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吧！”
事情安排妥当后，那掌柜的这才有功夫上前来搭理苏余。
“出货地方被马车挡住了，客人又催得急，只能先紧着她来了。不过你放心，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师傅交代清楚了，过两日你直接来取货便是！”
那壮汉掌柜先是解释了一下事情起因，接着话锋一转，立马对苏余的事情做了个交代，他此时这满脸赔笑的样子，倒也坐实了他那“谁也不愿得罪”的圆滑作风。
苏余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应付了几句，便找了个由头将话题引到了方才见到的那古怪大鼎之上。
这倒不是苏余多事，而是方才在见过那大鼎后，他总觉得那两个兽首有些眼熟。
就好像他曾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当他仔细去想时却又想不起半点与这兽首相关的信息。
要知道，像这类兽首，被人镌刻出来八成是因为其所独特的寓意，就好比貔貅，獬豸之类，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图腾与象征。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苏余自然也就对那似曾相识的兽首起了兴趣，并对它们的身份与寓意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你说那口鼎啊！”
那壮汉掌柜面色一滞，眼里多了一丝错愕，显然他没想到苏余会有此一问。
沉吟了片刻后，他冲苏余拱了拱手，赔笑道：“那玩意是祭器，小哥你还是莫瞎打听了！”
听到这话，苏余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掌柜的明显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再联想到他先前那番举动，未免误会加深，苏余赶紧解释道：
“掌柜的误会了，在下并非是想向你打探那大鼎的用途，对那位打造此物的客人也不感兴趣。之所以多这一嘴，纯粹是因为在下从未见过鼎耳处那两枚兽首，单纯为此感到好奇罢了！”
“兽首？！”
壮汉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两只蜃兽？”
“蜃兽？这玩意是蜃兽？”苏余心里暗自嘀咕一句，冲那掌柜的拱了拱手，道：“原来那东西是叫蜃兽，在下粗陋寡闻，还请掌柜的解惑。”
“去去去！”壮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是个臭打猎的，我是个死打铁的，你跟我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有个卵子用！”
苏余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人会突然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但很快，他也就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
“我一打铁的，我要知道这东西干嘛？”
壮汉有些气急败坏，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瞥了眼苏余，没好气的说道：“就跟你那炉子一样，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打。就连这名字都是在与师傅交谈时无意说漏嘴我才得知的，总之，你自己掂量吧！”
他说的隐晦，但苏余却听出了他这里话里藏着的另一层意思。
显然这汉子是知道这鼎有些古怪，但因为打造此物之人他吃罪不起，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将这东西给造了出来。
“不问就不问，神叨叨的作甚么！”苏余翻了个白眼，接连在这铺子里花了几十两现银他与眼前这壮汉倒也算熟络，于是他跟着其走到柜台。
那壮汉从柜台下取出一账本，捏着手指头在上面写写画画。几息功夫后，他停下笔，从旁边抽屉里翻出一枚木签，将其扔给了苏余。
“锅与箭头，连工带料拢共七十六两，两日后依旧是这个时辰，你过来取东西！”
苏余瞥了眼手上那枚标号拾柒的木签，皱了皱眉，“涨价了？”
“半月前涨的，打造百锻钢要用到一种名叫“黑砂”的东西，那玩意产自通州……”
苏余愕然，“你们的货也被劫了？”
“这有什么稀奇，但凡是从北边来的东西，有谁能不被劫！”壮汉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愤然道：“他娘的，谢云这王八蛋忒不讲情面！他，呃……”
却是苏余默默从怀里掏出银票，递了过去，将壮汉掌柜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断。
他知道，若不赶紧将眼前这人的嘴巴堵住，自己起码要在这里再多花上大半个时辰，来听这人吹嘘那柄名叫“鸿雪”的宝刀。
此刀主材为百锻钢，辅料填入了数种珍稀矿石，于炉火中灼烧百日，经千锤百炼后方才成型，成型之日天降大雪，遂取名为“鸿雪”。
说来好笑，这刀的主人正是将“黑砂”截下的元凶，黑云盗之首——谢云。
“加上先头那些，一共收你六十七两六钱！”
壮汉掌柜一脸忿忿的接过银票，扫了一眼数额后捻起笔在账簿上添了两笔，抬起头对苏余说道。
“余下的取货时我再来给！”
苏余点头，摆摆手便走出了这间铺子。
就在苏余将将踏出铺子那刻，右侧拐角的巷弄里，施施然走出一匹高头大马，紧接着一架极为豪奢的木制车厢也逐渐出现在苏余视线中逐渐露出了全貌。
车厢不大，约十尺来宽，通体呈暗红色，嵌有铆钉的车轮被亮黄色金属包裹，其上箱体则围绕着一层又一层描着银线的亮白薄纱，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银光。
“娘的，这败家玩意终于舍得走了！”
听到动静，身后那壮汉掌柜啐了一嘴，忙不迭走出柜台，他站在门头看了两眼，接着冲苏余一拱手，急匆匆转身进了后院。
苏余愕然，挑眉望向不远处那架马车，显然，刚才挡住铁匠铺出货的马车正是眼前这架。
有风起，门头刻着“铁”字的幌帘与马车上那绣着“林”字的纱帐一起，随风而动。
一缕暗香被风悄带着远去，鼻尖翕动，苏余恍然明白了掌柜口中“败家子”的用意，他瘪了瘪嘴，顺势转身。
“紫檀……啧啧，拖一车子钱走在街上，难怪会被人说败家！”
苏余心里咂摸着，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慨，这一瞥让他对这广贵城里几大世家的财力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这时，范朴此前的话也再一次悄悄浮上心头。
“如此说来，这家伙倒还真不是在诓我！”想着范朴意气风发放下的豪言，苏余若有所思的拐进一个巷口，在一门旁种着淡紫色小花的屋舍前停下了脚步。
“即便你真能将所有小血凝丸吃下又如何，我志不在此，说再多都是无用！”
“终究还是我对钱没了兴趣了啊！”
苏余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上前敲响了那紧闭的房门。
就在他敲门后不久，一身着鹅黄色长裙，脑袋上盯着两个小圆髻的年轻丫鬟打开门，从门缝里走了出来。
“咦？是你？！”
那小丫头见是苏余，愣了愣神，皱眉问道：“那姓范的不是差人过来报信说你不来了么？怎么你又自个儿跑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