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课题组开会,隔着会议长桌,她的目光落在了多日不见的陆清淮,头发长了些,脸色是有点憔悴。
会议一开就是整个下午,原来是半年前搭建的项目出现了数据错乱的问题,估计是跟设备器材有关,项目庞大且牵扯到多方利益,因而急需派人去解决。
林婧看到名单上自己的名字,激动得不行,终于有机会去实验基地。
课题组有空的学生几乎都出动,十号人坐着巴士,绕过重重山峰来到了那个小镇。
刚下车,曹璐捂着嘴巴匆匆跑到卫生间,把胃里的胆汁都吐没了。
林婧怜惜地轻拍瘦弱的背部,又掏出手帕给她擦脸。
“小朋友,还好吗?”
一张笑脸探出来,让曹璐的身子颤抖起来,她双手拽着手帕,心想不能让他看扁自己,于是固执地扬起头,恍如无事般走着。
沈嘉南追了上去,嬉皮笑脸地逗着她。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基地,经过检查发现数据采集器出现了故障,导致数据序列错乱,决策仪直接判断失误。专业知识有限,林婧并没有帮上忙,只得跑跑腿打杂。
落日余晖洒下这片广袤大地,几个身影还在基地忙碌着。
陆清淮盘坐在田埂,盯着手机上的数据,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庞大的无人机平稳地飞行,并传送着拍摄的图片,最后回到起点处,钟涛轻松地抱起来。
“老陆,还没搞定吗?”
陆清淮摇摇头,“再调调参数,待会儿将图片预处理下。”
沈嘉南从另一端过来,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挨着他坐下,“这个模型还得优化,跑了几个小时还出不来,太慢了。”
陆清淮点点头,瞄了眼时间,于是催促着他们先去吃饭。
忙到累坏的男生纷纷停下来,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基地。
夕阳逐渐落下山头,基地外的高杆灯适时亮起来,风呼呼地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林婧正帮忙收器材,不远处电脑屏幕明亮的光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师叔。”
“嗯,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林婧捂着冻红的鼻尖,眼睛关注着屏幕上跑动的数据,忍不住惊呼:“这代码好复杂,你在讲座里分析过,我还是没看懂,而且用了几天时间才搞明白最经典的模型。”
陆清淮的黑眸闪过讶异,手指停顿了片刻才继续敲打键盘。
“以后教你。”
“师叔,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林婧期盼的小眼神让他心里一软,轻声笑了起来。
冷风拂过脸颊,钻进了领口,让她不自觉地抖了下。
为了不打扰陆清淮,林婧很乖巧地没有出声,趁其不注意偷偷去打量他的侧脸,轮廓在白色光线下变得柔和,认真专注的眼神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脑海里莫名弹出那句话,认真工作的人是最帅的。
陆清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将棘手的部分搞定,余光捕捉到她被吹红的鼻尖,恶作剧地凑到她面前,温柔地喊了声小卷毛。
俊脸莫名放大,让她有些窘迫,往后缩脖子。
“师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清淮合上电脑,示意她说下去。
“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陆清淮望向这广阔的基地,眼神变的很温柔,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熟悉且珍惜的东西。
关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抚摸过冰冷坚硬的土块,捏碎了一块放在手心,松散的泥土很普通,却让他爱不惜手。
林婧屏气凝神,托着小脑袋等待答案。
“因为,我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土地是最真实的,埋下什么,就长出什么。”
夜里刮风又下雨,阻碍了工作进度,把能做的都做完后,一行人暂且搁下任务。
平房后有个烧烤台,大伙上商量一下,决定弄些烤串做宵夜。
黑炭在炉子里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隔着烧烤架,酱汁腌好的鸡腿鸡翅、骨肉相连的烤串及火腿肠被火烧得出油,淋上香油及蜜糖,散发出触动灵魂的肉香味。
林婧不停地咽口水,双眼像粘在食物上,一动不动。
曹璐趴在桌子上,行动与她出奇地一致。
一大盘烤好的摆在面前,曹璐迫不及待地去拿,被一双筷子夹住,她不悦地看向筷子的主人。
“无功不受禄,你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曹璐冷哼一声,没空搭理他,换另一只手去拿,结果直接被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沈嘉南,我跟你有仇吗?”
沈嘉南歪头故作思考,“你小时候做的那些破事,要我一一给你翻出来吗?”
“沈嘉南!”
曹璐窘迫地截断他的话,匆忙地扯着他离开。
戏看完后,林婧默默收回视线,挑了个鸡翅啃。
陆清淮和钟涛在对面坐下,随手递上已经开口的汽水。
“真是让人羡慕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我就没有呢?”钟涛忍不住发出感慨。
陆清淮扬起嘴角,顺势接过话:“也许是有的,后来都被你吓跑了。”
噗地一声,林婧被汽水呛到喉咙。
钟涛没好气地翻白眼,才不信他的鬼话。
雨越来越大,狭窄的房间里,床上人儿睡得正酣,即便是雨声也没能惊扰到她们。
手机铃声从某个角落里响起,并没有人去理会,然而电话那头铁了心要她们醒来。
“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曹璐不耐烦地嘟囔着,胡乱地去摸索烦人的手机。
“小朋友,该起床了。”
灰暗无光的房间里,沈嘉南倚靠在玻璃窗前,端着杯咖啡瞭望对面掩得密实的窗户,仿佛能透过窗户看见那张盛怒的娃娃脸。
陆清淮朦胧中睁开一只眼,烦躁地抓起枕头砸过去,被沈南飞快地躲过。
“沈南你有病吧,你惦记着你家小朋友就去找她,别烦我。”一旦缺眠,他的脾气异常暴躁。
沈嘉南舒服挪了个位置,不急不慢地说:“今天活也快干完了,怎么安排?”
“睡觉。”陆清淮简短回答。
“那怎么行,身为师兄,难得带师弟师妹们来开开眼界,你好意思就这么回馈他们?”
“哼,想去玩没人拦你。”
“这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沈嘉南颇有深意地笑起来。
陆清淮依旧闭着眼,面容本就憔悴,因为睡不好脸色更加暗沉。
“少给我整这一套,记得晚上十点前到。”
“还要查岗啊?”
“出去。”
既然得到满意的答复,沈嘉南得到逐客令后知趣地溜走了。
难得出门,大伙们的心早已躁动,一听到可以去玩,立马整装待发。
林婧打着呵欠开门,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一身居家打扮,并没有出门的感觉。
曹璐扎起两条小辫子,头顶盖着渔夫帽,背着双肩小包包,蹦蹦跳跳出门。她依依不舍地挥手,一脸忧色,说:“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去玩吗?”
“不了。”林婧举起被长毛衣盖住的手,“我想多躺一会。”
要是明天耽误了回程,那多不好意思。
“行吧,你照顾好自己,记得吃药。”
“快走吧。”