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淼和伍与一表现得比尹荼白还紧张,煞白一张脸。
出生入死十年,归来仍是少年,怕鬼的少年。
尹荼白道:“来这儿祭拜的人会不会和绑架了枫叶她们的人有什么联系。”
枫叶,荻花,春江,花朝,是尹荼白被抓走的四个丫鬟。
一番话提醒了众人,祭者在山上,而那些马蹄印也是在附近消失的。
是一伙人吗?
如果是的话,这应当是一伙组织严明、有点脑子的帮派贼寇,为什么将坟墓立在见不得人处?还时常有人祭拜?
要么这是小罗喽给小罗喽立的,毕竟歃血为盟的强盗,看似义薄云天,实则最为冷漠,没有地位的小弟随便丢去喂狼,绝不会有人怜悯想让他入土为安。只有低层的人战战兢兢互相报团。
要么这个坟墓底下躺着的人有点地位,但是生前被人排挤,死后不得安生,不能风风光光送走,只有找个隐蔽地方安生。
无论是那种情况,听起来都挺可怜。
但是乱世之中,再可怜的盗贼也不值得同情,欺压者再无可奈何也没有家破人亡的受难者痛苦绝望。
他好歹有个坟,有人拜。
那些妻离子散、饥饿病疾的鱼肉百姓,一睡不醒,成了干尸,野兽啃食,惨绝人寡!
敖淼向来痛恨强盗贼寇,现在遇上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顺便劫富济贫一下。
说起来,因为金果树瀑布的存在,来往定居的人非富即贵,而且还抢商队、贩人口,吃人肉喝人血应当富得流油。
顺着微乎其微的痕迹,众人缓慢前进。
“嘘!”走在前面的灵芝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停下脚步,屏气凝神。
灵芝伏在地上,偏头贴在地面细听,“有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你们先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情况。”
“好,灵姨小心。”敖淼道。
灵芝小心翼翼,猫着腰在石头遮掩下探出头,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对着荒草丛小解,骚味顺着风吹到灵芝鼻子里,灵芝捏着鼻子,嫌弃地灵流化风把味道驱散。
猥琐淫秽的对话传入灵芝耳朵里。
“今儿来的那几个女人可真水灵!摸起来又滑又嫩,啧啧啧。”
“可不是嘛,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丫鬟都长得白白嫩嫩的,听说她们的小姐才是真正国色天香,漂亮得很!可惜让她跑了!”
“是被人救了的,那伙人还想追过来救人,不过这片山林崎岖难行,又有迷雾阵,早就被二哥甩掉了,现在不知道被哪个狼群吃了!”
“你说,要是我去救了那娇滴滴的小姐,她会不会对我投怀送抱,央求着给我做媳妇哈哈哈!”
“你个瘪三想的美!哪个女人不是先给大哥享用?你这龌龊心思要是被发现了,保准你小命不保!”
“嘿,我就想想,不行,一想我就受不了,赶紧去找个女人降降火。”
……
两个男人撒完尿,转身钻进一个半人高的洞穴,关上小木门。
灵芝很快回来,“那边有个小洞,尹小姐的丫鬟们都被关在里面。”
“总算找到了,那边看守的人多吗?”敖淼问。
“没有人看守,那是个小门,真的的进口应该在别处。我们正好可以进去。”
看着眼前只能钻进去的小洞,敖淼咬牙切齿,“这怎么进?我想炸了这狗洞!”
伍与一注意到敖淼阴沉的脸,笑道:“虽然伏低作兽状出入有损君子颜面,但我们行之事为善,人命大过天,虽损吾犹往,感天动地也!”
说罢,伍与一率先蹲下,“我先进去。”
手脚并用爬进去,红泥尘土脏了衣角。
尹荼白神色歉疚,“委屈你们了。”
敖淼咬着牙,握着拳,弯腰进狗洞,从来没有怎么憋屈过,脸上一阵情一阵红。
洞里爬了几米,豁然开阔,勉强可以站直身子。
墙上有微弱的灯,将要熄灭,应当是方才进去的男人点上照明的。
扶着岩壁往前走,岩壁湿润,摸上去沾了一手泥,还拍不掉。
脚踩的地上坑坑洼洼,还有嵌进土里的石头,眼睛看不见,不小心磕到脚趾,疼痛直上天灵盖。
这不是天然的洞穴,人工挖的,而且挖得不用心,时宽时窄,时高时低,特别不规则,看来这条路很不重要。
众人走得战战兢兢,唯有还癸如履平地,也不用扶墙,她银灰色的浅色眼眸似乎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一切,像猫一样敏锐。
“靠!既然挖了通道,怎么都不用心挖好?”敖淼几次撞到额头后终于发怒。
伍与一道:“这条路应该不重要,洞口和通道都没用心做。”
灵芝想起那两个撒尿的男人,忍着恶心道:“这个洞应该很大,那些强盗吃住都在洞里,开口可能有很多。这一条通道幽暗狭小,他们并不常走,我方才察探时见到两人出来解手,洞口那处茂盛的草丛是他们的茅厕,但这个茅厕也不是主要的一个,不然不会那么冷清。”
“靠!难怪一股骚臭味!”敖淼面部拧作一团,火上更火。
尹荼白若有所思,“所以祭坟那人专门挑了这条人少的路,很怕被人发现。”
“死了还不受人待见,活着的时候有多缺德啊。”敖淼哼笑。
“三水慎言,不受待见的人未必缺德。作恶的人看不惯善者,心善的人瞧不起恶人,理念信仰不同罢了。”
敖淼正欲反驳,被恶人看不惯的也有可能是更恶的人,还没开口就听见伍与一平淡的声音,“你我也不受人待见。”
敖淼一噎,说不出话来。
用着假名,所有人都可以拜倒在他们的金钱和魅力之下,一旦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会躲避他们,用最狠毒的词咒骂他们。
因为他们是能引来黑影人屠村灭城的灾星。
他们的姓是最大的羁绊,也是从出生就该背负在身上的枷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尹荼白还不知道敖淼和伍与一的身世,听不懂话中的挪揄,开口安慰:“二位公子英俊潇洒、正气凛然,为了我的丫鬟赴汤蹈火,我甚是感激。你们这样的武君子,很是受人喜爱敬佩的,万不可妄自菲薄!”
敖淼不正经地勾唇,“这么说,尹小姐你喜爱我?”
尹荼白万万没想到敖淼突然打趣她,脸上浮起红晕,十分窘迫。
既不能认同他说得对,也不好直接说“不是”,让人下不来台阶。
还是伍与一暖心,又来打圆场,“三水,尹小姐这是喜爱敬佩我们,因为我们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吧?”
尹荼白赶紧点头,“是的,为了感谢恩公,救出枫叶她们,我定以千金相报,还前你们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所求,在所不辞!”
恩公报谢这些话,好像也蛮熟悉的。
“千金就算了,人情我可记下了!”敖淼爽快认下。
行了一段路,终于走出密道,见到开口处的亮光。
灵芝示意大家安静,她小心翼翼在洞口黑暗处向外张望。
空旷,没人。
一边是一条长廊,另一头近处有拐角,房间里面嘈杂混乱,飘来浓郁的酒香。
听着像寻欢作乐的声音。
灵芝过去看到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被关在笼子里,面黄肌瘦,眼神呆滞麻木,长期受到折磨。
笼子外面是三个男人分别压着三个女人在办事,嘴里各种污言秽语。
一阵恶臭。
不仅仅是男女之事的腥臭,还有酒、尿、呕吐物各种混在一起。
灵芝确认了长廊附近没有人,把密道的众人叫过去。
众人听着香艳的声音,脸色怪异扭捏。
“尹小姐,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你的丫鬟。”
尹荼白憋红了脸不敢往里瞧,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眼睛怕是要长针眼,自己就不干净了。
敖淼一点点挪过去,“我替你先看看……”
嘿,快速伸头,快速回来。
没看清。
再来一遍。
再看一遍。
好刺激……
伍与一想把他拽回来,又怕不小心看到什么,手举起又放下,欲言又止,脸比尹荼白还红。
灵芝扶额,抽出软剑,迅疾如风,将那三个沉醉温柔乡的男子一击毙命。
小声道:“尹小姐,我把男人处理了,你进来认人,其他人不许偷看。”
尹荼白将将进去,不由得被眼前脏乱的一幕震惊,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住人?牛棚都比这干净。
门缝露出圆溜溜的眼睛,被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捂住,“三水,偷看女子身体为君子所不耻。”
伍与一一手捂眼睛,一手紧紧搂着敖淼的腰,让他不能上前偷看。
敖淼挣扎,手脚并用,“我又不是君子!放开我!”
“不行!不能看!”
“你这好色之徒,是不是偷偷摸摸看过还姐姐好多次了?”
敖淼突然愣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红,连颈脖子都是番茄色。
明明是还癸把他看光光了!
小时候每次洗澡,她都在旁边盯着他,目不转睛,要是还癸是个正常人,看了那么久,早该对他身上哪里有痣、哪里有疤记得清清楚楚。
在敖淼懂得男女有别,懂得羞耻之后,教了还癸好久,才让还癸好好待在屏风外等着。
直到现在,敖淼洗澡的时候,还癸依旧站在触手可及的屏风外。
同样的,还癸洗澡的时候,敖淼也得隔着屏风陪她。
要是他突然离开,敖淼相信还癸一定会连衣服都不穿,直接追出来。
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关川。
经过伍与一的话提醒,敖淼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个玉骨冰肌的曼妙身体。
在昏黄的油灯照耀下,水汽蒸腾,楚腰卫鬓,玲珑有致,曲线婀娜,一凹一凸直往敖淼心里窜,心脏噗通噗通强烈跳动,全身血液沸腾,往脑门上冲,两行鼻血像小虫一样呲溜滑出来,在敖淼目瞪口呆之际滴了一地。
那次不算偷看,敖淼从来没有起过偷看女子洗澡的歪念头,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当时敖淼在屏风外站着站着睡着了,腿一软,向屏风砸去,抬头时还癸恰好从浴桶中站起来。
水声哗啦,溅起点点斑驳了地面。
一览无遗。
千娇百媚的一幕,越来越清晰,一点点占据敖淼的神志。
敖淼用了极大的克制和忍耐才没让鼻血流出来,他摇头道:“你别胡说,怎么可能?你放开,我不看了。”
伍与一没感觉到敖淼的动作,松开了手。
敖淼不动声色瞥了还癸一眼,触及对方直勾勾的眼眸,敖淼做贼心虚地手舞足蹈,手不知往哪里放,干脆在伍与一腹部轻轻打一拳。
“你勒那么紧干嘛?疼死了!”
说罢,装模作样揉了揉腰。
“我不勒你,你安分点。”伍与一没好气地说。
敖淼是不会承认自己不安分的,他不是想偷窥女子,再说了那些庸脂俗粉远没有还癸的身子好看。
咳,扯远了。
敖淼毕竟十六岁,舞象之年,情窦初开,对男女之事颇为好奇,就想瞧瞧这活春宫。
男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哎,伍与一,”敖淼低语,“你有没有看过春宫图?”
伍与一:“……”
“你年纪比我还大,竟然没看过?要不要我送你一本?”
无论敖淼怎么碎碎念春宫图,伍与一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他一个不信佛的人,此刻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