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到了气味,
你晕了过去,
气味浓重,
你醒来,
那个有着气味的人躺在你的跟前。
静默,
静默,
一片死寂……
他来了,
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静默,
静默,
一片死寂……
他又走了。
……
“为什么一定要找‘空极族’这个已经在历史的进程中消失了很久的家族呢?”
男人皱起眉头,忽然正襟危坐起来,反问:“你怕死吗?”
押彦诧异道:“怕死?”
“这件事很危险吗?”
“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到‘空极族’,是防止事情发酵产生的恐怖后果。”男人回答道。
“是关于空极族的什么大事,能让您也感到害怕呢?”
“我不知道。但我有预感,这件事一旦开了头就不会停下,我曾经看见过空极族的恐怖……”男人低下头沉思着,押彦从来没有看到过这般样子的男人,只好收声,焦急地等待男人发声。
“妖刀,来了……”男人打了个激灵,一旁的押彦看见他汗毛竖起,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
“咳咳咳咳咳”
一阵短促的咳嗽声此起彼伏,陆竟宗坐在教室里,被温热的水噎到,不小心吸进了肺里。
“咳咳咳咳”
旁边的人看见他把水咳在了地上,脸上满是难看的脸色,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有任何接触。
“咳咳”
“恶”,细微入耳,稍微离他近一些的女生感到不适,身形一歪,好像要把自己从桌子上立刻剥离开一般。
“呼呼”
陆竟宗发出低吼一般的声音,想要压抑住自己的咳嗽,他做到了,他为自己还没有将这件事影响到更大范围的举措感到骄傲,一种满足感溢满他的脸上。
但仍有人不领情:为什么不咽下去还要喝那么快导致自己被噎到,反正这种人也不会体谅别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要大庭广众下咳嗽。现在可是高三,即使是下课时间也要让自己的睡眠质量更好一些,这个家伙破坏了好梦不说,还要下课的时候吵闹,真扫兴。
对啊,陆竟宗就是那样的人,毫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即使他在乎也没用,别人是不知道他在乎别人的。
“啧……”谁坐在这家伙旁边谁倒霉,一旁的女生发出厌恶的声音。
陆竟宗左顾右盼,感到不安和焦虑,周围人的看法对他来说尤其重要。如果落下风评不好的名声,不仅仅是周围人对自己产生一种排挤,更交不到朋友,一旦交不到朋友就会被父亲数落——他命令自己去多跟人沟通。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说任何一个抱歉的字,他觉得这么做完全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周围环境的问题……
“撇去现实不谈,难道周围人一点错都没有吗?偏偏是我遭到这种对待。”
看到男女两性之间的那种距离感越来越深,原本对同桌女生有一丝好感的陆竟宗此时此刻厌恶的增长已经超过了好感,一股鄙视的态度油然而生。
“护短,都是护短的鬼,就她行,我不行。”
“如果是她自己先咳嗽一定会有人关心,换成是我先咳嗽一定会认为是我传染的,毕竟我好事不干坏事多磨啊。”
陆竟宗噤声,对周围人的尖声细语保持沉默,当他想大发雷霆的时候,会犹豫很久,不过量他也没这个胆,最重要的是:他在别人眼中就是个懦夫。
“那能怎样呢?”
会让你焦虑。
“不会。”
当然会,你最害怕别人的嘴巴。
“谁不害怕?”
你最害怕,最害怕的人只有你一个,别人可不怕,别人没有在乎的那颗心。
“我不在乎。”
不,你很在乎,你在乎得想死。你真是太在乎了,导致你在乎别人的程度超过了你。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一直亏损,从来没赚到过一点好处。
“不,我不是,我很好,我觉得我做对了,没有和他们纠缠。”
你明明很喜欢和他们纠缠,你明明很喜欢在乎别人。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十分在乎,你千分在乎,你万分在乎,你在乎得不得了,你太在乎了,而且已经在乎过头了。
“不!”
你觉得很爽不是吗?
“不是!”
每次你想和别人吵起来,打起来的时候没有对着干的勇气,事后回想起来就像阳痿了一样,你还说你不喜欢那种感觉吗?就是那种和别人对抗的感觉让你感觉很爽,很刺激,很痛快。
你喜欢和一群人一起,就像厮杀的疯子,你是彻彻底底的狂人,而别人就是躺在你胯下的牲畜,你一直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
看吧,心里话居然连一个脏字也舍不得说出口,简直是个伪君子,你就喜欢那种伪装成善良的,好意的,平和的,不搬弄是非的“好人”,但你很清楚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我的确不是好人,我是个……”
继续说。
“我是个……”
继续。
“我是个!”
对,继续!
“我是……我是!”
“上课了……请同学们拿出考试的卷子,看看有哪些题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地方。”
还要继续吗?
陆竟宗停止了思考。
……
“你是说‘妖刀’?我没有听错吧,你说的是那种动漫里的武器吗?”
押彦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名词会从一个事业有成的已经从商多年的中年人嘴里说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看漫画和动漫的人。
“太厉害了前辈,没想到你……”
押彦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打断,“邪恶的东西会以‘妖’,‘魔’,‘鬼’等词冠以名字,不仅仅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以来的用法,从未改变。”
“邪恶的武器可以称为‘妖兵’,邪恶的人也可以称为‘妖人’,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男人已经褪去了开玩笑的势头,言辞开始郑重了起来。
“我知道了,应该是凶器一类的物品。”押彦拾起笑容说道。
“这种凶器跟普通的凶器不一样,这是字面上的一丝,兼备凶,恶,险等词的含义,是一种可怕的武器。”
“因为用来杀死过很多人才被称为妖刀吗?”押彦问。
“不,它存在的本身就已经违背常理。”
“违背常理……意思是它是一种活着的生物或者是有恶灵之类的附着在上面吗?”押彦心口不一,心里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毕竟现在的社会根本不会有这种事物存在,尤其是动漫和小说才会存在的幻想事物。
“只有你亲眼看到之后,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世界观,希望到时候不会因为那些事崩溃掉。怎么说呢……加油吧,押彦!”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押彦目送男人离开房间后,男人的声音和精彩故事不断地在扰动着心弦,有一瞬间,他好像看不清男人究竟是谁,到底有多少种身份,他就像那陌生而又熟悉的人,看不清,摸不透,就像一场太阳雨,一个地方已经下过了雨却不知道另一个地方是否也会下。
模糊的人,清晰的面孔,风和家族现任的族长,风和集团的董事长,自己的表兄......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好像彻底翻了一面,如果没有那些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另外的选项。
“你怕死吗?”男人问的问题回荡在押彦的脑海里。
“风和押彦,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押彦胡思乱想着,窗外的喇叭声一下子就把押彦拉回了现实。
“我害怕,是谁都害怕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一个人能活几次呢?”
“对,我是风和家族的风和押彦,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害怕死亡。”
押彦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回答,好似男人就在他旁边一般。
“那我为什么要跟着他来这个地方呢?对啊,我不该来这儿的。”
押彦尝试着理清思路:自从自己从xx大学毕业后,通过家族关系直接成为了董事长的助理,如果不是直系血源的亲戚,大概会很难而且需要非常非常优秀才对,多少个人日日夜夜挤破脑袋都想进入风和集团,但是自己却只是几句话,几个人的推荐,一个人的口头同意,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达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要努力上进呢,人的一生不过都是被安排过的罢了,一出生就注定去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明明那么喜欢漫画和轻小说......”
押彦心想着,如果选择了漫画和轻小说,自己也许会很开心......
“但是,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啊,兴趣和爱好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如果连资金都没有,那么怎样都不可能实现成为一个漫画家和轻小说作家的梦想。”
“那帮家伙一定会在背后议论我这个走后门的家伙,他们的确很优秀,比我优秀十倍,就连华夏语都能说得流畅的强人比比皆是,一定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押彦双手紧抱着胸部,那种鄙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一股燥热从大腿根蔓延而上。
“唔”
他赶紧握住自己的嘴,防止别人听见那种奇妙的呜咽声。他强忍着,把头埋得低低的,就像一个受惊的兔子。
“唔...呵呵”
一点声音从嘴唇缝里溢出,他反应不过来,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喷射而出。
“呜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尖锐的声音斥满了整间屋子,他的胃已经被抽得不行,整个人都像前倾倒着,狂笑之际,押彦早就已经忘乎所以,把一切都抛空,置身事外一般。
等到他稍微减轻了狂笑的幅度,他从远处望见了一片荆棘丛。见状,他转头望向房间的门,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他开始从窗外爬出,一条砖石路从脚底一直延伸至荆棘那头,他把鞋脱下,用肌肤接触着粗糙的石砖,一头栽进浓雾之中。
他仰起头,盯着苍白无力的天空,幻想着漂亮童话里那纷飞的景象,他早就忘记了周围的事物,只剩下那些公主王子那花枝招展的姿态和躯体动作,配合着水晶映照着的灯光,以及倒映着影影绰绰人影的湖中水面。他终于屈服了,天生的嗜玩性让他用双手将小船从岸上由上而下地推下,推到接近湖面的位置后,小船自动地滑落到了湖中。剩下的只有一个人和一双船桨,大雾连同人一起,一并淹没那看似厚重的黑色船漆,荆棘的真容倏然而立,押彦无法自拔,双手已经开始滑动着双桨。
他盯着那荆棘的最高点,眼里无光,用手不停地划动,从湖面的开端往深处而去,一会直上直下,一会在左右荡漾的湖面中转动着船只,他稍微停在了湖面之上,让五指连同手腕一起淹没在漆黑的流水之中。
但是只是一会儿,他便感受不到满足,边尝试着用右手也一并没入,作为一个右撇子,左手的动作较为轻柔,右手比较有力。顺势褪上了衣袖,静静地坐在了船上,右手发力,指缝处也慢慢被流水浸润,产生了一丝丝舒服的感觉。
随着右手使用的力量递增,他左手的搅动幅度也慢慢增加,深不见底的黑色湖面让他激动得慢慢有了喘息的声音,声音之底有种母性的声音却被他积压成了一种软绵绵的喘息,犹如在棉花中吐息。大脑的氧气慢慢减少,他虽然感到眩晕但是湖面的深处暗流涌动,似乎在等待时机瞬间爆发。
他有预感,即将将半身没入水中。狠下心来,他紧闭双眼,捏住鼻子,整个人都投入水中,任由重量将自己带入更深的地方,同时满足感和空虚感顿时混在了一块,他的身体也如那幻想中的那般全部淹没到了湖水。
在一段时间后,抽纸在地上散落着,他用随身携带的扫帚扫到酒店自带的垃圾桶,很幸运,这次没有被任何人看到也没有对地面造成任何污损。
他洗干净手,残余的洗手液味道沁人心脾,摩擦着手指,发现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有异物感的,这才放心地走出了卫生间。
“呼。”
他瘫软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吃饭,
走路,
睡觉,
起床,
走路,
坐下,
上课。
下课……
陆竟宗眼神呆滞,双目无神,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伟大而又孤独的时刻做准备,一场充斥着空虚的暴雨不断席卷着心灵平野,只有那伟大而又孤独的时刻才能抵御起暴雨。空白,安静,毫无杂念残余,当发呆达到一种境界,那么一个人将无法被事物的表象迷惑,那是最为睿智的沉思。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默念三遍。
“我睡不着,太难睡着了,完全不适合在教室睡觉,我怎么能睡觉?我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有点出息没有?”
默念三遍。
你看,陆竟宗的生活小妙招,只有发呆的时候不会受到道德约束。完全放空了脑袋,让自己成为一张白纸,他不想去做任何事,什么事也找不到他,他藏了起来,即使所有的摄像头对着他都没有一丝作用,拍不到任何东西,抓不住任何细节。
干脆而枯燥的10分钟,一瞬间就过去了,好像时间缩短到了5分钟,你花了10秒将下节课的课本放在了桌子上,花了10秒的时间从座位走出并且走到了教室门口,走到厕所且在厕所等待花费了30秒,上完厕所花掉了所需的10秒,最后再花10秒洗完手并且走回教室,时间已经消失掉了1分钟10秒。剩下的时间你也许会和朋友扯淡,或者拿出试卷看上几题但没办法下笔,也许只是因为因为没有写试卷的氛围。但是时间又消失掉了几分钟,你只剩下4分钟左右的时间了,但实际上下课时间只有8分钟,他们有意缩短了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了。
看着周围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那般的孤独和平静,哄闹和玩笑夹杂在一起,下课了而已,没有什么不值得吵闹的理由,就算有也只是你的良心在作祟罢了,你的脸皮和自尊心阻碍了你胡作非为的内心。
陆竟宗还曾想过那些惊人的场面,例如最为开放的派对之类的,年轻人胡作非为的时刻,自己也可以参与进去,只要所有人都赞同这一点赞同这一件事的合理性。
其实所有事都合理,几乎没有不合理的事。
“合理的事?”
是的,合理的事。
“所有的事?”
存在即合理。
“我从来不相信‘存在即合理’这句话。”
你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合理的吗?
“我的存在怎么合理了?”
怎么不合理了?
“我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
不是,没有人这么认为。
“他们就是不在乎我,因为有我没我都一样,无所谓。”
那能证明什么呢?
“证明我的存在不合理。”
拜托,你是个人而已,你还想成为怪胎啊!
“我不是吗?”
不算,因为你太普通了,陆竟宗。
“我不普通,我死而复生!”
那能代表什么呢?别人知道你死而复生吗?
“不知道。”
那么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还不明白吗?
“是让别人知道我其实还有活下去的力量?还是无论如何我都能活下去的能力?”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我是问你为什么活着?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因为我……”
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
像个孩子一样哭吧,受虐的感觉一定爽爆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是说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
“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没有答案,也不存在答案。”
“我只是……不知道。”
所以?
“也许死的人分先后顺序,就连下地狱也要排队取号。”
然后呢?
“我忘记了,我不知道死的和活着的有什么区别,好像从一开始……就像漠视了一切生命,我甚至有些不屑,脆弱的个体永远都是极易死亡的,我不强壮,我也是脆弱的一份子,十分的软弱无能,这是事实,现实……”
所以?
“不知道。”
最后了?
“也许永远没有最后,我没有心情思考这些问题,我的生命很疲劳,但它没有时间思考生存和死亡。”
上课铃响了,你还想要继续思考吗?
“它说……继续活着,才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