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的时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A市刚巧几小时前下了场雨，此刻的空气是湿冷的。
“A市的天气转变的这么快吗？”沈漫说着打了个哆嗦，薄知眠也适时把外套套在她的肩上。
“谢谢。”沈漫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咱们打车回去吧。”
薄知眠二话不说就点开了手机的打车软件叫车，等车的途中沈漫想逗逗他。
“你知道吗，当时我第一次来A市的时候就是自己站在这里，等着来接我的人。当时真的就是纯纯大冤种，还在想我是不是被放鸽子了。”
她不是被第一次放鸽子，对这方面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她不抱任何期待，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从来到A市开始，她再次起了“期待”的心理，她的想法也是可以被别人知道的，而那个理解自己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沈漫说，“但现在，我又觉得不一样了，我很幸运。遇到你们，尤其是你。”
其实没想过如果她只是单纯的转学，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会不会因为太过于优异的成绩遭到别人的嫉妒，然后发生和刚来学校时的造谣事件，到了那个地步，自己还真的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全身而退吗。
薄知眠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浅浅说：“你的运气一直不差，小时候你喝汽水总能喝到再来一瓶。”
沈漫笑了：“那可不是我运气好啊，那可是我有个运气更好的朋友，会把再来一瓶和我的偷偷交换。”
薄知眠眉梢弯了，自己的运气一直不错，但与其让自己的运气好下去，还不如去让她的运气好一些。
“那个时候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总是能喝到再来一瓶。直到某一天我注意到了一个小男孩，把自己的再来一瓶掉包给了我。”
沈漫自认是个运气很差的人，她的家庭不是那么的幸运，但好歹她周围的朋友都是值得深交的，这也是十七年来唯一的幸运吧。
“再来一瓶本来就是个小概率事件，但你让这个小概率的事件变成了普遍事件。”沈漫认真的看他，心底是一片柔软，“可能我的运气全用在遇见你上面了。”
明明是件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偏偏被沈漫说的那么坦然，薄知眠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笑了笑。
在很多事情上他们心有灵犀，甚至不用开口都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一致让他们觉得对方肯定会读心术，但是兜兜转转过来才发现，可能只是青梅竹马的习惯而已。
在那么一瞬间，沈漫的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或许薄知眠会是很好的谈心对象，和他在一起不用刻意装成的人设、坦然面对的态度都注定了，薄知眠会是一个很好的谈心对象。
但她还是无法那么轻易把自己的底盘托出，她更想要的是理解，不是同情和怜悯。
没过多久车子就来了，两人上车后沈漫往车外随意一瞥，当看到一道身影时心脏的跳动仿佛滞空。她看到了那个人。
她的那个亲生父亲——沈立川。他出狱了？
出乎意料，沈漫居然只是在那一瞬感到了不安，在感受到旁边人的存在意外的心安下来。
是因为薄知眠。
沈立川出狱了她不知道，但她马上就联想到了母亲最近的诡异感，或许是沈立川给她打过电话干了类似勒索的事情吧。
这种人渣。为什么不直接杀掉。
打从心底的怨恨是无法消除的，就像是无法痊愈的伤疤，当你看到它的存在就会不断地回忆起伤疤是怎么形成的，而这一过程就像是倒放的磁带，每一个细节都是刻骨的记忆。
“怎么了？”感受到身边人的异样，薄知眠顺着沈漫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
“没。我以为看到老熟人了。”沈漫说着把头扭回来，“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我得赶紧回家赶一赶。不然我明天就得蹲在走廊上了。”
一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没有写完作业者，全部在搬凳子到外面，直到写完了作业才能进去。这个规定是王思一手确立的，起初还只有英语老师这么干，后来全部的科任老师都这么学了。
“早点回去也好，明天开学好好准备一下。”薄知眠淡淡说。
“准备什么？”
“明天周一，你得上去主持你记得吗？”
沈漫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哎，你不提醒我我都忘干净了。”沈漫说，没想到转学了还是逃不掉主持人的命运。
*
周一。
今天的沈漫心情特别好，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今早随手就盘了一个完美的丸子头。
现在才刚刚七点十分，晨会是在七点半开始，按照惯例班级负责的晨会主持人要提前二十分钟到场确认流程。今天的气温有回升的气象，所以沈漫穿了夏季校服。一中给女生提供给的夏季校服有裙子有裤子，而今天沈漫穿的是到膝盖的裤子。
“果然，把校服买大一点就是舒服。”
她不是第一次做晨会的主持人，从上高一开始就因为出众的外貌被老师盯上，又因为字正腔圆有不做作的普通话更是锦上添花。“话说薄知眠，你待会演讲紧张吗？要不要我教你如何缓解紧张啊？”
薄知眠看她，“你觉得我像是因为这个紧张的人？”
沈漫：“也是，咱们薄哥干啥都不会紧张。”
薄知眠：“少阴阳怪气，你跟蔡炎学的这些。”
沈漫：“不觉得阴阳怪气很爽？别人想骂你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骂你。”
薄知眠别过头去，“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了吗？数学竞赛就在这个月底举行。”
沈漫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当然。”
就在两人闲聊间，操场集合的音乐响起，有班级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场。站在主席台上的两人毫不例外的成为了焦点。
“我靠那个学姐真的好好看啊！”
“旁边的帅哥也好帅啊，但是我喜欢漂亮姐姐嘿嘿嘿。”
听到主席台下的闲言碎语，薄知眠看向沈漫，却在半空中和对方的视线相撞。
沈漫一愣，随后一笑：“跟你站在一起就是有面子啊。那么多夸你帅的，当然，夸我的也不少。”
薄知眠莞尔，现在的太阳光比刚才的还要烈一些，主席台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可以避阳，看沈漫额头上的汗，薄知眠悄悄往前站了一点，帮她挡了点光。
阳光刺眼，刺得沈漫只能看清薄知眠的背影。在很久之后要提前当年最让自己心动的瞬间，沈漫毫不犹豫——当时是周一的晨会主持，薄知眠帮我挡光的时候，我敢肯定，那是我最心动的时候。
*
晨会之后会到班上是班会，听王思总结了之前和展望未来就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课程都是枯燥无趣的，唯一的乐趣可能是上课时偶尔的几句玩笑话、时不时爆梗。沈漫坐在后排，不知不觉在上午写了三面的竞赛真题，当老师下来例行走一圈的时候都有“哨兵”薄知眠提醒。
“干吗一定要在上课的时候写。”薄知眠刚开始就问了这个问题，结果就是被沈漫一句话堵死回去。
“这些我都会，我还能保证正确率能达到95%以上。”
“……”都这样了薄知眠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就自动的充当了“望风”的职责，不过也是因为沈漫过于变态的成绩，老师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薄知眠薄知眠！”沈漫拉了拉薄知眠的衣角，“待会去不去小卖部？我想喝快乐水。”
沈漫最近突然迷上了喝可乐，以前也没见她喝过，上次去小卖部，要不是薄知眠拦着，她就要把最大的大瓶装买下来喝。
但平常她都是一个人去买，或者拉上黎礼去买，“我没钱了，黎礼有个学生会的会议要开，拜托拜托借我点钱或者咱们一起去？”
“我也有个会，是竞赛的，我借你钱吧。”
沈漫接过钱后自顾自从撕了张纸，潇洒地写上了[欠条]大字。
他还没开口，沈漫直接起身要走：“现在不去到时候人更多，我现在先去，待会回来再说哈。”
说完就快速从教室出去，留下的只有躺在桌面上的一张欠条。
【我沈漫，于2020年欠薄知眠一份人情，需要时可随时讨债。】
薄知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它，直到会议快开始了才把它放进口袋匆匆去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