,全凭武功?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前两趟镖,都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青龙门的高手坐镇,我们这最后一趟,想必也是这样的。”
“对啊,即使没有青龙门,江湖上的高手多如牛毛,钱这个东西,谁不爱?我们清风镖局,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
...听下来,他们这次的镖很重要,似乎倾注了整个镖局的人力。
那么何不从镖车上下手?
第三日夜,趁人睡着之际,杨峥打晕了一个平日话多的人,掳到了十几里开外的山谷。
杨峥将人浇醒,那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杨峥,随即大喊道:“你是杨峥!”
“来人!!...”
杨峥没理他,也并不在乎他的喊叫,等人停了,杨峥问道:“杀过人吗?”
那人威胁道:“当然杀过!不止一个!快放了我,绕你一命!”
“告诉我,你们三十人当中谁的武功最高。”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别以为唬的了我!”
杨峥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你都杀了什么人?给我说说?”
“告诉你,进清风镖局的第一件事,就是纳投名状!不杀人,进不了清风镖局!”
“那你的投名状是?”
“一个农夫,我砍了他的头!”
杨峥听罢,抽刀,一刀砍掉了此人的左脚。
惨叫,凄厉的惨叫,在这个山谷一遍遍的回荡。
杨峥喝着酒,心里的不好受,被酒气都压了下去,他曾经很多很多次在战场之上砍掉了别人左脚,而这一次,让他有些反胃和反感。
等人只能一遍遍呻吟的时候,杨峥走过去,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那人虚弱的看着杨峥,如同看一只魔鬼,无助的喊道:“救我...”
杨峥只好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顺便撒了一些药粉。
“我们这三十人中没有镖师,都跟我差不多...”
“你们的镖是什么?”
“这个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干活。”
“往那边?运给谁?”
“西边,我之前走过一趟镖,只知道是一个比较隐世的江湖门派,门派叫什么不知道,这个只有师傅和几位镖师知道。”
杨峥回过头去,“你还能告诉我什么?我不知道的?”
“青龙门,我们这次请了青龙门的人。”
“这个我知道了。”
“还有呢?”
那人极力想些什么,最后只能摇头,“没有了,就这些,我只是普通弟子,就是干活的...”
杨峥提刀便走。
那人哭起来:“救我,救救我...”
杨峥止住脚步,“往后大概十里,有个村庄,你的血我暂时止住了,能不能活看你自己。”
“如果你还活着,这件事...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保密。”
...
队伍里不见了一个人,也没有止住他们脚步,第五天的下午,在一条大路之上,有一骑迎接,所有人就开始走小路,到了一处山脚,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名字也很直接,叫青龙客栈。
方圆百里,这间客栈出现的很突兀,一定是青龙门的产业。
杨峥自然是没有靠近,远远的躲在一处山头上,注视这边的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三驾镖车出现在客栈门口,少了一人的清风镖局又添上了一人,看来是六个镖师中的一人无疑了,此人加入队伍就开始指挥众人干活。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光头大汉,背着一把大砍刀,一个是中年汉子,应该是清风镖局重金请的青龙门高手。
杨峥没有学望气之术,暂时还不能判断他们的境界,不过杨峥并不着急,他的计划刚刚开始。
跟踪的学问不大,也不小,恰巧杨峥在军伍中学过,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从青龙客栈出发,大概走了第八天。
这日夜,杨峥在脸上涂了一些树叶的汁水,然后用一些枯叶嫩叶伪装了一件可以披在身上的衣服。
因为现在有镖在身,所以队伍中安排了值夜的人,一共三人,看来都是经常干这些事的,异常的警觉。
在三人中挑了一个,然后移动到这人的附近,故意制造了一些异响,待人警觉前来查看之际,将人拍晕。
然后又是十几里外。
等人醒了,杨峥示意他不要说话,问道:“我是杨峥,镖车里有什么?”
“...听说是比较名贵的药材...你想干什么?”
“去哪?给谁知道吗?”
“不知道,只知道是西边的一个门派...”
“还有多远?”
“听说还需要走一个多月。”
看来跟先前那个人差不多,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于是杨峥问道:“你杀过人吗?”
“...杨峥,你我无冤无仇,我只是清风镖局普通弟子,家里穷,没办法才去的清风镖局...”
“你也纳过投名状?”
“...投名状那天...我不敢杀人,是别人打伤了,我捅了一刀...我就捅了一刀...”
杨峥叹了口气,再一次抽刀。
此人长大了嘴,抱着腿,一声声哭喊求饶,他爬到杨峥的脚下,疯狂磕头,“饶我一命,绕我一命...”
“你只是掉了五个脚趾,死不了,往东十几里有个小集市,走不走的过去,看你自己。”
看来要抓队伍中唯一的镖师了...
...
队伍中。
有人喊道,“赵老三不见了!”
是值夜三人之一。
不一会的功夫,所有人都点起火把。
唯一的镖师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以为他去撒尿去了,所以没在意,我刚找了一圈,没见到他人,应该是有一会了。”
镖师是个喜欢抽烟袋的老头,吩咐道:“三人一组,找!”
其中一个说道:“咋跟上次一样,也是后半夜失踪,是不是有人盯上我们了?”
“上次你们找了多久?”
“找了半个时辰,没找到。”
老镖师脸色阴霾,抬起手,“别找了,镖车要紧,护镖!”
所有人拔刀。
青龙门的两人也有些紧张,光头低声问道:“他们的仇家?”
中年汉子摇头,“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来的时候就失踪了人,如果是人干的,只有他们的仇家。”
“或者是...妖兽?”
中年汉子脸色微变,“如果是妖兽,有两个可能,一是修为不高,不敢面对这么多人,二是..是在玩我们。”
“应该不是。”
老镖师吩咐道:“写信,将此事报告给我们前面的总镖头。”
有人依令行事。
老镖师来到青龙门两人身边,说道:“这条路我走了很多次了,这附近只有一家山匪,都提前打点过,两位兄弟,如果有人劫镖,还请出手相助。”
光头和中年汉子都说好。
等人走了,中年汉子哼了一声,低声说道:“随随便便出几招露个破绽,走人。”
光头嘻嘻点头。
如此又过了两天,都略显疲惫,行进中比之前更加谨慎,而且夜晚守夜的人由之前的三人改成了六人。
纵使杨峥隐藏功夫高超也不可能在六人的眼皮底下行事,而且看上去,他们比之前更加警觉,互相监督,不准偷懒,连撒尿都在其他几人的视线之内。
而且,青龙门的两个高手,看上去也不弱。
...
山顶之上。
喝着酒的杨峥盯着前方山脚下的光亮,那是队伍中篝火的所在。
火!
杨峥站起身,趁着黑夜,摸到了队伍的前方开始放火。
放完了火,杨峥又回到山顶,居高临下的看着。
...
队伍中有人开始惊呼,所有人从疲惫中起身。
老镖师指挥众人逃离,等火烧到队伍的边缘,又指挥人们扑火。
青龙门的两位大爷自然是不用动手的,远远的看着。
等扑灭了火,天已经亮了。
保住了镖车,但众人皆狼狈不堪。
镖师走到一处略高的地界,大喊道:“英雄可否现身,我清风镖局备好了一些茶酒水钱,请英雄赏脸!”
正在他喊话的时候,杨峥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摸到了队伍的尾部。
顺利的掳走一个后还是同样的问题,杨峥的选择依然果断,只是这个选择让他有些厌恶了。
余下的十几天,杨峥又放了三次火,搞的他们不只是身体疲惫,人心也疲惫。
有些人想跑路了。
但都被老镖师的淫威压了下来。
青龙门的两个人依然惬意,喝酒吃肉,看把戏。
第二十八天,杨峥从第六个人口中得知,还有大概十天的路程,这次因为杨峥,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还得知,王振带领的六十位镖客和五位镖师正在往回赶。
得加紧时间了。
所以第三十一天的时候,杨峥放了一把前所未有的大火。
青龙门的光头也有些急了,大喊,“有本事出来!”
然后杨峥就出来了。
带着斗笠和面纱,一身黑衣,一把横刀。
青龙门两人齐上,大概是过了三十多招,他们败下阵来,逃了。
杨峥知道,他们绝对没有使出全力。
杀了几个主动出手的清风镖局弟子后,剩下一大半也就没反抗,作鸟兽散了。
要早知道青龙门两人会这般逃去,杨峥不会隐忍这么久。
杨峥来到几人面前,问老镖师:“你想出手吗?”
老镖师摇摇头,“如果你想动镖,得先杀了我。”
“所以,我在你口中问不出什么了,是吗?”
“是的。”
只好成全了他。
其他几个弟子跪下磕头求饶。
杨峥让他们打开镖箱。
的确是一些药材,不过药材之下是一块块墨绿色的石头。
一个镖车一箱,一共三箱。
“这是什么?”
所有人摇头。
拿起一块,彻骨的寒凉,除了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应该只是一些普通的玉石。
杨峥让他们将镖车推到一处极高的悬崖,扔了下去。
众人皆逃。
杨峥开始等待。
...
悬崖深处。
一条胳膊粗的蛇在慢慢爬行,好像是在觅食,它已经看到了一只不大不小的老鼠。
正准备一击必杀之际,好像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它仰起头,回头看去,然后朝着一个方向飞速爬去。
一块墨绿色的石头,呈椭圆形,它绕着这块石头转了几圈,然后开始缠绕,越来越紧。
等缠到极致,这条蛇就闭上了眼睛,爬在哪,一动不动。
还有一只蜥蜴,见到这块石头,像是母鸡孵蛋那样,爬在石头上面,一动不动。
...
杨峥依旧找了一个山顶,看着那块被大火烧毁的狼藉之地。
大约第三天。
王振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出现。
对于自己现在的战力,杨峥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如果山下那几个高手都是开穴,只要不都是谢林那样的,拼死一战的话应该没问题。
而且青龙门和清风镖局并不是同一个心,收钱办事而已。
自从气海中出现了一棵金色大树以后,不管是运力还是运气,都有不同的感受,状态极佳的时候,身轻如燕。
最后几处淤脉也早已畅通无阻,距离真正的合脉,其实也已经不太远了。
杨峥想考验一下自己的实力。
...
林中。
杨峥从一处大树后现身。
众人皆惊。
王振向前一步。
“是你?”
杨峥缓缓拔刀。
“是我。”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不仅刺耳,而且震荡心神。
“就是你坏了我们的好事?”
不爱说脏话的杨峥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又鲁莽了?
然后提刀便跑。
吃一堑长一智的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个气息很熟悉,因为这个女人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